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仇》今朝V

69、婚宴（三）

　　在她为之信笃的爱情遭遇背叛后，她没有立即发现出多大的愤怒、伤怀，她依旧与往日一般，与她的丈夫同床共枕。直到后者金屋藏娇的女人诞下孩儿，她将孩儿抱回，进了厨房，亲手为她丈夫做了一桌盛宴，并在宴席间，亲自为她丈夫舞剑助兴。
　　她丈夫满心欢喜，高高兴兴地享用，直到在肉粥中夹出一根婴儿的指头。
　　丈夫疯了，而她却变得愈加暴虐，愈加喜欢杀人，而所杀之人，皆是男子，已婚的男子。
　　高兴时，她会挑那些夫妻不睦的人下手，伤心时，专杀那些夫妻恩爱、琴瑟相和的夫妻下手。
　　她要所有女人跟她一样，都要成为寡妇。
　　十多年前，黑寡妇是江湖上令人闻名丧胆的存在。她喜穿一身黑衣，在夜幕笼罩的街头，寻问每一个遇到的男子，婚否？
　　黑寡妇，是十二煞星之一。后来受官府方面缉拿，她逃到一处隐秘的山谷，取名为黑蝶谷，谷中所纳者，皆是女子，女子所佩之剑，均镌刻着一只黑蝴蝶。
　　黑蝶谷每杀掉一人，便要在他身上留下一只蝴蝶形状的木刻，传言，恩爱之时，黑寡妇的丈夫，曾亲手为她雕刻过。
　　李飞雪大侠曾四下寻找过黑蝶谷，想要为江湖除掉此煞，但与其他煞星一般，黑寡妇后来也奇迹般地消失了。那黑蝶谷，荒草没径，后来渐渐没了通路，如她的主人一般，成为神秘的存在。
　　—— ——
　　眼下，黑蝶剑却又重现江湖。
　　布依看了秦放一眼，眉头微蹙。秦放微微使了个眼色，李小虎点了点头，令张让刘奇两人守在秦放身边，护其安危，他则与丁寒一起，悄悄退出向府，查看四下情况。
　　有人忍不住叫道：“你、你是谁？”
　　那新娘子翻转着剑面，黑色的蝴蝶镌纹，在月光下愈发诡异。她笑得花枝乱颤：“小名子名叫夏晴，是向公子明媒正娶的夫人啊。”
　　剑尖微颤，指向之人莫不后退一步。最后，剑尖指向了向东正。夏晴柔声道：“这柄剑，是妾身特意送与相公的，相公为何不接剑？”
　　她虽笑着，但那笑意看在向东正眼里，却让他背背一阵阵发凉。
　　夏晴有些疑惑：“难道相公嫌弃此剑不成？既是如此，便让妾身舞剑一番，让相公瞧瞧此剑的威力！”
　　话音未落，夏晴斗然挽了一个剑花，横剑一扫，那布满珍馐美酒的宴席轰然被劈成两半，夏晴身子凌然飞起，脚尖在凌乱飞起的残木一点，蹁跹如蝶的身形，透着一股凛然的杀气。
　　布依凝神看了片刻，有些迟疑道：“这、这不是向东正适才演练的向氏剑法？”
　　秦放点了点头：“所用招式确实相承一脉，但拆解开来，每招每式又有些许不同。”观了片刻，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一双眸子愈发精亮，“小依，你看出来了么？”
　　布依从这剑法已看出端倪，但仍旧不能肯定，“你是说……”
　　秦放似乎知道她要说些什么，点了点头，“没错。向氏剑法，是夏晴所施剑法演变而来。”
　　但凡抄袭者，为了摆脱原创的痕迹，总要有些添一减二的做法。有些能够锦上添花，弥补原创的不足，但有些却是画蛇添足，最后反沦为“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可笑模样。
　　夏晴剑法渐渐施展开来，众人愈发惊疑，这明明便是向氏剑法！
　　先前向氏剑法有几招衔接凝滞，犹如书法家在习字时突然忘却笔划一般，直接模糊一笔又行墨到下一字，大观下看不出破绽，但若细看，仍旧发现破绽。
　　而夏晴所习剑法，却弥补了向氏剑法的不足。两下相比，夏晴所施剑法，更加阴戾，更加完整。
　　先前众人观向氏剑法，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今却是豁然开朗。
　　这剑法，有几招讲究变幻凌巧，非身子轻柔的女子不可，若要一充满阳刚之气堂堂七尺男儿习之，便显得不伦不类。
　　向东正脸色阴沉，围观者神情更是变幻莫测，一会儿瞧瞧向东正，一会儿又瞧瞧正在施剑的夏晴。
　　夏晴舞剑结束，收剑起身。精巧的鼻梁上渗出微微细汗。夏晴轻拭脸颊，微微笑道：“相公瞧着我这黑蝶剑法如何？”
　　黑蝶剑法，便是黑寡妇所用剑法。夏晴既已承认，便说明她与黑寡妇存在着某种关系。
　　众人虽已猜测到这一节，但听其亲口说出，仍免不了震惊。
