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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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鬼听了自然是万分高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争着要在前面带路。
子兖与青果跟随其后。
路还是那条路，只是没了魂灯、魂鼓和魂调，又恢复了四下无声的静谧，雾气愈发浓重，凝滞不动的阴冷无孔不入地渗透，哪怕穿着五色霞服青果犹觉阵阵寒意。
子兖好心提醒：“前面便是阴间界碑，阴气甚重，仙子不若使点灵气护体，那样会舒坦一些。”
青果听了点点头，暗自调动三昧真火在体内运行一个大周天，又以灵气护住真火不散，始觉冷意退散。
待她做完全套，又听子兖开口：“你们方才说这一趟拘了一百二十二魂，近来皆是如此吗？”
二鬼见上峰向自己问话，心想：可算是逮着机会了！立马回头，迫不及待地抱怨起来：“可不是吗？近来次次如此，地府中鬼满为患，好些个来不及审的就四处乱荡，闹得我们是焦头烂额！”上窜下跳说得好不热闹！
子兖默然沉吟，没有接话，俊眉紧锁，面容严肃，若有所思。
倒是青果好奇地插话，问：“凡间是遭了什么大疫吗？怎会有如此多死人？”
俗话说是不打不相识，这会儿话匣子打开，那二鬼便不再拘谨，噼里啪啦一顿说，先说魔族滋事为祸人间，又说怨鬼增多工作量暴涨，还说地府人手不够他们兄弟已许久不曾休假，不过顾忌子兖在场，这条抱怨得比较小声。
听得青果是连连咋舌，“八百年间竟发生这许多事！”
“唉——”一旁的子兖终是长抒口气，“仙子常在三十三天外，对此间诸事不了解也属正常，这八百年间魔族气焰猖狂，三界之中皆有踏足，只是凡人不比修道之人道心坚固，容易受妖魔迷惑，始酿惨祸。”言语间颇有痛心疾首的意味。
听得青果也是心中忧滞，“难道没人管吗？”她问。
“岂会无人管？修道之人莫不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不说吾等使命在身，就是那通明宫的四位天师也命了门下弟子下山斩妖除魔、肃卫人间，奈何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一日不剿了妖魔的老巢恐怕一日难恢复安宁！”说到此处，子兖少君的语气是既愤慨又无奈。
他扭头问青果：“仙子常伴天尊左右，可曾听天尊提起过魔族？”
青果被他问得一愣，仔细思量了一番，尴尬回道：“我在八景宫这些年只得近二百年是可以自由行走的，又及天尊并不常召唤，是以。。。还没机会听天尊过多教诲。。。。。。”
说完也不敢看子兖失望的眼神，只得扭开脸顾左右而言他。
子兖又是长长一阵沉默，而后骤然出声，难掩困惑与不解，“家祖自幼教导不可妄议圣人，但子兖实在不懂，圣人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这天地难道不是圣人的天地？这天地间的子民难道不是圣人的子民？为何圣人可以对此不闻不问坐视不理？”一番说辞尽数倾吐完后，又开始怀想过去那些他不曾经历的时光，慷慨陈词：“吾尝闻洪荒时，天地初定，道祖尚在，群雄逐鹿八荒，四野尽是豪杰，魔族不敢轻犯，巫族退守莽林，彼时释门尚幼不足多虑，我道门可谓能人辈出，多少风流人物，缘何沦落至此？被魔族欺！被释门撵！吾心甚痛！吾心甚痛！吾辈又当如何自处？”
明知他拷问的不是自己，青果却如火炙油烹般难受，这样的问题是她过往不曾想过的，过往的她好像被刻意圈禁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里，那个世界里有的只是她自己，她关心的也只是自己，什么天地，什么万物，什么生灵，统统被隔绝在外，统统不知道，她的情爱从来不曾置于天地间，与苍莽天地比，她是何等之渺小，何等之卑微，那一刻她的心底忽然泛涌起一股愧疚，强烈到令她堂皇，几乎无颜以对。
黑白无常两兄弟完全被眼前景象吓傻了，二鬼愣愣地望着眼前两位上仙，一位激愤忧泗涕泪横流，一位怔忪呆立神情萧索，这——这——究竟是怎么了？
