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姑获鸟与座敷童子 ...
-
姑获鸟是一种由死去母亲的怨念所化的妖怪，坊间流传这种妖怪会掳走小孩子，将其猎杀，作为食物。
这可真是个令人困扰的说法。
她并非什么大妖怪，甚至连个人形都没有，附了一张面具在头上，协着伞剑，除开速度极快和喜爱小孩子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特色了。她是如此喜欢小孩子，疼爱都来不及，怎么还会去猎杀。
如今的时代动乱，大化改新随着圣德太子逝世而销声匿迹，内忧外困之中还伴有各阶级斗争，可谓民不聊生。
当然，诸如此上的时代背景姑获鸟作为妖怪自是不知的，她只知道不知为什么忽然人类就相互打了起来，越来越多的孩子们失去了栖身之处。
她做不了什么，只是尽她所能照料自己能见到的每一个孩子。
十一月末，霜折百草枯，部民们终于是不堪贵族们的压迫，开始了反抗的战争，双方的血液将这霜雪洗成了暗红。姑获鸟作为妖怪，受到了这强大怨念的吸引，不自觉就到了此处。
有些细小的雪落在她的鸟喙上。
姑获鸟觉得有些冷，在这横尸遍野之中寻找着，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找什么，总之就是不停的寻找着。
在一具女人的尸体之下，似乎有什么蠕动着。姑获鸟拔出伞剑，小心翼翼拨开了女人的尸体，清理了一圈积雪，见到了一个襁褓。
襁褓之中是个小婴儿，或许也不算很小，一头稀疏柔软的黑发，还有黑亮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姑获鸟。因为女人尸体的庇佑，这个孩子没有冻死在雪中，也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姑获鸟抱起了孩子，妖化成爪的羽毛紧紧抱着这小小的身体。
母亲啊……
叹了一句什么，姑获鸟冲着那个死去已久的女人鞠了一躬，身影一晃，消失不见，只留一串小小的脚印。
那个依旧保持着保护姿态的女人尸体不多时便被掩埋。
姑获鸟作为妖怪是没有正经居所的，只有个暂住的山洞，一到冬天阴冷潮湿，要是就将小家伙放在这里，绝对会生病。不得已，姑获鸟抱着这个孩子，飒飒跑去了人类的城镇，又飒飒偷取了许多衣物布料，连带暖炉食物等等。
布置妥当的洞穴中间燃着暖炉，终于不冷了。
那个小家伙全程都没有闹出一点动静，只是无辜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甚至听到飒飒之时还会咯咯笑。
望着那个裹成一个球的小团子在自己身上揪着羽毛，姑获鸟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她曾经也渴望过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然而她是怨念所化的妖怪，人与妖，终究是殊途。
她曾今去照料过那些被父母忽视的孩子们，偷偷给这些孩子送去食物，玩具，甚至是陪伴他们，尽心尽力。
然后那些父母们看到了她，大骂着妖怪，哭喊着，甚至拿出刀剑，将她驱赶，做出保护的姿态。
这可真是令人苦恼。
要是真的喜爱自己的孩子，那就应当好好照料，怎么能等到妖怪出现了再做出一副保护的姿态。
真正被关爱着的孩子，姑获鸟根本就没有机会靠近。
暖炉中火光摇曳，像是个跳舞的小姑娘，姑获鸟发觉自己盯着这暖炉发了太久的呆，想起了很多曾经照料过的孩子们。再看自己怀里的小家伙，正伸长了手，极力想捉住姑获鸟的鸟喙。
姑获鸟用冰凉的鸟喙蹭了蹭那柔软的小脸蛋。
“该睡觉了。”
小家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旧张着。
至少把她养到能回归人类社会的地步吧。姑获鸟想。
冬日是最难熬的，姑获鸟几乎寸步不离的带着小家伙，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生怕她一个不慎感染上风寒。幸而小家伙的身体和情绪一样乐观，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冬天。
