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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借东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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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陆.
楚棠的回宫人尽皆知,一路上行来也是引来不少人的侧目,宫人都纷纷猜测太后这次召楚棠回宫不只是为了敦敏长公主的祭日,更是有意给楚棠指婚。楚棠自己似乎倒是并不怎么在意,也丝毫没有提起过的意思。
楚棠阵势摆得大,还未踏进未央宫的门槛,便已然听到了太监尖细的通报声。赵归荑扶着太后刚刚出了殿门,便见到楚棠撒着娇扑了上来,“见过太后,许久不见太后了,棠儿极是想念呢,太后身体可还安康?”
太后顺势搂过了楚棠,笑容堆了满脸,赵归荑自从入梁宫以来,还从未见过太后如此神态。太后的语气带着些宠溺,替楚棠将鬓角两边的碎发捋顺,“哀家看你早都玩野了,哪里还顾得上我这个老太太,少甜言蜜语的,赶紧进屋歇上一会儿吧。”她说罢,便拉了楚棠的手往暖阁中走去。
赵归荑一句话都插不上,她看着太后的天伦之乐,突然有些难以抑制的心酸。温玉娘倒是一直神态自若,她站在赵归荑的身边,像是无意般说道:“她就是宜安郡主,说是太后的女儿也不为过,宫里这么多公主,哪有一个能比得上她的荣宠。”
楚棠的性格似乎很是活泼,自进了暖阁后,就跟太后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从天南谈到海北,似乎总有她说不完的故事。
赵归荑端了两杯清茶放在了八仙桌案上,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听楚棠说:“这位就是从长信宫来的婢女吧?”
赵归荑愣了一下,接着便颔首道:“奴婢赵归荑见过宜安郡主。”
楚棠抬起头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赵归荑,眼神中带了些轻蔑,她看了看茶杯,眉头皱了皱,似乎略有薄怒地说道:“果真外来的不如家生的,本郡主向来不喝这种毛尖,什么也不打探清楚,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楚棠说完似乎有些不耐烦,“行了,滚下去吧。”
赵归荑自认平时并无得罪人的地方,况且这宜安郡主与她按道理来说是第一次见面,她对自己的这一番抢白,让她瞬间红了脸。赵归荑进退两难,她心中有些暗暗的不满。“宜安郡主,奴婢只知道做奴婢的要多做事少打听,这毛尖是太后先前吩咐下的,奴婢不查没能讨了郡主的欢心,是奴婢的过错。”
楚棠面色一僵,她未曾想到赵归荑刚刚入宫不久就敢抬太后来压她。她一时有些气恼,这赵归荑听起来是在认错,实际上将她置于了一个尴尬的地位,楚棠瞥过去看了太后一眼,发现太后并无所动。“真是个口齿伶俐的,可惜却不懂规矩。”
赵归荑俯视着盛气凌人的楚棠,只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也就打算就此作罢,她刚准备退下,却听太后忽然道:“好端端地谈什么规矩,以后她进了未央宫就是未央宫的人,棠儿你将她与玉娘一视同仁便好。她刚入宫,已然做的很好了。”
楚棠几乎是憋着一口气笑着出了太后的暖阁的,满梨一直忧心忡忡地扶着楚棠回了自己的侧殿。楚棠刚一进门,便一袖子抚下了桌子上的白瓷细口瓶,地上遗落了片片的碎瓷,很是狼狈地散开在四周。空气中一片凝重,楚棠的脸色青得恐怖,她有些竭嘶底里地大吼道:“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温玉娘还不敢在我跟前顶撞,太后竟然还维护着她!真是个贱婢!”
满梨看着有些失控的楚棠,有些担忧地替楚棠顺了顺后背,她尽量平静地安抚着楚棠说道:“郡主,您冷静一点,咱们可不能让人当了刀使。您想想,温玉娘说的未必都是真的,她的位置让人给挤了,若说没有怀恨在心奴婢是不信的,郡主不必对那个赵归荑有太大的恶意。”
楚棠轻轻地“哼”了一声,她踢开了地上的碎渣,冷冷地说道:“我何尝不知道温玉娘的心思,她想利用我,还没那么简单。可这件事情上,我跟她的利益并没有冲突,原先咱们是这未央宫的主子,各各奴婢哪个不是对咱们俯首帖耳。可你你看现在呢?这个贱婢根本不把我当主子,言语之间都是挑衅,可恨我与太后十多年的感情还比不上一个贱婢。”
满梨有些心惊,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楚棠已经将自己当做了未央宫的主子,当年她被抱进未央宫的时候,不过是一个亲王的遗孤。而她当年之所以被太后亲自抚养,其间的原因当年的老人都是知道的,只不过从不敢在她面前提起。满梨的心绪飘忽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温玉娘的母亲自杀,太后身边的人几乎被全部清洗了一遍。
突然间,满梨的回想起了赵归荑的长相,不知怎么的,她突然觉得赵归荑和楚棠的眉眼长得有几分相似。满梨惊讶于自己的发现中,她吃惊地盯着楚棠一动不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姑姑,你怎么这么盯着我看?”楚棠有些疑惑,她看见满梨出神地盯着自己的脸,一时间不知道满梨怎么了。
满梨越来越沉浸于自己的发现之中,她的心似乎砰砰地快要撞了出来。她试探地吞吞吐吐地说道:“郡主,您有没有觉得……赵归荑跟您的眼睛有些像?都特别像当年的……”
