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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鸾凤成喜 ...

  •   (有些等待永远都只是等待。比如我,和你。)

      妖马一日三千里,逐风逐月吹寒雪。
      平阳,不巅。
      不消几日,妖马的腿脚便到了不巅山外境。人间十日风雪,不巅一日极寒。所幸到达不巅山的这一天,离极寒之日,尚有十多天。
      “鬼海棠,你感觉……不巅山如何了?”傅云霜下马而问,仰望这云雾深处的不巅山,阴云笼罩,一如昨昔,可自己已无妖力,无法感知。
      沈俊卿捻了一株海棠花,海棠呈影又急速消失后,他淡淡道:“妖气稀薄,怕是极寒之□□近。”傅云霜轻眉一抖:“既是逼近,尚有时日余缓,极寒之时,更有极美之景。”白墨非骑于马背,静静而走,缓视着身旁同行的女子,眉目坚韧,秀雅冷傲,竟不自觉嘴角一撇微笑。
      “墨非大哥突然间傻笑了一下诶。”洛小玉歪头而问。
      “当然,也不看是快怀里抱着美人的家伙,色鬼都会傻笑一下的。”霍惊杨顺手往后瞥了脸色尴尬的白墨非一眼,却被洛小玉一句“真正的色鬼就别垂涎别人的姑娘了”给闷头一棍。
      山林之间的寒气清爽而来,溪流之灵动之音似是愈来愈响,如雨而至。傅云霜牵马而上,眼前的一切风光熟悉却令人怜惜,今时今地今人来,旧时风光别样在。因这沈俊卿身上异于不巅山的妖气,马上,便有阴风袭来,沈俊卿道:“哟,很快就有仆从来了,甚好,不用腿脚废力,折煞人了。”萧诗诗调皮看了沈俊卿一眼,这温笑着的公子与走在傅云霜身旁的男子神色不同,那白墨非默默攥着拳,没有一丝倦懈之意。风穿过而,留下森林的低语。抖动的藤蔓令傅云霜一惊后一缓,嘴角的一丝松落,那藤婆婆便从藤蔓之间映出:“老头儿,谁来了?”藤婆婆不知何时一只眼睛闭着,不巅之战而被打伤回原形的蓝眼蝠精竟然化成了妖形,叩地而言:“奉主之令,于不巅安歇,得藤妖之助,收回百年修行,得以这副面容,再为吾主效力。”
      傅云霜松了缰绳,静立缓缓而语:“我已不再有妖魄,不过凡人一个,此次回不巅,是为了未了结之事,至于不巅山归于何人,我心中已定。”
      “对嘛,对嘛!”霍惊杨的大嗓门把两个妖都怔住,“现在是又饥又渴,你们不给主子准备点吃的喝的,讨论些有的没的事干嘛!快走快走!”
      霍惊杨话虽粗,但是说的理却是各人都有点想法的,洛小玉眼巴巴地看着树上结着的红艳的果实,深深咽了口口水。
      蓝眼蝠精看着自己的主子没有说话,便也会意,一招手,风气叶动,那几匹妖马纷纷嘶鸣了几下,随风散去,“妖马不够脚力,不巅山的夸日雁送主人和各位贵客前往水灵妖洞。”
      雁鸣嘶叫,风气大翅。一朝万里,追风逐雨。
      霍惊杨看着那大雁足有两个自己那么高大,心里一颤,当真坐了上去,只觉比那白墨非唤来的嗜血的鬼雕舒服了不少,风逐面,景速变,那在万林从中隐者的水灵妖洞氤氲着一股莫名的力量,竟让霍惊杨感到莫名烦躁……
      妖界有妖界的招待,但这水灵妖洞四通八达,真像个人间的行宫,设施一应俱全,霍惊杨不禁调侃道:“傅云霜,你也是个会享受的女王嘛。”
      傅云霜回头冷冷道:“妖界,人界,甚至仙界,无非不过如此。三界六道,谁又比谁差了点,谁又比谁好了点。”
      白墨非嗅出了傅云霜的嗤鼻之意,答道:“就像是非难断,好坏难说,天上人间,都有规矩罢了。”
      霍惊杨可不管,随身在一张铺着软绒的吊床上躺了下去,吱呀吱呀悠哉晃着,沈俊卿看着这家伙的悠闲样,啧啧了两声:“少年不知愁滋味,甚好,甚好。傅云……傅妖主要是还有得力气,不如和我们说说你的打算,不过,我先说了句,我和诗诗可就赖你这宝地不走了。”
      “住这儿可以,不过条件有一个。”傅云霜发丝一捻。
      萧诗诗很是紧张地探问:“什么……条件?”