春日总是有着万物生发的气息。
草长莺飞，姑获鸟发觉自己的洞中已经堆满了各种育儿用品，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小家伙也学会了一见到姑获鸟拔出伞剑就一拍巴掌，奶声奶气发出一句——
——飒！
然后姑获鸟就真的开始飒飒驱逐觊觎小家伙的野兽和小妖。
小家伙总是试图捕捉姑获鸟淡紫色的残影，然而最终看的眼花，头晕目眩之中哇哇大哭，弄得姑获鸟总是飒到一半就不得不折返回来抱抱她，用羽毛蹭蹭她。
某天，这个小家伙突然学会了之前姑获鸟费尽心思都没教会的走路，趁着姑获鸟打瞌睡，一路走到了天邪鬼的聚居地，在四色天邪鬼的注视下挑选了天邪鬼黄的小鼓，一屁股坐了上去。
众天邪鬼面面相觑，他们不敢拿这个人类怎么样，被姑获鸟飒一通可不好受。
“小姑娘……”天邪鬼青战战兢兢的开了口，头上的花牌迎风招展。
小家伙伸手去捉花牌。
“这个不能给你！”天邪鬼青惊恐的后退。
小家伙的脸皱成一个包子，气鼓鼓的，不多时觉得屁股底下的鼓坐着有些硬，于是一闭眼，张开嘴开始号哭起来，眼泪鼻涕一把流，哭的太投入还吹出来几个鼻涕泡。
天邪鬼们惊恐的准备逃窜。
然而他们最终看到的景象就是姑获鸟横劈的伞剑。
“冤枉啊，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天邪鬼青的求饶换得了姑获鸟一秒的迟疑。
“什么都没做？那她怎么在哭。”姑获鸟冷笑着。
随后天邪鬼青也被抽翻在地。
小家伙吹着鼻涕泡，指着天邪鬼青的花牌。
姑获鸟果断揭了花牌，塞了小家伙满怀，想要亲亲小家伙，却发现她脸上正是满脸鼻涕，于是做工精良的振袖就这样被拿去擦拭了小家伙的脸。
众天邪鬼纷纷腹诽着姑获鸟的溺爱。
……
又是在某一天，小家伙学会了开口说话，脆生生的叫了句。
“姑姑。”
姑获鸟爱怜的抚摸了一下那个小脑袋，当即转脸就把满山小妖揪出来飒了一顿，要不是这帮家伙成日里一口一个“咕咕鸟”，小家伙怎么能这么叫她，她想要的是“娘亲”这个称呼啊！
姑获鸟的小心思没人知道，于是小家伙还是“姑姑”喊得亲热。
“姑姑你为什么嘴巴这么长啊？”
“姑姑你为什么和树上的麻雀长得一样啊？”
“姑姑你看天邪鬼有好多色号啊。”
“姑姑你掉毛唉。”
“姑姑……”
……
姑获鸟是这小妖之中的一霸，而且众小妖还是崽子形态的时候都被疼爱过，所以颇有威望，连带着这个小家伙也十分有威望，能让四色天邪鬼作为自己的坐骑，一路溜到黑夜山去揍食发鬼的屁股。
姑获鸟头一遭见到食发鬼的时候，食发鬼还是个斯斯文文的长发青年模样，穿的很规矩，面容姣好，人模狗样。
“把你家崽子弄回去。”食发鬼磕了磕烟杆，“下次再来我就剃光她的头发。”
姑获鸟点了点头。
然后小家伙恋恋不舍的从羽毛后面探出脑袋：“叔叔再见，我下次再来玩。”
食发鬼差点把烟杆掰断。
之后小家伙又许多次驾着四色天邪鬼“战马”出征黑夜山，目标皆是食发鬼的屁股。幸而姑获鸟摸清了小家伙的行动规律，回回来的都很及时，保住了小家伙的一头秀发，
再后来食发鬼彻底疯魔了，成了个变态。他不想被飒，也不想被揍屁股，于是束发，将发梢化为毒蛇嘶嘶叫着威胁小家伙。
这招很奏效，小家伙爱上了揪食发鬼的头发。
黑夜山的食发鬼变成了黑夜山的萝莉控，名头响亮。
又是一年春去秋来。
姑获鸟注视着那个在洞口光着脚跑来跑去的羊角辫小姑娘，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养了她许久，掰着羽毛数了数，竟然有个四五年。
小家伙屁股底下的天邪鬼赤正苦哈哈的充当驴子。
是时候把她送回人类的世界了。
总让她和妖怪待在一起，不是个事。今天她姑获鸟能飒天飒地护她周全，然而明天呢，后天呢，总有一日小家伙会长大，会意识到人类与妖怪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必须在二者之间做出选择。
小家伙是人类，妖怪的世界对她来说太艰难。
所以趁着她还小，送她回到应该回的地方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姑获鸟与座敷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