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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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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游神君心事重重地赶回神君府,直接落在青果的小院儿,果然不在。
他心猛地一沉。
方才在空中已放神识扫过全府,除非她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法宝连自己的神识都能骗过,否则在与不在早有定数。
只是他还不愿也不敢相信。
振臂一挥,四壁的苇帘攸地卷起,铜镜妆奁,软榻画屏,区区数件,一目了然,少得可怜。
“青果。”仿佛怕她还窝在哪处睡觉受到惊扰,刻意压低嗓音。
安静让人颤栗。
“青果!”一声大吼饱含怒意。
立在软榻前的画屏轰地倒下。
碧游神君被这一声惊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那半歪在软榻上的画屏,心念一动:会不会是她睡得太沉没听见?这画屏砸下来万一砸到她呢?
下一刻,那画屏就变成碎屑飞到了另一边。
没有,软榻上什么都没有。
颓然低下头,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他竟生出一丝恍惚。
“神君——”当时是,一道怯怯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碧游神君为之一振,身形一闪,人便来到了门口。
自然还是失望。
收到传音的紫檀低头跪伏在门外。
“青果去哪了?”
紫檀从未见过这样的碧游神君,强压着惊惧,答道:“晌食之时我便寻仙子不到,神君吩咐。。。。。。”
“我是问你她去哪儿了——!”一声咆哮。
“我。。。我。。。不知道。。。。。。”
碧游神君闭上眼,深吸口气,这是在迁怒,不可为!他告诫自己。
“我走之后,可有人开过禁制?”
“没。。。没有。。。。。。”
那地上的身影已抖如落花,却不能勾起他半点怜惜,他挥挥手,示意她赶紧走,唯恐下一刻自己生出杀意。
紫檀只得失魂落魄地退了下去。
是何人?究竟是何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掳走。
周山大阵由他亲自布置,与他心意相通,哪怕是只飞鸟闯入他也能第一时间感知,更遑论有人破阵或关闭禁制。
将神识扫过大阵,再次确认并未有破绽或松动。
攥紧双拳,来者功法远高于他,惟有实力超出他许多才能做到如此悄无声息。
这样的人三界之内委实不多。
越想越多,他也越来越冷静。
不可能是西方,也不可能是魔族,难道是哪位圣人?
莫非是上清?
可细思之下,又觉得不可能,他要出手何必等到此时?
南极仙翁与勾陈上帝必然是知道些什么,只是不知他们了解多少。
这是冲他来的。
东华?不可能——
蟠桃宴。。。。。。
种种猜测如刹那烟花,他刚似明白了什么,下一瞬又被自己推翻。
蛛丝马迹,疑云重重。
仿佛无形中有张大网将他锁住,那感觉令他如蛆跗骨!
可笑他从未想过卷入纷争,可每每牵扯的总是身边之人。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何其痛哉!何其痛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又说,青果随鬼仙陆俨和散仙道士薛璟一同下界,来到陆俨履任的铜鼓县地界。
已是夜半时分,天色黧黑如墨,几点星光若芝麻撒漆盘,效果聊胜于无。
他们按图索骥,寻摸半晌,方在城郊一处山坳里找到了城隍庙。
三人下得云头,映入眼帘的是残垣破瓦。
只见那墙头草长寸许,门口也是杂草丛生,一扇破败大门朱漆斑驳,门口蹲着的石狮子还栽了一匹在草丛里。
盯着门楣上歪了半边的匾额,薛璟指着上头“城隍”二字,疑道:“唔——广平君,这块牌子该不会是挂错地方了吧?”
陆俨也被眼前景象惊了一跳,倒不是想得太好,但破败至此也是始料未及。
他没接话,径直上前推开庙门,率先跨过条石门槛进了庙子里,目及处是一约莫5、6步见方的小院,院里一条青石路直通正殿,路两侧草已及踝,显见荒芜已久。
陆俨朝身后跟着进来的二人歉意地笑笑,有些郝然,“实未料到是眼前这般模样,叫仙子、薛璟兄见笑了!”
青果跟着薛璟一并跨了进来,她没经历过这些,对所见一切都抱着赤子般的好奇,左右上下一番打量,“我倒觉得比露宿野地好太多了!”
听她这么说,陆俨浅浅一笑,又接着朝里走去。
薛璟在后面磨磨蹭蹭,抬眼觑了前头好友的背影一眼,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仙子有所不知,这凡间可不比天上,天上遍地珍馐美果,在凡间就得靠凡人香火供奉,不然就得饿肚子,这城隍啊在天上虽不值一提,但在凡间确算是个人物,可辖一方之平安生死,广平君这一趟初来乍到便接了这么个烂摊子,看来这地界儿不太平啊——不太平!”
说完又是撇嘴又是摇头,很不看好。
青果听得似懂非懂,竟还有这事!愣愣站在原地,不禁也替新认识的朋友担忧了起来。
薛璟跟在陆俨身后进了正殿,目下仍是一派落魄。
“不如先拘了土地出来问问。”他眼珠一转,出主意道。
那陆俨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夹在指尖,张嘴念动咒语,一道青烟随着咒语缭绕在指尖,那符录上腾地窜出一股火苗,顷刻便将符录焚尽。
等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正殿门前的空地上才抖抖索索探出半个佝偻的身子来。
这半截身子将还站在殿外的青果吓了一跳,她睁大了双眼惊异地看着来人,只见这老翁头顶四方平定巾穿件粗布衫褂,须发皆白,拄着一根扁拐,佝着背,只露出半截,偷偷拿眼朝外看,忽然与青果对上,骇得又赶紧缩回土里。
青果走过去几步,在方才那老翁探身子的地方看看,地平如板连个缝都没有,她诧异地看向殿里二人。
薛道长又呵呵一笑,边笑边往外走,“此乃掌一方土地的阴神,不受天庭剌封,仅享人间香火,是个曲儿小腔大的角儿,看我怎么教训教训他!”