      “傅姑娘也好,傅云霜也罢,总之,再不要叫我妖主了,从今以后,不巅山,便再再无妖主。”
      蓝眼蝠精目光一震:“妖主大人……您……这是……”
      “蝠翼,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事。”
      “不!不,妖主大人,自从那火鬼王被收服,不巅山众妖都以您为主,再无二心啊!妖主!”
      “我不需要一心,因为一心,已经有了。”傅云霜从未如此坦澈的眼神望着一旁坐着一言不发的墨衣男子,他只是静静地,不做一丝打扰,他不焦急,也不散漫,像是等着结局,只是中间的过程,他只以沉默来应对,因为这是她的不巅,她的决定。
      蝠精似有会意,望了望白墨非,又小心收起自己眼角的余光,恳切求道:“妖主,不巅山没有您,一团散沙之乱啊!下一个火鬼王,又不知会是谁啊?”
      傅云霜眉头一皱:“不会有下一个卒业火鬼的,因为我已经决定,将不巅山的妖力之眼永远的封印起来。此后,不巅山和这人界的山野之地再无差别,不会有这么多妖聚来此地,修炼得形,也不再有谁能掌控不巅山的命运。”
      蝠精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藤婆婆也是在一边闭着一只眼睛沉默不说话。
      不巅山的妖力之眼,一旦封印,妖界的力量便会削弱一大截,当初这通灵妖力的眼口也是九灵之妖以其九灵魂珠之力打开的妖界之口,从此,不巅山便更为妖界的中心,众妖汇聚,仙界无可取去。
      傅云霜走至了水灵妖洞之口,晨光熹微,却有一种复苏的力量,她平淡而问:“怎么都不说话,便是同意了我的意思?”
      蝠精低头缓缓叹道:“便是从了妖主的意思,不过是……我蝠翼整条命是藤妖的一只灵眼换来的,还请妖主大人在封印妖力之眼前,为藤妖以妖眼之力重获灵眼。”
      藤婆婆咳嗽道:“一只眼睛,不过损点妖力,不巅山再无争扰,还需要什么妖力来保护妖主呢,各妖散去也好,安安静静。”
      安静。这个词眼居然也是她现在的追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恍然间的回忆起的那个影子居然让自己可怕了起来。那个微笑着的人间女子一生的追求,居然开始渐渐侵入她的内心,或者,她已经成了她。
      那个小心护住在倒在床榻在呼呼轻睡的文杏的澜裳用着一种坚定的目光看着傅云霜,他开始慢慢长大了,好像心境也成熟了许多,但是他依旧固执:只要是这个女子的决定,他永远不会觉得错误。
      “云霜姐,你封不巅山的妖眼吧,澜裳和你一起守在这里,大家都走了,我也不会走的!文杏也不会走的!”澜裳那机灵闪闪的眼睛此刻清澈而坚定。
      傅云霜竟欣然一笑:“倘你们还以我为不巅山的妖主,那么明日早辰,便随我来施展妖力,共封妖眼,还我不巅,万世太平。”
      傅云霜言罢,红绸后甩,惊起水灵妖洞中壁附着的红舞蝶,飞散着像一场散去的梦。
      “吾等谨遵吾主号令!”蝠精和藤婆婆纷纷下跪叩令,水灵妖洞不安的气息真能因此得到平复吗。

      入夜,偶有惊雀的唤叫,但与人间无疑,很快便回复平静。
      “这汪清潭泛着五彩之光,很是奇妙啊。”白墨非拂开自己的衣角,坐在清潭边的岩石上,他的身旁静坐的女子在月关片片的掩映下,静冷的神色忽明忽暗。
      “大世三界,各有各的遵循,有人太傻,妄图打破这平衡的规则,可到头来,还是要亲手去重建这平衡。”傅云霜淡淡说着,白墨非仿佛并不在意,倒是问:“这是什么潭?”
