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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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更难捱抵年长。
夜久无眠。
九天之上，碧游神君府。
高大抱柱撑起碧瓦翠檐，廊前玉铎款摆，廊下竹帘半掩，风穿堂而过，一阵叮当轻响。
室内。
明珠莹莹照一地清辉，殿中央一座鹤颈铜炉，轻烟自高昂的长喙中飘出，淡极即散，惟暗香浮动，是安息。
矮塌上。
锦绣铺就，榻中玉人眠浅，眼睫翕动，像是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无他，竹棚蓑顶，雨一直下。
滴在蓑顶发出沙沙细响，又滚落檐下小槽中，传来叮咚脆声。
目下无人，却能觉察到清浅呼吸，就在近侧，平和宁远，绵长浑然，化作雨滴，融入天地。
她幽幽睁开眼。
“我好像梦到过去了。”
正在榻边打坐的碧游神君一怔，他惊诧地扭头去看榻中人。
那是一双星河交辉的眼眸，与他温柔回望。
“我记得你。”她莞尔一笑，带着几分羞怯。
骤然间，他瞳孔一缩，拳头紧握，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她缓缓转过头去，眼神放空望向庑顶，似梦似幻地呢喃：
“我记得你画过一幅画，还在吗？”
“嗯，”开口时碧游神君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涩得厉害，他轻轻咳了声，掩饰自己的窘意，“在的。”
她又扭头来看，满眼的柔情蜜意，在随珠光华中百转千回。
一眼万年，只一瞬便千帆阅尽。
在那样胶着的凝视下，连呼吸都变得凝滞。
半晌，她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又沉沉睡去。
碧游神君这才缓缓吐出口气。
他一瞬不错地盯着那张仍挂着浅笑的脸，蹙紧双眉，陷入沉思。
再次醒来时，青果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榻上，周身尽是熟悉的气息。
那一刹那，万千情愫涌上心头。
摄魂瞬间的挣扎无助，安全无虞后的松弛喜悦，纵横交织，感慨万千，登时泪涌如泉，哽咽到难以自持。
婆娑泪眼中，一声长长喟叹。
然后，一双臂弯伸出，将她揽起，将她安置，连同那些惶恐、绝望，和颤抖，都被一一安抚，平息，消弭。
良久。
“除了画，你还记得什么？”
画？什么画？她被问得愣住。
拥着她的双臂一僵，碧游神君稍稍错开身，低头去看怀中人，一双寻常泪眼，他眼眸微眯，闪过一丝复杂，似失望，又像如释重负，只一瞬便被妥贴掩去，并不叫人看出端倪。
“究竟如何一回事？”他沉声问。
青果以为他是问自己出走的原因，此番历劫之后她已明白碧游神君的苦心，她想自己若听了神君的话，潜心修习，再遇到事情一定不会如此狼狈，是以心中羞愧不已。
扭捏了一下，她说：“神君总是逼我学法术，我不喜，还不让我出门，我也不喜，我只想自在地过活。”
想了想又小声补充：“她们不喜我，总背后说我蠢，我也不喜她们。”
说完撇开头去，再不敢直视碧游神君。
碧游神君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答案，听完之后，先是觉得啼笑皆非，而后又生出怒意。
他敛容，问：“他们？是谁？谁竟敢在背后非议于你？”
青果低头没说话。
她不答也无妨，只是他没想到因自己的不察竟险些让她遭了不测，还受了这么大的罪，心中一阵自责后悔。
他柔声道：“非我不让你出门，又逼你修行，只是你元灵不稳，又久在外面游荡，我想让你静心将养，好一些后再出门玩耍。修行之事，此番下界你应知修行于你有利而无一害，”
说罢，叹了口气，又低头自语，道：“终归是我太心急，你在我身边我自然会护你周全，你若不愿我又怎能逼迫你？”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青果，“我不会逼迫你了，以后你愿学便学，不愿学也罢，只管你开心就行。”
他说得动容，青果听得心头一颤，眼圈瞬间又红了，她垂下头，嗫喏道：“对不起。”
碧游神君没接话，只轻抚了下她的发顶。
半晌，他才想起，又问：“那个散仙和尸解仙又是怎么一回事？”
青果自然不会隐瞒，一五一十地都交代了。
不想碧游神君听完便皱眉不语，令她分外忐忑，这才想起那二人，不免担忧起来。
“他们二人。。。。。。”
碧游神君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已无碍。”
听到这，青果陡然松了口气，“那薛道长受了伤。。。。。。”
碧游神君又轻轻蹙起眉心，“东华给他一颗仙丹，那点小伤并不算什么。”语气似有微词。
但青果并未察觉，还欢欣鼓舞道：“那真是太好了！这次多亏了薛道长和广平君，如果不是他们。。。。。。”
说着说着，又心虚地瞟了碧游神君一眼。
发现碧游神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忙别开眼去，不敢再说。
碧游神君心中觉得好笑，但面上不显，他冷着一张脸，说：“此次私自出走之事便不再追究。”
刚偷偷松了口气，又听：
“但下不为例。”
老实回：“是。”
须臾，又告诫：“你修养几日，先将元灵稳住，我不会再拘束你，但你要知这世间并非处处太平，切莫再以身试险！”
再老实回：“是。”
“伸出手来。”
青果乖乖伸出一只手，莹白的指尖几不可见地抖着。
碧游神君托着她的手掌，抬指一点。
青果只觉掌心忽然一热，一颗殷红的血珠凝在掌心，然后慢慢融进肌理，变成了一个小点儿，她正好奇打量，就听碧游神君说：
“此乃我分出的一丝神识，以后你有危险我便能立即感知，不会再让你犯险了——”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彼时青果仍懵懂，并不能明白其中包含的深意，她小心翼翼地托着自己的掌心，好似承托着她的安心。
至于，碧游神君将阖府上下叫到一处，狠狠训斥，严令不得再乱嚼舌根，违者立即赶出府去，都是后话，此处按下不表。
总之，离家出走又私下下凡一事，青果算是顺利地揭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