满梨的话说到一半,楚棠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下意识地一巴掌就扇到了满梨的脸上,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满梨被突如其来的掌锢打的有些头晕,她顺势就跪了下去,满梨跟从楚棠这么多年,这还是楚棠第一次动了手。满梨未曾想到楚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有些无所适从,半天才说道:“奴婢失言了。”
楚棠渐渐才感到呼吸平稳了下来,她的大脑有些嗡嗡地发晕。她的心里抵触这这样一个事实,虽然她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是被太后当做了一个他人的阴影。“太后宠我,是因为我是功臣贵族的女儿,以后不得妄加揣测。不论是谁,以后乱说话,我觉得不容她。”
满梨护着自己有些发肿的脸,半晌才轻声道:“是,奴婢记得了。”
宫里从来都不是平静的地方,自从赵归荑去了未央宫之后,孟岚姝那里似乎就平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人时常跟孟岚姝拌嘴了。郁轻青也因此忙得不停,宫里还未遣派新的人来填补赵归荑的漏缺,因此郁轻青身上的事务越发多了起来。自从孟岚姝侍寝了之后,皇帝越发往长信宫跑的勤了起来,基本都是孟岚姝跟墨舒窈轮着伺候的。长信宫成了宫里炙手可热的地方,人人都说那长信宫里便是住着飞燕合德恐怕也不能让皇帝如此留恋。
墨舒窈在宫中摆了几份糕点,她早早地就邀了孟岚姝到宫里来坐,自己也是一大早就坐着等孟岚姝前来。孟岚姝自然不知道墨舒窈有什么打算,她只是知道通常是墨舒窈要自己做些什么的时候才会亲自召见她。
孟岚姝见到墨舒窈时,她正一脸微笑地坐着在绣着什么。有时候墨舒窈的这种微笑让孟岚姝很不舒服,很像是让她捉摸不透的那种模样。“见过明妃娘娘,不知娘娘叫妾前来,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么?”
墨舒窈抬头看了一眼孟岚姝,眼神向着她背后打探了一下,未到眼底的笑意愈发浓烈了,她似乎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妹妹坐吧,上次你来的时候身边还是两个丫头呢,如今少了一个,还真是有些不习惯。我刚刚想寻寻你的丫头去哪了,这才想起来去了未央宫了,妹妹莫怪,我记性进来不太好。”
墨舒窈这样有些阴阳怪气的话让她有些不太舒服,她身边的奴婢被太后要走早已经成了后宫的趣谈,孟岚姝也因此成了众人的笑柄,她冷冷地笑了一下,回到:“娘娘何必如此笑话妾身,妾自个儿没本事,怪不得她人。”
墨舒窈笑意盈盈地看了孟岚姝一眼,停下了手上的女红,“这是好事,妹妹为何不高兴呢?”
孟岚姝愣了一下,“哪里是好事,妾身宫中许多事情一人忙不过来,如今诸事乱在一起也很是闹心。陛下虽答应了妾身将好的奴婢调过来,可是毕竟新来的不熟,哪里比得上用惯了的。”
“这就是你不懂了。”墨舒窈笑了笑,这时才抬起了头来,她递了一块桃花糕给孟岚姝,“太后一向在后宫一手遮天,哪个人不想打探太后的心思呢?可是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能将人递到未央宫里面去,你不仅做到了,还做的很好。若说其他人看你闲言碎语多,那也是因为嫉妒你跟太后搭上了线。”
一提赵归荑孟岚姝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原本是有机会得太后赏识的,可就是因为赵归荑万般阻拦才让她走了这样的一步路。如今孟岚姝越发觉得自己跟从了明妃根本就是入了龙潭虎穴,不仅在后宫里成了给明妃当盾牌的宠妃,暗地里更是连避子汤这样的东西也被明妃强迫喂下,毫无自由可言。孟岚姝翻了一个白眼,怒气冲冲地说道:“娘娘可别提了,那根本就是一个白眼狼,可不是攀了太后的高枝头,哪里还记得我这个曾经的主子?”
她这番话倒是有些出乎墨舒窈的意料,墨舒窈甚是疑惑地看着孟岚姝,将信将疑地问道:“你此话可是当真?别说她是你的陪嫁宫女,就算是周朝的子民也不该跟了太后呀!”
“她本就是个梁人!”孟岚姝一气之下大声说道,“当年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的,如今放虎归山了,我也并没有把握能说服她为我们服务的。”
墨舒窈和孟岚姝的谈话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墨舒窈左右试探也没能得到孟岚姝准确的回话,她觉得自己急需要赵归荑这颗棋子,却不知道该怎么利用。
夜渐渐深了下去,赵归荑自从到了未央宫里总是睡得不踏实,周身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围绕着她。温玉娘不比郁轻青,对她的防范不是一点半点,自己也几乎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月光铺洒在赵归荑的床边,她渐渐地迷糊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赵归荑似乎忽然听到了一点敲门声。她起先以后是梦境,直到后来才觉得窗户也微微地有些震动。她迅速地爬了起来,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她坐在床上半晌,并没有感受到其他的动静,于是下床去了,门缝里不知何时塞进了一张发黄的纸条。赵归荑赶忙将纸条抽取了出来,借着月光的亮度,看到上面写着几个字,“丑时锦鲤池见。”
赵归荑看了看时辰,又看了看上面的字体,会心地笑了一下,随即便穿了一件毛绒的披风走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