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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秀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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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益引独自在花船上散步,走到楼下的酒馆,见里面人声鼎沸,就进去凑个热闹。
益引叫上一壶热茶,坐着观赏台上艺伎的表演。由于能来这艘官船的都是达官显贵或文人雅士,与他们没有共同语言,不愿与他们交往。一个人独坐,挺好。
茶香沁人心,曲调静人魂。不知不觉中,益引身心放松,开始思考沐王府之行。如果沈万三真的交给黔国公一把钥匙,他是如何确保五百年后对方会去寻找自己的后人。找到宝藏后,不怕对方私吞吗?那将会置自己的后人于险境。到了沐王府后,该从哪里下手?找一找沈万三的墓地?这样做,目的太明显了吧?搞不好会让人弄消失。要不,以朝廷的名义直接向黔国公索取,吓唬吓唬他……
头绪万千,一壶茶喝完,益引也没理清。不想啦,正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应该多注意眼前的风景与人物。看台上的那位姑娘,一曲琵琶弹得多棒,博得众人阵阵喝彩。
“益公子,好雅兴,跑来听小曲。”田将军信步而来。
“来、来、来,田将军,我正想问你个事呢。”益引请田广利坐下,说:“你接我为何派艘花船?水师的战船我住不得吗?”
田将军哈哈大笑,说:“益公子,你看,我本是一番好意。你想呀,战船上都是当兵的,他们浑身臭汗,不适合你公子哥住。再说了,还有彩嫣姑娘呢,总不能让一个女子跟他们住在一起,不合适,对吧?”
想都没想就回答,不由得让人生疑。他是位将军,要说领兵打仗,他能想得周到,益引相信。但生活方面的小事,他也考虑周全,其中一定有诈。
“理由很充分呐,早想好了的吧。回去告诉魏公公,小孩子的把戏不要再玩了,我不喜欢别人试探,我也不是有用之才,他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知府说要尽地主之谊,可他没必要讨好自己,除非是上面给他的指示。
田将军一再表示是益引多心了。好吧,多心就多心,但至少要告诉他们:别把我当傻瓜,我可是时时刻刻提防着你们。
“听。”田广利有些不情愿陪益引品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说:“楼上有人打斗,一个、二个……十好几个,有个高手。走,益公子,我们去看看吧。”
酒馆虽不至于嘈杂,但也有不少人,他能听到?真的?假的?益引满腹猜疑,随田广利一起上楼,看见季礼正与一群人对峙,旁边有几个被打倒的壮丁,喊疼之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
“你,道歉!”季礼指着一位被人护在中间的公子,在他身后,彩嫣安慰着一位被吓哭了的小姑娘。
“我再跟你说一遍,我没有轻薄她!我身边有的是漂亮姑娘,用得着去调戏一个小丫头吗?”那公子见季礼武艺高强,自己的随从不是对手,只好再次解释。
季礼那火爆脾气,哪容得别人啰嗦。他一脚踹开两个壮丁,要揍公子。田广利前去阻止,他照样下手不留情。两位都是习武之人,实力不相伯仲。
几个回合下来,季礼明白了,今天靠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季少侠身手不凡,领教了。”田广利不谈事情原委,却夸起了对方,是摸准了季礼的性子。他想化解冲突,莫非是认识那位公子?或是他技痒?