“呃——”黑无常搓了搓手，为难道：“小殿下——咱们——”
子兖一手遮脸，一手示意，黑无常立马闭嘴，不敢出声。
少顷——他抬起头，不复方才凄惶，木然中带着几分森冷，眼睛斜睨黑无常，问：“你方才要说什么？”
黑无常被他盯得打了个哆嗦，缩着肩膀颤声，道：“没——没什么——”
“那你们方才听到了什么？”又问。
二鬼久在刀尖行走，对杀意有着天然的敏锐，听了这话皆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边摇头边惶恐道：“小的，小的什么也没听见！”
原本温文尔雅、气韵轩昂的东岳少君陡然施放出上位者的威压，将这俩小鬼压得是如泰山压顶，几欲气绝！
“好，你们且记牢了！”他凛然道。
二鬼忙不迭点头，就在他们以为逃过一劫之时，忽见东岳少君左手捏诀势如闪电，两道金光如练蛇出洞，分别钻入他们的神识，二鬼应声倒地，神识震荡痛苦不堪！
耳畔传来少君冷冷的声音：“放心吧，不会要你们性命的，不过是个小小的印记。”
东岳少君已非吴下阿蒙，早就明白鬼魅魍魉的狡狯诡诈、虚以委蛇，今日不管他是无心还是有意，说的这番话都已是犯了大忌，若被传出去足使他万劫不复，甚至祸及整个东岳府！
那二鬼此时此刻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有这等罪受方才何必逞那口舌之快！老老实实地领着他们回去复命不就完了吗？如今是命悬一线，只如那提线木偶，身家性命皆不由己啊！今日出门真该该翻翻老黄历！
一番威吓之后，他们又继续上路。
青果仍犹自沉浸在沉思中，再无心旁顾。
这一回，真的是静若无物了。
走不出多远，果然见到一块界碑，碑上书：伤心处断魂所 鬼门关。
寻常人若是误入此地是只见碑不见路的，但有鬼差在自然好过关，一行人不多做停留，匆匆透碑而入。
跨过界碑，浓雾若实，愈发冷得骨疼。浓雾弥漫中，隐约有淙淙水声，越走越近，声音也越大，不出半里地便看见一条宽阔的大河，大河浩浩，其水汤汤，两岸磷火闪烁，幽微光亮照河水深不可测。
他们从河边过，河水溅上岸来，循水迹而至的还有一双湿漉漉的枯爪，那是幽暗中伺机而动的水鬼，在寻找往生的替死鬼，可这些在河水中浸泡日久早失了神智的冤魂不知——这回是要狠狠地踢到铁板了！那缓缓伸来的枯爪还未触及支纱片缕便被五色霞服的金光所照，枯骨瞬间变焦炭，恶鬼发出凄厉的惨叫跌回河中去，溅起巨大的水花，原本平静流淌的河水眨眼变成浇了热汤的滚油，此起彼伏的哀嚎一浪盖过一浪，河中沉滓泛起，一具具断肢残骸相互倾轧争着想往上爬！
突遭变故吓得青果都呆了，一道寒气自脊骨往上窜至后脑，冻得她汗毛倒竖、四肢麻木不能自如。
那黑白无常见了，赶紧上前掏出令牌往河面一指，口中疾念：“阴司鬼令在此，百无禁忌，诸邪回避！呿——”
河中鬼魂受了一记令罚登时不敢造次，哭嚎翻腾骤然歇止。
可仔细听，还是能清晰辨出那淙淙根本不是水声，是万鬼细泣。
“仙子没事吧？”子兖早已恢复常态，此时正万分关切地盯着青果看。
青果显然还在恍惚中，她茫然地摇摇头，仍心有余悸。
子兖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自责，忙叮嘱道：“这些腌臜物便是如此，在忘川中早已失却了神智，仅余求生本能，可怕得紧，仙子往里靠些，莫要离水太近。”
言罢便将青果让到另一侧，自己在近水的那边挡着。
两鬼也不敢再大意，纷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看着水面的动静，力图不要再让水里的东西惊扰了贵客。
过了好一会儿，青果才开口，问：“那是什么？怎会——”她都不知该如何形容所见之物，腥血、浓稠、恶心！
前面的鬼差答：“上仙有所不知，这些皆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或是淹死的水鬼，淹死之人怨气甚大，不找到替死鬼是不肯轻易投胎的。”
“既然知道淹死之痛苦为何还要拉无辜之人下水？”
“这。。。。。。”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