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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知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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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
“奴……奴婢的绢花不知何时丢失了,奴婢在这寻找。不想……却惊扰了太后凤驾,求太后娘娘恕罪。”赵归荑始终低着头,慌乱中随意找了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想要搪塞过去。
太后睥睨着赵归荑,突然冷笑了一声,语气愈发地寒凉:“哀家竟不知道宫里出了这般刁奴!你手里捧的是什么?在哀家这里还不说实话,把你的头抬起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叫你连头都不敢抬?”
太后字字如针见血,几乎是毫不留情地就挑开了赵归荑想要伪装的假面。赵归荑看了一眼手中的药渣包,本想如实解释,谁知还未来得及开口右面颊上便迎来狠狠的一下掌锢。这一巴掌并不轻,一下子打得赵归荑头晕脑胀,她下意识就抬起了头对上了太后身边大太监付贵的眼睛。
付贵轻蔑地看着赵归荑,嘴唇微微上挑,满脸都渗透着不屑,“大胆,太后的话听不见么?叫你把头抬起来!”
赵归荑觉得气火冲上了心田,她紧紧咬了一下下唇,克制着自己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太后打量了一下赵归荑,眉头蹙了起来,她突然打断了付贵对赵归荑的训戒,问了一句:“哀家看你眼熟,你是……哪个宫的?”
赵归荑捂住了有点烧红的右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太后在问话。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和付贵置气的时候,于是连忙应答道:“奴婢是长信宫的。”
“长信宫?”太后似乎是没想到一样,随即便用探量的眼神望着赵归荑,话语中也带了一些薄怒,“你是明妃身边的人?”
明妃墨舒窈多年专宠,身后的娘家又是大梁唯一的异性王西关王墨氏。不论是从后宫还是前朝来看,都让太后颇为忌惮,这些年更是明里暗里地对明妃进行削弱,一听见长信宫这三个字,太后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不是的。”赵归荑感受到了太后情绪的变化,“奴婢是和贵姬身边的人,和贵姬病重,奴婢今日本是去太医院寻大夫为贵姬看看药渣的,实在是奴婢疏忽大意才会丢了绢花惹太后不悦的。”
太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收回了有些警备的眼神,她嘴边勾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和贵姬?这么多大夫看过了还好不了,看来是真的再也好不了了!付贵,咱们走。”
太后晦明不清地丢下一句话,特意强调了“好不了”三个字,就不再跟赵归荑纠缠了。望着迅速走远的凤撵,赵归荑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她大口地吸着气,似乎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刚刚一瞬间停止了流动。赵归荑无力地靠倒在瓦黄的宫墙上,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模糊了眼前本平直的甬道。她突然间很庆幸,庆幸太后只说了“眼熟”二字,如果她再说出一点别的什么,她怕自己会当场崩溃掉。
缓了半晌之后,赵归荑才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她耳边一直不停地回响着太后最后说的那几句话。
好不了?赵归荑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放弃了去太医院的计划,迅速地往回去的方向跑走了。
这条甬道本就少绿荫建筑之类的遮盖,到了午时阳光更是贯穿而过,平添了春日懒洋洋的温暖。皇帝楚煜安身边的方大监也刚刚奉命,正准备去未央宫给太后送东瀛刚刚进贡的雕帆,他刚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穿着绣对虎圆领袍的男子走了过来。
方大监连忙上前,“应将军?奴才还没来得及恭贺将军平定西北的大功呢!将军这是到哪里去?”
“中贵人客气了。”被叫做应将军的男子连忙虚扶了方大监一把,他的眉目棱角分明,笑起来倒也多了几分亲和,“陛下前日唤臣往紫宸殿谈事,因此奉旨前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方大监虽是满脸的笑意,眼神却飘忽到了应凌的右手上,他手中很明显地握着一个杨妃色丝绣的帕子,一看就是女子身边的东西。
应凌虽是武将,但也不是头脑简单之辈,一下子就顺着方大监的眼光看到了自己的手上,他连忙将帕子捏在了手掌心中,不再让方大监继续盯着了,“还说呢,臣刚刚在这里捡到了一块手帕,不知是宫里哪位丢失的,正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
方大监随即就变了脸色,连忙把应凌拉到了一边,面上的细纹一时间全都皱了起来,“应将军,奴才多嘴一句,这女子的手帕怎敢乱拿,搞不好将军的一番好心成了他人手里的把柄了?若这是什么虾兵蟹将的东西也就罢了,可若是哪位娘娘的该如何是好?将军赶紧扔了吧!”