“承让。”季礼一向不尊重田将军。经此一番较量后,他知道了田广利能当上将军,确实有点实力。
“哎哟哟,大家来寻开心,这是干嘛呢?都怪你,臭不要脸的东西!整天谎话连篇!人家通判大人家的公子,会调戏你这个贱货?”老鸨何妈妈赶来了。她吩咐人拉走那位哭泣的姑娘,彩嫣不让。
何妈妈劝道:“姑娘,你不要被她骗了。她是船上有名的谎话精,大家都不搭理她。”
“你才谎话精呢,秀儿,不用怕他们。通判大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儿子可以不守王法吗?”彩嫣硬生生把话给顶了回去。通判是干什么的?几品官?益引也不清楚。
秀儿挣脱开彩嫣,擦干眼泪,向何妈妈陪了礼后,又跑过去对通判的儿子说:“对不起,是我撞了你,是我的错,请您原谅。”之后,她再回来,低声劝季礼道:“季少侠,感谢你替我打抱不平。他们是当官的,咱惹不起,算了吧。”
季礼生平怕过谁,哪会轻易吃亏。他当然不肯让步,一定要替秀儿讨回公道。
“这位少侠,人家通判大人的儿子被你打得鼻青脸肿,都没说什么。要是他告诉知府大人,他们同朝位官,你这么做不是让知府大人为难吗?”何妈妈见过益引一行人与苏州知府在一起,认为是知府的客人。
在场多数人站在通判的儿子一边,有人开始指责季礼蛮横。季礼是个认死理的人,他坚持要人家赔礼道歉,否则别想走人。
“你出来说句话呀!这位是益大人,大家让他评评理,好不好?”彩嫣见形势不利,把站在人群中的益引拉出来,希望他能帮助季礼替秀儿讨回公道。
益引觉得这件事无凭无证,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关键是看站在谁的立场说话。帮谁都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激起更大的矛盾,不如大事化小。
“既然秀儿姑娘道歉过了,不如我们当此事没发生过,以后谁都不要提,也不要追究是谁的过错,好吗?何妈妈。”益引怕她事后为难秀儿。
还好,何妈妈当即允诺。见如此,益引准备过去向季礼讲明道理:秀儿还要在船上生活,与他们作对会害了她,你帮得了她一时,帮不了她一世。
“哎哟!”彩嫣哪管那么多,见益引不肯帮忙,一脚踩在他脚趾上。益引连忙改口道:“那位,是通判大人家的公子,对吧?你看一个姑娘家家的,也不可能拿清白之身来诬陷你。你肯定是喝醉了,碰着人家姑娘,就陪个不是吧。”
何妈妈本以为来了个明白人,没成想对方话锋急转。她措手不及,仔细打量,没察觉益引是个大人物。她放心了,说:“益大人,不是小人不讲道理,要不这样,我们去请知府大人来做主。这艘船,他才是东家。”
苏州知府,他来肯定不会站在自己一边。不过,这能吓倒我妈?说到请人,现成的不就有一个吗?田广利啊,他还有求于我呢,让他出面再好不过了!“他是九千岁身边的红人,信武将军!田将军,你说句公道话吧。”
田广利也不傻,说:“益大人,我没听错吧,你是在求我妈?”见益引不吭声,他又说:“我想,如果此时坐在船顶上,看着江河日落,伴随青山重重,红云朵朵,再迎面吹来一阵阵和煦的清风,该是一种多美妙的享受啊!”
好你个田广利,刚夸你两句,还想上天了。你用得着别人时,君子风范;别人用得着你时,小人嘴脸。
“好吧,当我欠你个人情。”益引妥协了。
田广利清清嗓子,说:“是这样的,朝廷呢,认为江南匪患成灾,派我剿匪来了。何妈妈,你去把所有人叫来,我要挨个盘查。”见老鸨不太情愿,他又威胁道:“何妈妈,你不是想通匪吧!”
