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曼》毛丁

10、暗生情愫

　　佘曼给出廖天优渥的条件——廖天当满一个月的助理和小时工可以顶掉十万块的债务，他的专业必修课一定一节不落的让他上完。廖天答应了。
　　佘曼找了个宾馆住下，第二天一早就接到赵琳的电话：“佘曼啊，你给那个不识趣的学弟买手机了？”电话的那头赵琳问道。
　　“是啊，怎么了？”佘曼说“他手机不是摔坏了么，昨天想让你给他买的，可你不是突然要回家么。对了，阿姨的病怎么样了？”
　　“还好，现在没什么大问题。你快去学校贴吧看看吧。”赵琳说。
　　佘曼给廖天买手机的事情已经在学校贴吧闹的沸沸扬扬，数码店的几个八卦女孩上传了多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偷拍，照片中的佘曼光彩照人，身边站着不好意思垂着头的廖天，对面站着呆若木鸡的孙风子。那几个女生仿佛认定了廖天是佘曼的男朋友，形容佘曼为廖天买手机时的态度为“老夫老妻般的自然平淡”，说佘曼面对自己男人的朋友露出了“春风拂面般的美丽笑容”。佘曼下拉手机界面看跟帖：
　　“佘曼学姐真漂亮，仙女下凡啊！”
　　“真人比电视上还好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求佘曼学姐课表！”
　　“这人我认识。我们同班同学。软件工程大一的，廖天。”
　　“我也认识，他爸爸是廖智凡啊，我们商学院副院长，几个月前跳楼自杀那个。”
　　“对，我在学工办办公室还看见他的助学金申请来着。”
　　“这真的是佘曼学姐的男朋友？”
　　“不可能是佘曼男朋友。我大四的，佘曼从入学就不怎么出现在学校里，连见过的人都不多别说交男朋友了。再说了想追佘曼的男的多的是，轮的上他？”
　　“其实这廖天长得还可以啊。”
　　“佘曼是可怜他为了帮他吧。”
　　“好想问问他怎么才能认识佘曼学姐。”
　　……
　　佘曼把手机锁屏，不想再看。她不知道廖天有没有上贴吧看到这些。她希望廖天没有看到，自己的家事被人拿出来议论肯定很不好受。她正这样想着，手机响了起来，是经纪人打来的电话。
　　“哎呦，小曼啊。怎么回事啊，你在学校谈恋爱了？你看没看今天的娱乐新闻啊。”电话里传来中年妇女焦急的声音。
　　“没有，我这就去看。”佘曼挂掉电话，打开新闻app，她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学校贴吧里的照片被狗仔发现了。她倒是不怕流言蜚语，就怕这些报道会伤害到廖天。
　　“当红小花约会落魄高中毕业生”佘曼一眼就在娱乐版面看到这几个大字。佘曼冷笑一声，真是受不了现在这些娱记，为了搏眼球不惜胡说八道，明明大一新生，非要说高中毕业生，怎么不说她娈童呢。佘曼点开标题，“……他的父亲是三个月前跳楼自杀的湖云大学商学院副院长廖智凡教授，据知情人透露，现在廖天主要靠助学金作为生活来源……”这时，一个电话打来。
　　是廖天。
　　佘曼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廖天你听我说，我为我昨天的莽撞道歉，我知道我的行为引起的一些反响肯定伤害了你的自尊心。对不起。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你一定要坚强，你不能……”
　　“学姐你搬家公司来了，你要过来安排一下么？”廖天说。
　　“哦哦哦，”佘曼把腿垂下来穿上拖鞋，“我一小时后到，让他们先把旧家具都搬出去。”
　　“好。”廖天平静的回答。
　　“那个……贴吧和新闻……你都看了没？”佘曼问。
　　“看了。”廖天依旧平静。
　　“你别难受啊……现在的人就是这么无聊……我不是故意……”
　　“没事。嗨，多大点事啊，就算不跟你扯上关系，开学这近两个月来我被议论的也不少了。搬家的叫我呢，我先挂了。你慢慢来，我在家等你。”
　　佘曼愣住了。
　　她没想到那个男孩昨天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其实比她想象的坚韧的多。但是这不是她愣住的原因。是那句“我在家等你。”让她失了神。
　　她知道那是廖天的家，廖天说这句话是无意识的。可是她从没听过这句话，在她还是李盼儿的时候，家里从来就没有人等候她，等待她的只有干不完的活儿和无尽的打骂。当她成为佘曼，她已经彻底失去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她在小蛇的帮助下进入市里的孤儿院，靠自己过目不忘的能力和超凡的理解力考进最好的初中和高中寄宿，那是宿舍，是住处，也不是一个家。不管是在李盼儿的世界里还是佘曼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一个属于她的栖息之所，从来没有一个人在某个地方温柔的对她说：“你慢慢来，我在家等你。”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佘曼的新家布置完成。康居找的搬家公司很靠谱，手脚利落，办事专业，从不多说多问，再加上有了廖天这么个助理帮忙，佘曼搬家搬的很彻底。她入住时这间老屋子焕然一新，一切摆设干净简洁，就是佘曼想要的模样。佘曼保留了廖天那个房间，她觉得让每天来打扫卫生的廖天看到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间变得面目全非，未免太残忍了。而且她总是想着，或许什么时候廖天想家了，可以回来住一住，同样的摆设或许能让他重温家庭未破碎时的温暖。佘曼对廖天有着最善意的温情，每当她善待廖天，她就感到像在替谁善待自己体内那个死去的李盼儿。
　　佘曼搬进新家的当晚，她在自己的漂亮房间经历了一次锥心刺骨的蜕皮。蜕皮后的她容光焕发，皮肤细幼如婴儿。她把蜕下的那层沾满血的人皮剪碎，烧掉。房间里弥漫着油脂燃烧的焦味儿，她点起前几天让廖天去选的香氛蜡烛，深吸一口气。嗯，是她喜欢的味道，“这小子品味蛮好”佘曼心想。佘曼在这清雅的香味中睡了一个无梦的好觉。

