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仇》今朝V

91、回府

　　布依分外懊恼，觉得自己给秦放出了一个大难题。她睁开眼，瞧了眼后者，他手指支在下巴上，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布依心道秦放位高人臣，功高震主，皇帝佬保不齐在等秦放行事出现纰漏，何况还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宣王爷。
　　“管他做什么？他是你仇人的儿子，他落个万劫不复的境地岂不更好？”
　　冷不丁地，布依脑中突然冒出这么个声音，明明是她自己的想法，却把她吓了一跳，脊背仿佛被九尺寒冰擦过一般，她不由打了一个冷颤，连着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怎么了？”秦放意识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布依摇了摇头，不忍心去接触他的柔情如水的眼神，心里痛苦极了。
　　秦放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放心呢，一切有我在。”
　　马车晃了一下，突然停住了。秦放道：“何事？”
　　轿外陆风之的声音响起：“是宣王爷。”
　　秦放好似料到一般，嘴角带起一抹嘲弄的笑容，“他倒是沉不住气。”
　　太后有三个儿子，大儿子秦好，便是当今的圣上。二儿子便是战功煊赫的秦放，三儿子便是宣王秦英。
　　早年也曾在军队历练过，捡了几个功名封了王。这本来是个只知道享受荣华富贵胸无大志的人，但自打秦好病重后，他不知被谁吹了什么风，一下子转了性，一改无所事事的样子，学着其他国家的王侯公子进行开府养士，招贤纳良。每天按时早朝，也适当发表些政见，提些小改革。
　　在秦英的积极运作下，朝廷中不少势力渐渐向他靠拢。这两年，他着实培植了不少自己的亲信，渐渐树大叶茂。他不遗余力地打击秦放，只想着秦好哪天病死了，他能够接班坐上龙椅。
　　布依听说外面拦车的是宣王，不由地掀起一角帘子，偷偷去打量。
　　六匹高大的青骢骏马拉着一辆豪华富丽的马车，前呼后拥，队伍少说有数十人。前面侍卫高举“宣王府”的旗子，呼斥吆喝，因道路拥挤，开路的侍卫时不时拿马鞭向着四下抽着。
　　轿帘内传来一道自持矜贵的声音：“小心点，别伤到百姓。”
　　侍卫拱手称是，马鞭凌空一抽，仍是一脸傲慢道：“闪开闪开！”
　　秦英的出行队伍甚众，几乎占满了整个街面，夹道看热闹的百姓都被挤到了墙角。明明老远便看到了齐王府的旗子，开路的侍卫却好似没有看到，仍旧向着赶着马车。两队人马，便这么狭路相逢了。
　　李小虎喝道：“如何这般横冲直撞，不瞧瞧对面是谁家的马车。”
　　对面秦英的开路侍卫仿佛这才看见那迎风飘扬斗大的“齐”字，道：“原来是齐王爷的行队，在下眼拙，还道这般简单的马车是哪个商户人家的。”
　　堂堂的齐王爷，竟被编排成某个商户，李小虎勃然大怒，便要发作，陆风之制止道：“王爷说了，给他们让路。”
　　李小虎虽然忿忿不平，也知道秦放行事风格，手一挥，己方缩成两队，向着路一边靠了靠。对方侍卫傲慢的笑了，令己方缩成四队，堪堪驶了过去。两辆马车擦肩而过时，秦英却令人停了下来。
　　一只细长白皙的手掀开了轿帘，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布依悄悄打量着，这张脸肤白细质，一看便是生活在锦绣衣食中，容貌俊朗，与秦放有几分相像之处，但脸部细条柔和。
　　与秦放相比，虽然同样是矜贵的皇族气质，但秦英却少了些许持重，以及那种久经历炼而淘染出来的睿智。
　　布依向后缩了缩身子，避免秦英看到自己。她从心底流露出一丝不屑，心道这种人虚华奢侈，得势了不知收敛，耀武扬威，如此肤浅的人如何跟秦放比？
　　秦英笑得一团和气：“原来是王兄的车队。王兄既然回来了，何不早通知小弟？小弟好设宴为王兄接风啊。王兄坠崖一事，小弟心里担忧得很，好在王兄福大命大，总算没有伤到。”
　　秦放道：“有劳宣王挂念。本王初回隆都，还未着府，不意在此碰到宣王，无意惊扰。”
　　秦英笑道：“何来惊扰一词？王兄折煞了小弟。不过嘛，王兄此行有数月之久，母后跟皇兄可是担忧得紧啊。”