      傅云霜欠过身看着这个面目清朗的男子,像是什么事都不在乎一样,出神望着静寂的潭水。
      “神雀岭,自是神雀潭。”她答。
      “不巅山妖魔鬼怪甚多,这神雀又是什么来历?”白墨非不想去谈傅云霜此刻心中的忧虑。
      “不巅山最为天下奇妖广聚之地,传言天界圣女途径此处,为妖力所伤,正为群起而攻之之时,却为一位男妖相救,那男子本是雀妖,唤来千鸟护住她,他妖散去之后,圣女心有感救,便许他一诺,他只说:愿生生世世化为孔雀,永不入人、妖之界,而图太平。圣女回复天界,以其神力,净化了不巅山这一片小山岭,此山从此只有孔雀出没,再无他类相扰。”
      “此生不做通天魔,只愿为雀安己心。想那样的心境,就算是圣人也难以达到吧。”白墨非感慨到。
      傅云霜突然出神,望着对面丛灌之中,默默走出一只绿雀毛的孔雀,优哉游哉地踱至神雀潭边,静静饮水,离着傅云霜几丈却并不显害怕。
      白墨非突然笑了:“突然感觉和你这样安静地看着它,倒是我们可笑了。”
      傅云霜也异然感觉,仿佛自己才是入侵这里的外人,突然整个不巅山都瞬间陌生了,她拥有这里,或者,不巅山从不被任何人拥有。“只是我到现在才懂了。”傅云霜缓缓站起,那雀儿并不警惕,喝足了又转身慢慢踱了回去,连眼角的一丝余光都没有留给她。“它们才是不巅山的主人,斗转星移,日月复现,永远在这里,不必害怕,也不必自大,它们不会离开不巅,不巅也不会抛弃它们。”
      白墨非抬手缓缓抓紧了女子冰凉的手腕:“不管你变得什么样,不巅山还是不巅山。不管不巅山怎么样,你还是你。我一句话也不说,因为我知道,这一次你的决定,不会错。”
      “你难道不该说,这次就算你错了,我也陪着你错吗?”傅云霜猛然一问。
      白墨非突然尴尬,又洒脱一笑:“我又不是那么不懂事的少年了,我唯一的希望,是我们能够正确的走下去。只有这样,才会久远,说真的,云霜,我突然觉得,我再承受不了那么多分分合合了,好像一口气,马上就会喘息干竭一样。”
      “我们都累了。”傅云霜红绸长衣后摆铺散在一地,轻轻倚靠在白墨非的肩头,安静地闭起自己的眼睛,远处林中忽的传来一声雀鸣,而她已然听不见了。
      这一场梦,你我都累了。

      翌日清晨,不巅山非比寻常地骚动。
      不巅山众妖汇聚之力——妖眼将为傅云霜所封,此后妖山与他山无异,纵是一些小妖心有不甘,但这妖眼为九灵之妖所辟,也只听从九灵之妖的命令,即使现在的傅云霜只是一副凡人的肉躯,但是那身体里沉睡者的力量依然让妖眼蠢蠢欲动——这是主人的召唤。
      “澜裳哥哥……”文杏看着傅云霜步步登山不巅山的妖眼封台,四周围的蓝色光波若隐若现,她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一种痛苦的感觉蔓延全身。澜裳抓紧了她的手:“没什么的,只是把不巅山的力量封印了起来,这样,不巅山就再不会有那么多令文杏害怕的东西了。”
      不巅山台,妖力之眼,曾有九灵,灭天之机。来而往复,得失尽负,天道之循,哀哉我怨。
      沉谧的不巅山屏住了自己的呼吸,所有人都在感知那股力量,不知何时会突然消失,一旦消失,自己又将何去何从啊。
      傅云霜却是异常镇定,虽是一届凡躯,却毫无畏惧之意,因为她知道,人心有背叛,而这些力量却永远不会背叛她。她走近了妖眼之中,霍惊杨的嗓子眼都提吊了起来,那封台渐渐燃起的蓝色火焰在傅云霜身边回绕,这种不安的气息愈加沉重,“不要靠近过来……”霍惊杨的念念有词让洛小玉倍感奇怪,问他:“你别神神叨叨的,封印肯定是个很艰难的事情,你要是等不及就回去别看了。”
      霍惊杨嘴角一抽搐,突然脸色一沉:“她出来了。”