　　周五晚上，佘曼要去北京拍上次没完成的定妆照，把女二的照片也给补上，同时还要拍和新男一号的合照。车开到机场，佘曼给了廖天一个口罩，廖天乖乖的戴上，低头跟在佘曼身后。杭州大雨，机场大厅外雷声大作，廖天有点担心，不知道飞机还能不能顺利起飞。
　　他们来到候机室，佘曼走的VIP通道，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有从杭州向南飞的航班都取消了，从杭州到北京的航班也要延误半小时左右。廖天默默的看C语言教材，偶尔抬头看一眼佘曼，她总是一副非常困倦的样子，不玩手机也不看书，眼睛眯着没有焦点。她出神的样子也极美，廖天不敢看她太久，总是瞟她一眼就低下头。廖天其实非常紧张，他居然真的要给大名鼎鼎的佘曼当助理了，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到现在也无法完全接受这个事实。候机的时间仿佛特别漫长，终于，飞机来了，要登机了。
　　佘曼一上飞机就睡着了，嘴里的薄荷糖还没有化掉，膝盖上的小毯子还没有铺开，她就闭上眼睛，呼吸变得缓慢悠长。廖天给她盖上毛毯，凝视着她的睡颜，她的眉头微微皱着，仿佛非常疲惫又有些愁苦。廖天不知道像佘曼这种人还有什么好发愁的，他觉得她几乎已经拥有这世上的一切美好了，还有什么值得她在睡梦中皱眉？他一周前刚见到佘曼，就觉得她是那样一个美丽成熟又强大的女人，可她现在睡着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受委屈的小女孩，身体蜷缩着，好似在恐惧着什么。
　　佘曼动了动身子，廖天连忙移开视线，紧张得正襟危坐，路过的空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廖天的脸立刻红了起来。
　　飞机开始在空中颠簸，由于气流非常不稳定，这次颠簸很剧烈。机长在广播里一再安抚乘客，廖天看到邻座一位整容脸姑娘打满玻尿酸的苹果肌在颠簸中僵硬的上下摇晃。这时，佘曼的头因为飞机的颠簸靠到了廖天的肩膀上。
　　廖天小心的转头，佘曼的头发散发出橘子味的淡淡香气。她的脸埋在廖天颈间，像一只小猫，飞机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佘曼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但居然没有醒来，她的手下意识的环住了廖天的胳膊，拽住了他的衣袖。廖天突然非常心疼，他伸出手轻拍佘曼的手背，佘曼的手如冷水般冰凉。睡梦中的佘曼立刻握住他的手，用力很大，指甲微微陷入他的掌心。廖天的心跳漏了一拍，昏暗的机舱里，淡黄色的顶灯打在佘曼瘦削的后背上，她显得那么娇弱无助。他缓缓收拢手指，也轻轻握住手心那只冰冷纤长的小手。佘曼紧皱的眉头松开了，她在廖天的肩膀上蹭了蹭，廖天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
　　佘曼蜕皮之后的一两天总是这个状态，脱胎换骨的痛楚仍停留在她身上，她变得十分脆弱十分疲惫，眼皮沉重昏昏欲睡。她又回到十年前那个夜晚，蓝色小蛇，蜡烛，父亲的暴怒，耳光，鲜血，哭泣，种种元素混杂在一起，构成一个混乱绝望的梦境，把她困住。飞机剧烈颠簸时，梦中的她正在墙角颤抖，李海高举的板凳正要砸向她的额头。这时她突然感到有一股暖流从手心传来，梦境消失，她仿佛堕入云里，她闻到好闻的洗衣粉味儿，她感到自己有了依靠，自己得到了拯救。她往那气味的来源处蹭了蹭，她希望自己能离这份温暖近一点，再近一点。
　　女孩靠在男孩肩上，男孩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飞机还在颠簸，窗外一片漆黑，唯有机翼处亮一盏孤灯，为窗边依偎的两人勾出淡金色的轮廓。

作者有话说

　　最近更新不及时，从明天开始会及时更新的，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