　　秦放叹了口气，道：“这却是本王的不是。待回府安顿下，本王便马上去皇宫负荆请罪。”
　　秦英向着车厢内探了探头，隐约瞧到一人影，秦英道：“听说王兄一行，还遇到了歪柳村的故人。啧啧，哥哥的缘份可真是奇妙。如何，王嫂可在车内，冒昧一请，让小弟瞧瞧，老天爷究竟配了个什么妙人给王兄。”
　　秦英的语气有几分轻薄，秦放脸色泛起一层薄怒，道：“虎啸山庄以虎噬人取乐，布姑娘侠义心肠，勇斗猛虎，不幸被虎咬伤，大伤初愈，不好见风。弟弟要见嫂子，等哪日本王大婚时，带着家眷来府喝喜酒吧。”
　　秦放将大婚一事漫不经心地说了出来，如同说起今天吃了什么饭一般自然，布依听在耳里，心却嘭嘭加快跳了两下。那秦英听到“虎啸山庄”时，眸光闪了两下，道：“早听闻嫂嫂是江湖女子，路见不平拔剑相助，果然是侠女本色。”他突然神秘笑了一下，身子慢慢向前探了探，“王兄，小弟我好心提醒你，皇上，可是对你那位布姑娘的身份很感兴趣。”
　　秦放道：“便是歪柳村人，有何兴趣？”
　　秦英故作惊讶道：“你还不知道？哎呀，最近这谣言传得沸沸洋洋，说的布姑娘便是——”他压低了声音，却又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惊花大盗。”
　　秦放挑了挑眉，道：“哦，竟有这种谣言？惊花大盗已死，尸体不也运到了隆都？大理寺已定了案，难道宣王怀疑皇上的判断能力？”
　　秦英道：“三人成虎，怕皇上也会起疑，前天，便有人上奏请复审惊花大盗一案呢。”
　　惊花大盜虽最后由大理寺定案，但尸体是秦放运回的，况捉拿惊花大盗一事一直以来由秦放负责。有人上奏请求复审，这便是公开挑战秦放的权威。可若没有更大的势力支持，怕谁也没有胆子这般做。
　　秦放微微一笑：“惊花大盗所作的，无非是偷盗些东西。虎啸山庄一行，本王发现了本有意思的物事，相比较而言，皇上会更感兴趣吧？”说着，便从袖口掏出一红色小本，时有微风拂起，恰露出扉页上所绘的三叶草。
　　秦英脸色大变。
　　—— ——
　　齐王府。
　　秦放不在府的这几个月，其所居的茶思园也是天天打扫。在得知其要回来的前几天，陆风之又令人将王府上上下下全都清扫一遍，先前布依居住过的怡竹园，又稍加修葺一番，由几个老嬷嬷布置成了温馨的女儿闺房，先前乳白色的窗帘一律换成了粉色，卧室里的屏风，也换成了鸳鸯戏水的图案，新置的梳妆台，小巧玲珑，木奁里胭脂水粉样样不缺。
　　这样的风格，确实符合一个大家闺秀的身份。布依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她对住所并无多大要求，虽以为自己便要被安置在这个院子里，孰料秦放看后一脸不悦，拉着布依便离开了。
　　布依道：“你要带我去哪？”
　　秦放语气揶揄道：“你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那间屋子你喜欢？”
　　布依道：“我只是乡下一个粗鲁的野丫头，你也知道，那家屋子比我少时居住的好过千倍万倍，我怎么会嫌弃呢？”
　　秦放回头瞧了她一眼，想看看她确实是这么想的还是故意讽刺他。虽然他在歪柳村与布依着实度过一段青梅竹马的快乐时光，但他却不愿意她时不时提及过往的生活。
　　秦放拉着她的手，道：“你确实是个没教养的粗鲁丫头，又爱撒野，那些循规蹈矩的闺房可经不起你折腾。”
　　他拉着布依，一路来到了茶思园，径直穿过院落，来到了自己的卧房。
　　秦放的休息的院子布依早就来过，这里没怎么变样，依旧是简单大气的风格，当然，那些貌似朴实无华的家具，因主人长年气场的浸染，流露着一种尊华无双的气势。
　　秦放拉着她绕过屏风，拍了拍自己的床铺，“听听，硬床板子，那些老嬷嬷给你布置的闺房，床上少说铺了五层鸭绒，你会睡得舒服？”
　　太过软柔的床铺布依确实睡不舒服，她坐在床上，学着秦放的样子，也拍了拍床铺，发出嘭嘭的响声，眼角瞥见枕边的画轴，下意识地便拿在手里。
　　秦放有些迟疑，有些想要阻止的意思，“算了，你还是看看吧，只是看过了，莫要笑我。”
　　“难不成是些仕女侍寢图？”
　　话从嘴边溜了出来，布依说罢不由一怔，脸竟刷地一下红了。这些仕女侍寢图，是街面上流传的小人书，图文并茂的描绘着各种风流韵事，市井百姓即便买来也要藏着看，未出阁的姑娘，只听到“侍寢”两字便羞得耳朵滴血，哪能像布依这么“大大方方”地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