      “谁?”洛小玉才是觉得奇怪,只见那妖眼封台上的傅云霜突然眼眸亮蓝,似乎那妖眼之力在她的灵魂里不停涌动,白墨非渐渐握紧着拳头,他的心,只有自己知道有多紧张。但是他知道,她给过他承诺的,她不会,她不会的……
      突然天色暗沉,不巅山被一阵突来的风起云涌所笼罩,众妖疑惑这是否是妖眼被封导致的不巅山的震怒,却见傅云霜抬头一望,匆而将妖眼之力封印,那阵蓝光慢慢地消散,她眼眸中的蓝光也渐渐恢复了黑润,“不会让你得逞的。”傅云霜咬牙低声一句,从那妖眼之处点步而飞下,突然天光巨雷将妖眼封台瞬间劈裂,傅云霜冲下之时,正中了白墨非的怀中,她转身而望,那碎裂了的妖眼封台,什么也没有,只有碎石在那里滚动。她欣慰一笑,大声说:“你还是来得太晚了。”
      众人皆不知所指是谁,而白墨非的心蓦然一阵纠紧,那个人,莫非是……
      傅云霜不作解释,只是对着众妖道:“此后不巅山便再无妖眼之力供你们修炼养取,也再无妖主供你们跪拜祭从,从今以后,你们便是自由的,不巅山也是自由的。”话音刚毕,不巅山四处响起妖异之物飞奔而起,四散的声音,既然已经没有了牵束,在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地方岂不是浪费自己的修炼,本能让他们寻求更为可靠的力量之处。
      霍惊杨慨叹一声:“哎,树倒猢狲散……”
      傅云霜笑了,因为在她周围依旧有那么熟悉的面容不曾离去,蝠精,藤妖,雪灵,还有一些顽皮的半成妖未成妖的小家伙儿,瞪着亮闪闪的眼睛看着她。
      傅云霜缓缓走过众人身边,她不需要谢幕,她的人生本就超越的戏剧的存在,她依旧是不巅山曾经的骄傲,试与天比高,而今不过归于平静。
      她,从不屈服。
      文杏大大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那天边的阴云也渐渐弥散开了,沈俊卿一言不发看着这变化一切,像做了一场梦,他感觉到力量的突然消失,觉得有点可惜,但看看白墨非欣然的笑,又觉得,也许和这比起来,一点也不可惜。
      来这世界,不管是何种身份,总是要求幸福的吧。他看了看身边拽着自己衣角往山下走的萧诗诗,也能体会白墨非此刻的心情了。

      群妖四散,不巅山更是寂静了,但是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整个不巅山星萤点点,那是雪妖之灵放出的精灵,将整个入夜的不巅山,点缀得如天上银河般灿烂。没有喜庆的喧闹,没有吵杂的声响,傅云霜这一场婚宴,竟是平淡而祥和。
      不巅山最好的佳酿是神雀岭的潭水酌以百灵幽草酿制而成的百灵酒,确是香醇醉人,只是一口便令人大呼痛快。霍惊杨左手拽着酒壶,右手拉着半醉不醉的沈俊卿大划酒拳的时候,洛小玉和萧诗诗光着脚踩在映透着星光的水晶潭中,一脚便能踩起一道银色的波纹,水中的小鱼妖不时地亲酌她们的脚背,还有那空气中的点点雪精灵,化在水里,亮闪闪一片。
      在夜色之中,傅云霜妖娆的红唇透着血色,鲜美而诱人,那一身更为卓丽华美的漏肩香袍,直有妖主逼人的气息,然而她冷傲的表情今天却柔和出奇,她不是什么妖主,而是一个嫁做人妇的平凡女子。所有美丽的华饰,都是对这场婚宴的尊重。
      “哇!墨非大哥!”洛小玉撩着裙摆踩停了水中的光圈,白墨非的红衣新郎之相温雅俊朗,眉目之间却含着些不自然。
      “哇,色鬼白,你的诡计终于得逞了……嗝……你还装什么啊……嗯?”霍惊杨没大没小勾上他的脖子,把酒就是一凑他的嘴唇,“沈俊卿太不管用了!我还以为妖怪多厉害,来!我们哥俩喝趴为止!”那边的萧诗诗却在桩木桌一旁,拍着沈俊卿的背,只见他涨红着脸,泛呕阵阵。
      洛小玉一把扯过霍惊杨的酒:“你不知道这百灵酒是妖界的佳酿,你一介凡人当然喝不醉!给,这是蝠精从山外买来的人间烈酒‘烧心口’,霍惊杨……你敢不敢?”