“多谢中贵人提点,我一会走到前面便扔了。”应凌叹了一口气,“我本也是想这手帕不是寻常的东西,若是哪个女孩子的东西被别人拿了去做文章,就真是划不来了。”
方大监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用很快的语速道了一句,“凡事要先自保,将军还是不要招惹宫里的事。奴才还要去未央宫里给太后送东西,就不打扰将军了。”他说罢,便趋步迅速走开了。
应凌沉默地望了一眼手中的帕子,最终还是将它放在了自己的怀里。他刚才一直没有对方大监说出口,他捡的这块帕子上面绣的并非普通的花鸟鱼虫,而是绣了一只黑色的绿眼猫。他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只是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九年前那个奶声奶气的女孩子。
“应哥哥,他们把我的猫抓去打死了。”
“我的猫才不会偷太子的吃食,我给它吃的比自己吃的都好!”
“我的帕子上绣的都是它,我救不了它……只好这样留着它。”
太阳映照在应凌的脸上,刺目的光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他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大步地朝着紫宸殿的方向行去了。
赵归荑喘着气赶回了长信宫,一进门便闻见浓浓的一股草药味。郁轻青刚好阖上了殿门要往出走,就对上了赵归荑有点阴郁的脸色,郁轻青有些不解,刚准备过去询问,就听赵归荑开口道:“和贵姬呢?药吃了么?”
“刚熬好,才给她放下……”
郁轻青的话还没有说完,赵归荑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推开了殿门,孟岚姝正手中端着药碗光脚站在地上,被赵归荑吓得一下子将碗摔在了地上,白瓷骤然炸裂,药水尽数撒在了地上渗开,一片瓷尖划破了孟岚姝白皙的脚,映开了一抹诡异的红晕。
赵归荑望着面色蜡白的孟岚姝,又看了看地上用瓷盆栽着的君子兰,冷笑了一声,“怎么?贵姬这么着急把药倒了?都来不及穿上鞋?”
孟岚姝的眼神从开始的惊恐慢慢开始平静了下来,最后竟然只余下了一些恨意。“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孟岚姝问的平缓而有力,似乎与前几日虚脱的不成样子的周朝公主判若两人,取之而代的是冷静的质问。赵归荑垂下了眼眸,踱步走到了她的面前,赵归荑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这么说来,所有的事情都解释的通了。怎么,你从一开始就设好了装病的局,利用我们对你的忠心,然后准备逃走是吗?也是你安排人提前告知长安要住驿站是吗?你算好了时间,打算住在驿站的时候找机会远走高飞?”
孟岚姝的眼神格外清澈,她用手梳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我最开始的确有些水土不服的,可吃了女医的药就已经好了。”她目光炯炯地朝着赵归荑看了过去,“我没有利用你们,出发之前我就给了你们盘缠,是你们自己不走的!”
她说着,拳头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我和田大哥早都说好了,他在长安拿着我的令牌拦下接人的宫人,然后找机会一起走。可谁知道,我父皇竟给了我这么能干的一个尚仪!竟然请得动宁王的人马!”
她说的眼圈开始发红,一时间也让赵归荑有些无话可说,赵归荑看着有些狂躁地孟岚姝,压下了声音问她,“那你既然已经入宫,为什么还要装?”
“我宁死也不从狗皇帝,是他拆散了我跟田大哥!”孟岚姝的胸腔跟随着话语的激烈开始变得凿热,她一腔的悲戚在一瞬间似乎全部发泄了出来。
赵归荑无奈地干笑了几声,转过头背对了孟岚姝,她微微抬头,眼眶里也洇满了眼泪。“是啊,好不了!若一个人治不好是医术不精,若个个都治不好可不是真的好不了么!”
赵归荑说着猛然转过了身子,怒意十足地逼近了孟岚姝,她的嗓音有些沙哑,“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你还对太后有点用处,我们早都去了阎王府了!你可以把我和轻青耍得团团转,太后呢?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她不知道?别拿着你的把戏自豪了,等有一天有其他新秀可以跟明妃抗衡了,你就是第一个弃子!”
“太后?”孟岚姝有些迷茫,她对上了赵归荑的眼睛,急急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