“看你说的,将军大人,我哪敢通匪呀,大家都是吃朝廷饭的。”何妈妈怕田广利来真的,连忙陪上了笑脸。她让船上的壮丁撤走,亲自去劝通判的公子。公子自知形势比人强,只好忍气吞声,规规矩矩,赔礼道歉。
彩嫣带秀儿回房休息,益引见机倒上两杯热茶,一杯给秀儿压惊,一杯给她,向她大献殷勤。他心想:我刚才帮了你的忙,你应该不会还生我的气吧。
季礼看不过去,认为他的功劳最大,做好人哪轮得到益引,说:“田将军一身好功夫,下回要跟他比个输赢。不像有的人,只会见风使舵。现在,我也是口干舌燥的,都不给我倒杯茶。”
益引那叫一个气啊!老说我见色忘义,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不想想,前面彩嫣生气的时候,你说了些什么,还好意思让我给你倒茶。“是不像有的人,整天拔刀相助,帮倒忙。秀儿姑娘,你不用感激他,以后你再被人欺负的时候,会恨死他的。”
见俩人斗嘴,秀儿擦干了汪汪泪水,把茶杯递给季礼,温柔地说:“多谢季少侠、彩嫣姐姐,也谢谢益大人。小女子今后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再被人欺负。给你们添了麻烦,我该回去。”
季礼接过茶杯,心里乐开了花。听秀儿说要走,他情急之下拉着她的手,说:“秀儿姑娘,你不用害怕。这里有什么好呆的,他们把你当丫头使,不如我带你去闯荡江湖,怎么样?比在船上有趣多了。”
什么?带上一个才懂事的小丫头,季礼,你疯了吗?你了解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有多重的好奇心吗?你知道我们此行有多艰难、有多危险吗?我们不是去游山玩水,是去找聚宝盆。多少人惦记它,你又知道吗?
手都拉上,看来他是动真格的,得劝劝他。“季礼呀,你看秀儿姑娘生得柔弱,跟咱们去闯荡江湖不好吧?刚才何妈妈答应不再为难她,况且,秀儿姑娘那么机灵,会保护好自己的。到时候,我去跟知府大人打声招呼,让他出面叮嘱何妈妈照顾她。我看呐,秀儿在船上比较安稳。”
“不是跟咱们!是跟我和彩嫣,我们三个人结伴,不要多了某些累赘。”季礼明白益引心中所想。
益引郁闷极了。季礼是在嫌弃我碍事吗?如果没有吴大哥的吩咐,他是不是早撇下我了。我跟他可是从小到大的兄弟,出来一趟,却弄成这样,江湖险恶啊!或许,有时真的忽略了他的想法,该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秀儿挣脱开季礼,强装笑容,说:“多谢季少侠一番好意,益大人说得对,闯荡江湖不适合一个小女子。季少侠要是在江湖上累了,记得到秀儿这来歇歇脚。”
“女人怎么不能闯荡江湖?我从小在江湖上讨生活。我看呐,这位益大人还不如一个女人。”彩嫣的话更是让益引无地自容。
我错了吗?我有瞧不起女人吗?哦,我记起来了,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不能再呆在这儿被人排挤,现在去看还来得及。
登上船顶的观景台,益引看见田广利在舞剑,开玩笑说:“古人闻鸡起舞,田将军家的鸡起得有点晚呐。”
田广利哈哈大笑,认为是他随便一句话,勾起了益引对夕阳的怀念。他内心喜悦,说:“益公子,我此时却没您那么好的雅兴观赏江河落日。身在江南,心中依然挂念北方边关。我不明白,九千岁为什么不让我在沙场替朝廷效力,我愿用马革裹尸来报答。”
“你不是说要扩建关宁铁骑吗?我们去找聚宝盆,有银子才能招兵买马。”
田广利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没钱怎么养兵?他问:“你认为可行吗?”
“不行。”
“为何?”
“聚宝盆会不断生出金银,这是神话。真正的聚宝盆可能是沈万三喜爱的一件宝物,而沈万三的家财再多,也不会多到可以灭掉一个藩国。”
“以你之见,要让建虏臣服,该怎么做?”
“杀光!见一个杀一个,杀一个赏一个,这样会促使更多的人去驱逐建虏。”益引摸准了田广利的心思。果然,他肃然起敬。估计,以后他会崇拜自己。真想告诉他,有空的话,多听听别人说书,从秦始皇、汉武帝到太·祖、成祖,都是这么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