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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秀儿的去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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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求满带着两个儿子,十万火急地赶到合肥火车站时,秀儿正半依在车站里的月台上,手中紧紧地攥着一张火车票,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鲁求满上前去一把抱住秀儿,生怕秀儿再次逃脱了似的,鲁求满用力地试图掰开秀儿的手指,想要抢下那一张火车票时,秀儿十分愤怒地叫唤着,拼了命地不让鲁求满看,鲁求满这回再也没有依着她,仍旧行为粗鲁地拽过秀儿已然没有缚鸡之力的手,将那张火车票抢了下来,火车票上赫然印着从合肥站到北京西站,鲁求满见到这一张车票时,又一次懵懂地怔在原地,眼睛瞪得圆圆地盯着秀儿看。
秀儿见执拗不过她的丈夫鲁求满,只好断断续续地哭喊着,更像是一种凄婉的哀求:“让我走……不要管我……呜……”秀儿的声音依旧地温柔动听。
“不行,听话一点好不好?等到你的病好了,我们全家人一起去北京好么?”
鲁求满看着孱弱的秀儿,心下有万般的不舍,也有万般的无奈,可是鲁求满还能怎么办呢?秀儿已经病入膏肓了,鲁求满心情复杂地凝望着秀儿,眼神之中,露出了更多的,还是怜悯,秀儿却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是突然之间谵妄了一般地,她充满恐惧地对鲁求满问道:
“你是哪个?为什么要管我,我不要你管,你给我走开……”
鲁求满真是羞愧的无地自容,在秀儿的面前,鲁求满真的一点儿自尊都不在乎了,他还在不断地以一种商量式的口吻,向秀儿哀求道:
“别闹了行不?咱们赶紧回家吧!”
秀儿依旧一脸惊慌失措地望着鲁求满,无动于衷地立依在原地,秀儿是如此地虚弱,她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站起来了!
“好吧,你不认我没关系,可是这两个伢,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总要认吧?他们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是你的骨血啊!算我求你了,赶紧跟我一起回家吧!”鲁求满实在是无法了,他还能怎么办呢?与秀儿结婚的十多年里,鲁求满对秀儿也总是处处忍让和迁就,几乎什么事情都信着秀儿,生怕秀儿哪里不舒坦了,这在农村里,到哪里去找这么样的男人?
秀儿一听到鲁求满这样说,忽然之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她默然了许多,也很快地冷静了下来,秀儿目光呆滞地看了看这两个孩子,兄弟俩也许是缺乏母亲的滋润与呵护,明显地发育不良,衣服上也尽是稀疏不一的补丁,那是鲁求满处理好一天的内外事物,在晚上不忙的时候,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一点点地给兄弟俩缝补的。兄弟两个人面黄肌瘦的,头发更像是在日光下暴晒许久的茅草一样,零乱地堆在头上,好久也没有去理了,他们的目光里,也早已失去了一个十几岁孩子们应该拥有的睿智的光泽,兄弟俩看到父亲鲁求满眼泪纵横地哀求着秀儿,让她不要走,便纷纷踊上前去,拉住妈妈的衣襟,苦苦地哀怜着,不让秀儿离开:
“妈妈,你若是真的走了,我们两个怎么办呐?”
秀儿痴痴地盯住眼前这两个似曾相识的孩子,一脸的漠然和雾水,秀儿没有作声,更没有做什么什么反应来,秀儿摇了摇头,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秀儿迟疑了一会儿,忽然又像是用尽了余生所有的气力似的,猛地夺下鲁求满手中那张皱巴巴的、通往北京西站的车票,然后一步三晃地,步履艰难地向火车厢那边走过去,鲁求满被秀儿这样的举动给惊到了,他愣在原地,再也没有上前去与秀儿争执,鲁求满知道,秀儿的时日已经不多了,秀儿想要怎么样,就随她去吧!
而这个时候,火车站的广播里,又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旅客朋友们请注意,由合肥开往北京西站的火车,马上就要开了,请旅客朋友们抓紧时间上车……”
鲁求满好像突然之间又意识到了什么,他回过神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拦住了秀儿的去路,鲁求满一把抓住秀儿的衣袖,愤恨不平地冲着秀儿大声地吼道:
“好吧,你不仁,我也不义了,一切都随便你了好不?你要去北京,我也跟你一起去,我这一辈子都会一直陪着你,你到哪,我就到哪,两个孩子我也不要了,让他们自生自灭算了,这下行了吧?”
鲁求满如此歇斯底里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也是被秀儿逼得没有办法了,两个孩子听到鲁求满这样说,恰如晴天霹雳,他们两个急忙冲上去,“唰”地一声跪倒在鲁求满和秀儿的跟前,声嘶力竭地哭喊道:
“妈妈,前面这一节车厢,今天你要是真的上去了,你就永远见到了我们两个了,从今往后我们再也没有妈妈了,妈妈,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兄弟俩用无辜而又忧伤的眼神看着秀儿,希望秀儿能够留下来,不要走,站在一旁的鲁求满看到这一幕,心都快要碎一地了,他也完全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也跪倒在地上,揽起两个苦命的孩子,与孩子们抱在一起痛哭着!
而车站里熙来攘往的旅客们亦纷纷停下匆匆的脚步,不约而同地驻足观看,没有那么多的叹息声,更多的像是在凑热闹,整个火车站一时之间变得出奇的平静,只能依稀地听见鲁求满爷仨个伤心的啜泣声,而很快地,火车站又恢复了往常的喧嚣,人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再去看个明白了,广播里的声音催促得更紧了:
“检票时间已到,火车马上就要启动了,请还没有上车的旅客朋友们,抓紧时间上车……”
秀儿仿佛是被鬼魅了一般,过了好半天,秀儿才终于回过神来,她“呜”地一声痛哭流涕,那哭声是如此地撕心裂肺,让人不忍猝闻,秀儿手中的火车票也早已经被秀儿攥成了一个纸团儿了,秀儿也蹲倒在地上,放肆地大声哭喊着,仿佛是在向老天控诉着自己命运的不公平,火车站月台上原本拥护的人群,到了这个时候,也差不多都纷纷地走散了,人们走向各自的车厢里,去往各自的终点站,也寻找着各自的宿命……
鲁求满得知秀儿去了火车站,是火车站附近执勤的一位好心人士,见到秀儿之后,特意地打电话去医院里询问的,他问医院里今天是否有病人逃逸,因为秀儿身上一直穿着的那件雪白的、印有医院名称的病号服,在黑压压的人群之中穿梭着的时候,特别地显眼,以致于秀儿在火车站里买票时,窗台里那位美丽漂亮的售票员,还神情疑惑地盯着秀儿足足地观察了半天!
秀儿和丈夫鲁求满从省城合肥回到乡下农村之后,她的精神也就彻底地崩溃了,一日三餐不饮不进地,秀儿也吃不下什么有营养的食物了,哪怕只是吃一小口,秀儿也会呕吐得天昏地暗的,仿佛整个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秀儿扶着床,大口地呕吐时,秀儿原本白皙的脸庞,也是涨得发紫,秀儿也没有什么血色了,秀儿的身体彻底地垮下来了!
生病在床的秀儿,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哭,不住地哭,怎么也停止不了,鲁求满已经拿她毫无办法了,只能是由着秀儿,鲁求满对着两个尚且年幼的孩子重重地叹息着,颓废到了极点,鲁求满还能怎么办呢?秀儿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够劝得住她,也没有人能够知道,到底应该如何地安慰她。
两个多月之后,秀儿香消玉殒了,秀儿走了,留下了在尘世之中无尽的遗憾,而秀儿去世的时候,也就才四十出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