      霍惊杨早就没什么可怕了,一股热气冲头,就咕嘟咕嘟喝下了几大口,塞到了白墨非面前,大呼快哉。白墨非伸手接过,摇了摇酒壶,脸上一种似笑非笑的神秘,也将那酒尽壶饮下。
      霍惊杨看着白墨非的影像越来越模糊,噗通一声就倒了下去,而一笑而过的男子却爽声笑了出来,一扫不自然的神色。
      “白大哥……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洛小玉眨巴着不可思议的大眼睛,白墨非只是解释道:“早怕你们趁这时候逮住我不放手了,早早服下了一颗清风丸,百酒不怕。”
      洛小玉看这个栽在白墨非手下的霍惊杨只好敲了下手中的“烧心口”:“哎,倒霉鬼,你就好好睡着去吧。”
      抬头而望,这空中的星萤雪光突然停滞,雪灵之妖纷纷忽然在上空出现,夜色下明晃的银衣飘掠过傅云霜身边,微声嬉笑着,手袖一挥,那漫山遍野的荧光突然聚拢过来,洒落在傅云霜和白墨非的红衣锦绣之上,简易挽发装束的一支红簪全然成了亮闪的银珠,一身红衣竟如月光仙子般清透银耀,似是天人。
      洛小玉看得痴了:“真美……等我大喜的时候一定也要这些妖精撒粉……”
      萧诗诗拍了下她的头:“这不是粉,都是雪妖以自身千年精气养着的雪精灵,冰凉剔透,随风而舞,你就不懂了吧。”掩面而笑的萧诗诗很有得意的样子,沈俊卿似乎缓过气来,看着傅云霜和白墨非也惊讶了下,“没想到不巅山竟有这么多雪精灵,百年一雪魂才养的出一颗,这是多少雪妖啊……”
      傅云霜与白墨非相视而笑,不管是美丽或是丑陋,他们彼此都了解彼此的弱点,这一场宴席不过是对旁人的敬谢,而誓言与决心,他们自己早已约下。
      蝠精也是大有老泪纵横之感,驻守不巅山已有千余年,看着九灵之妖降临不巅,带着众妖相抗天界,气魄一时无二,而今见她终于露出这般幸福自在的笑容,不胜感慨。
      “老蝠精啊……妖主都放下了,天下还有什么不可能呢。”藤婆婆妙手一点,四周围的高树藤蔓都盛开了金色荧亮的花朵,雪妖制造的星萤之光全聚集到了两位大喜之人身上,那么这深重的夜色就由我藤婆婆一一点亮。
      澜裳小心翼翼爬上树摘下一朵金色光花,乐呵呵戴上了文杏的发髻边,文杏脸一红,像熟透了的杏子,颤悠悠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了两个同心结——“文杏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云霜姐姐和墨非哥哥,就从藤婆婆那里要了最好的金丝绣线,做了两个同心结,给……”白墨非蹲下身:“文杏的礼物,我们很喜欢。”
      澜裳也追上来,“云霜姐!我给你做了个麻荆垫子!要是白墨非以后欺负你!你就按着他跪这个!保证他不敢再不听你的话!”