陆俨也跟着出来,听了这话,眉头微皱,“薛璟兄的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小弟初来乍到,以后少不得土地照拂。。。。。。”
嘿!这看似迂腐的白面书生竟也懂这些人情世故!
可不等他话说完,薛璟就撸起了袖子,他摆摆手,笑道:“广平君且放心,小道我自有分寸!”
然后也不知他从哪里掏出根拂尘,持在手中,煞有介事地踏出七星罡步,嘴上念念有词。
轰隆隆——天际传来一声隐雷。
又见他朝着那块空地一甩拂尘,叱了声“去!”,一道闪电忽攸钻入地下,脚紧跟着地面便颤了一颤。
须臾,哧溜——那被劈中的空地钻出个人影,还未站稳便趴在地上呼天抢地。
“仙爷爷饶命!仙爷爷饶命啊!”
可不就是方才那土地!只见他头上的方巾已不知落去了哪里,披头散发,被燎得一脸焦黑。
“好你个土地老儿!天庭剌封的城隍大老爷在此,尔不提前跪迎便也罢了,胆敢怠慢疏忽,尔视天庭为何物!”
可怜那小老头被薛璟一番雷言厉语吓得两股颤颤,头如捣蒜砰砰砰磕得直响,嘴中不停告饶:“城隍大老爷饶命!城隍大老爷饶命!”
陆俨多少有些不忍,上前虚扶了一把,“老丈起身说话吧。”
土地一骨碌爬起来,身子仍抖如筛糠,额头被磕红了一大块,再加一身破衫褴褛,瞧上去怪可怜!
青果眉头微蹙地瞧着。
“他们这些凡间混世就这样,你看他可怜,都是装的,若不狠些他哪能这般老实。”似是瞧出她的心思,薛璟不知何时凑到了她身侧,对她低语道。
青果又掀眉看了他一眼。
薛璟见她似乎不信,叹了口气:“料想仙子心中定是鄙我心狠,但仙子初次下凡是不知这凡间的诡谲狡猾,时间长了,鬼魅魍魉悉数登场,仙子便知道我的苦衷了。”
诚然,青果确实有些看不惯薛璟的作为,但她所历尚少,一时难以理解也在情理之中。
“薛璟兄一时着急,误伤了老丈,还请老丈莫放心上。”陆俨道。
那土地吓得直摆手说,不敢不敢。
“老丈方才为何如此惊惶?”
闻言,土地又鞠起一捧泪,“大老爷有所不知,此地闹妖多时,方才小老儿接到老爷召唤,刚探出头来见到一道黑影,还以为又是那妖怪来作怪了,吓得才立即缩回去了,实非有心怠慢,还请大老爷明鉴!”
呵——听了这话,薛璟冷哼一记,“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位九重仙阙来的仙子,可是尔口中之妖怪?”
土地又是一瑟缩,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三人来,眼前这手持玉牒的城隍老爷一看就是个白面青瓜生得很!那边吊梢眼雷公嗓的道士却是不好相与的狠角色!而他旁边的——只消一眼,那小老儿浑身过电般打了个激灵,娘诶!打哪儿来的恁好看的闺女啊!
瞧他那模样,薛璟不禁气乐了,他挡在青果身前,眼风狠夹土地,道:“瞧那臊眉耷眼样儿,收收腌臜心思,仙子也是尔能肖想的?”
土地收回眼神,暗自嘀咕:不是你让我看的吗?
这会儿陆俨也觉出不妥来了,他朝四周看了看,对土地说:“可否请老丈取些干净被褥来?”
土地点头应诺,嗖一下钻入地里,少顷回来,怀里抱了床绸面锦被。
陆俨接过锦被,走到正殿一角,将锦被小心铺好,对青果道:“小庙实在简陋,先委屈仙子在此将就休息,我等再收拾收拾。”
薛璟暗觉好笑,忖道:这呆子倒是有眼力。
说来熬了这许久,青果确实有些乏了,便也不推辞,道过谢便倚墙坐在被子上打起盹儿来。
安顿好她,陆俨与薛璟又开始审问土地。
“这城隍庙缘何荒废?”
“回道长,城隍老爷一直未到,铜鼓县又闹妖,故庙被荒废了。”
“那文武判官、日夜游神呢?”
“都让妖怪打跑了。”语毕,又小声嘟囔:“若不是走不了,我都想跑了。”
薛陆二人对视一记,又见这土地被他们折腾得蔫头耷脑的样子,便对他道:“有劳老丈了,今日便请先回吧。”
那土地得了命令立马应道:“谢大老爷,谢道长,老朽先告退了!”说未说完人就不见了。
“有妖怪啊——”薛璟摸摸下巴。
陆俨苦着一张脸,问:“薛璟兄可是有妙计?”
“捉妖可是天师的活儿,我一介游方道士。。。。。。”看了陆俨的苦瓜脸一眼,只好改口:“明日天亮,咱们先乔装去城里走上一遭,看看情况再作打算?”
陆俨无奈,只得长叹一口,“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