　　向东正双眸霍然放大，精光灼灼，他目不转睛地瞧着夏晴，似乎要把这个昔日与自己恩爱相处的女子看个透彻一般。
　　秦放喃喃道：“有好戏瞧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向东正仰天大笑，戟指着夏晴，冷笑道：“数月前，有下人禀告我见你偷进密室，我还不相信，嘿，如今看来，你是趁机偷了我的剑谱！”
　　他双掌一拍，赞道：“不错不错，短短数月便练就了我的向氏剑法，夫人哪，你可真是天资过人呐！想咱二人相遇时，你正受强盗欺负，使我出手相救，嗯，那想必也是夫人你的安排吧！”
　　夏晴嘿地一笑：“不错，那却是我的安排。不过，我却是我与相公学来的啊。”顿了顿，“你为了救我星儿姐姐被老虎咬成重伤，那不也是你故意为之？可惜我星儿姐姐心思单纯，就这般轻易把你带进了黑蝶谷。”
　　众人霍然睁大的眼睛，但却是莫不出声，只在心里叫道，黑蝶谷，黑蝶谷！向东正竟然去过黑蝶谷？
　　莫不说黑蝶谷的神秘难寻，便是向东正无意进了黑蝶谷，那他也不该活着出来，因为，他是个男子。
　　布依忍不住道：“看来，咱们的向公子，与黑蝶谷曾有一段秘事。”她与其他一般好奇，侧耳观变，却不言语，只盼从夏晴嘴里，探得更多讯息。
　　夏晴轻轻吹着剑面，继续道：“星儿姐姐瞒着夫人，将你留下救治。你花言巧语，令星儿姐姐对你生了情，及至后来，竟与你私奔出谷！”
　　剑霍地一声指向向东正，停顿片刻，又指向了先前那个质疑自己容貌的老汉。那老汉不过与向东正有些世谊才被请来婚宴，哪经过这种场面，适才夏晴一剑劈了喜宴时，可怜的老汉便被吓得瘫倒在地。
　　此时夏晴剑尖又指了过来，这老汉本能地想往后退，奈何身子不听使唤，浑身抖得跟筛子一般，只见夏晴嘴一张一合，他却浑似什么都没听见，可余等几十双耳朵却听得分明。
　　“你先前见过那容貌恐怖的女子，便是我的星儿姐姐。她是夫人最为器重的弟子，外出游历时不过与一男子讲了几句话，被夫人得知了，便用火炭毁了她的容貌，皎好的容貌变得像鬼一般恐怖。”
　　那老汉身子一歪，却是吓得晕了。
　　夏晴冷笑一声，转过脸瞧向向东正：“星儿姐姐见你不嫌弃她容貌，还以为遇见了真爱。可惜啊可惜啊我的傻姐姐。”她不胜伤怀，“他图的不过是你的黑蝶剑法！”
　　“她因为爱你，将黑蝶剑法画出剑式，耐心地教授与你，而你呢！在学得了黑蝶剑法，原形毕露，杀了我姐姐不说，还将黑蝶剑法窃为己有，胡乱改了几招，大言不惭地称自己创造了向氏剑法！”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向东正愤怒地叫道，双拳握得格格作响，他胸口剧烈起伏着，“你们不要信这妖女所言！不要信！”
　　“不要信？那你说我姐姐是如何死的？”
　　“她是坠水而……”
　　向东正的声音嘎然而止，他下意识地环视着众人，一种泰山崩塌的感觉轰然袭来。
　　他的辩解，无疑不说明了，他确实去过黑蝶谷，也确实与夏晴口中的星儿姐相恋过。
　　真相，其实就摆在眼前。
　　夏晴满意地瞧着他，她极为享受前者这种万念俱灰的绝望。
　　但所谓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墙，向东正长啸一声，忽地展身向夏晴扑来，但他只跨出一步，身子便僵直地摔倒在地，叫道：“妖女，你、你下毒！”
　　向府的几下武士，一下意识地持刀向夏晴攻去，但身子却似却不了般，瞪大眼睛，愤怒而又恐惧着。
　　更多人发现自己中了毒，叫道：“如何动弹不得？”
　　“妖女，你下毒！”
　　向东正的行径虽让人不耻，但黑蝶谷也是让人充满怖意的存在，况关乎到自家的性命，一众人破口大骂妖女，也有骨子软的，叫道：“夏姑娘啊，这是你与向东正的个人恩怨，与我们无关啊！”
　　布依与秦放调息运功，也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浑身僵硬如石块一般。
　　布依大惊，“果真是中了毒……只是这毒从何而下？”
　　秦放身份非同一般，每到一处落宿，李小虎等都会先前勘察一番，每次用餐，也都先前试毒，酒宴开始之际，李小虎已用银针探毒，酒食水果，均是安全。何况酒宴中，秦放所饮不过两杯酒，所食，也不过几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