      萧诗诗捂嘴噗嗤笑开来,傅云霜无可奈何一笑,白墨非看着那“礼物”上尖刺着的麻荆,尴尬地扬了下嘴角。
      蝠精哈哈笑然:“各位各显神通,送的礼物都是花样惊奇,我老蝠精没啥本事,就送二位一程!”蝠精突然化了真形,挥翅一拍,那些附着在二人身上的萤光就受了推挤,将两人撑托着飘上了天,白墨非紧紧挽住傅云霜,却见地面的人脸越来越模糊,金色花瓣的光亮越来越微弱,而天空的风拂过自己的脸,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境。
      “你怕什么?”傅云霜一笑,抓紧他的手,推开他,两人便受着萤光的力量,缓缓悠悠飘荡着,这一片夜色的不巅山,哪里是蝶舞林,闪着五彩的蝴蝶,哪里是绿幽瀑,传来小猴挣扎推搡的嬉闹声,哪里又是泛着雪光的山腰,传来一阵阵雪妖的低笑。
      白墨非并不是未曾有过翔游天际的感觉,只是,这一次抓紧的人却让自己的心跳频率不齐,而他,很难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律。
      清风入眠,低足而下,飘然而停下的竟是这一汪静幽清寒的神雀潭,绿色的萤火虫渐渐显出来,附着着的雪精灵因为受神雀岭的阻力而消散飞去了,两个挽手而偎的人轻声走在这落寞的山岭。
      雀,时而啼叫,森谧不语,天地之大,其实无言。
      “你还愿意相信我?”傅云霜突然一转身,冷不丁就是一问。
      夜色之中,她的黑发飘绕上眼眸,愈加迷离。
      白墨非知道,他们之间一切的矛盾,都是因为欺骗。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眼前的女子坚硬伤人的手段,曾经在他心上划上那么多血淋淋的刀痕。
      “不相信,可是又不得不相信,相信你,相信遇上你,是我的宿命。”
      话,浅浅地从白墨非嘴中飘出薄薄的雾气,硬生生直击在傅云霜心底。
      “到如今,你这样问我,却是你不相信我?”白墨非的反问,让傅云霜有些不安,她的确,是有这种担忧的。
      “你我之间,再不提这个,好吗?”白墨非几乎是以一种恳求的语气,他一无所求,唯求面前的女子不再心灵折磨。
      “再不提……”傅云霜喃喃着,却见潭水之中隐约有鱼跃之声,两人却见那潭水渐渐变色,其中竟是一条通体雪白的巨大银鲤缓缓游过。
      傅云霜也不曾知晓,这神雀岭除了孔雀,还会有这奇异之物。白墨非见傅云霜也是一脸愕然,安说道:“不巅也有你多不知道的东西,更何况人心,又何得全知,而我于你,已经不是相知不相知的问题,而是肯不肯,敢不敢。”
      银鱼的身影慢慢潜入水底,水光恢复了正常的暗淡之色,傅云霜也轻舒口气,突然笑出来:“总觉得失掉了妖力,整个人也变得患得患失的。敢不敢,不该是你问我,而是我问你,但现在,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
      丹唇微贴上白墨非的脸颊,这股冰凉的触觉翻涌起不断的回忆,轮回之声此刻停住,只愿时间不再让我们彼此伤害,就一切满足。
      “云霜……云霜……”恍然间从脑海里传来的声音让傅云霜全身一颤,白墨非赶紧环住她惊颤的身体,“怎么了?!”
      “没……”额上细密的汗珠让傅云霜自己也不得不相信,自己竟然如此脆弱,她本就早已做好准备的——乾禛,不管我们的约定还有没有用,我就停在这里了,即便一场战役,我也与之相抗。
      睁开双眼,回过神的傅云霜看着白墨非急迫的眼神,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很好。”
      “那就好。”白墨非没有把自己的看穿表露出来,她,始终有顾忌的东西,虽然那不是他自己,但是,是更为可怕的东西,像一切罪孽的源头在蠢蠢欲动。
      “ 生生世世都抱紧你,再不管会怎样。”白墨非安抚着傅云霜,她沉闭着双眼,感受白墨非的鼻息缓和而平静。
      一生风浪且过,此处停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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