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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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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如此美男子,居然也认识本鱼,荣幸荣幸!”鱼晚儿笑道,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笑容中真像是滴了几滴蜜糖,让人甜从心中来。
寂寞侯也微笑道:“你自然也是美人儿,可惜,本侯今晚非为相亲而来。”
鱼晚儿暗中扣紧匕首与暗器,笑容不减道:“那你是为何而来?”她不用问都能猜到这是六祸苍龙的人。
寂寞侯赞赏地看着鱼晚儿,道:“真是聪明,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那你再猜,本侯拦住你,意欲何为?”
鱼晚儿一声倩笑,歪着头打量眼前这个病弱男子,说道:“你对主子也不算忠诚嘛!”
寂寞侯眼中精光一闪,道:“看来你是真聪明,难怪几次针对太一布局,都能让你捣破。”
听到太一的名字,晚儿面庞多了几丝凝重,强笑道:“你们设计害死了太君,嫁祸给法门,如果本鱼没猜错,你们定是冒充法门给太君传了什么信息,这才促使她老人家前往法门自尽赎罪。你们嫁祸法门之后,再将隐约知道内情的我赶尽杀绝,若非法门大小姐相救,本鱼也难逃一死。”
“早在碧江之上,教祖与本鱼便知道仙就是彤太君,他明知太君当时手下留情,不愿真的杀死假飘舟神隐,所以,已经摆在明面上、且心有忏悔之意的彤太君,绝非教祖的首要追究对象,正如教祖对病阿叔的态度,连病阿叔参与造天之证据确凿,教祖尚能与之合作,又怎么可能逼迫彤太君自杀?”
“你们得知陶门复原了惊鸿古剑,用来针对六祸苍龙的,强抢无果,就灭人九族,再找来小家童再次栽赃给法门。先是太君,后是姻亲陶门,次次矛头都指向法门,太一对法门的芥蒂越来越深,便会越来越倾向帮助六祸。”
“今夜,你们又假意要杀我,逼太一欠下沐紫瑛大恩,不外乎是要继续拉拢太一和紫宫世家罢了。”
“不过,六祸苍龙派你来抢惊鸿古剑,也是失算了,他不知道你要霸占此剑。”鱼晚儿说到此处,笑得冷冰冰的。
寂寞侯微微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不再看着鱼晚儿,自顾自说道:“你说错了。第一,本侯不是六祸苍龙派来的,本侯想来,便来。第二,惊鸿古剑,是本侯之物。”
“当年本侯尚年幼,匪人为了我家祖传的惊鸿古剑,竟灭我十族,还为了掩藏幕后主脑,对外宣扬说是为了武功秘籍!这一切,都是陶门重利悬赏导致的惨剧。如今,本侯得知惊鸿原来在陶门,自然也要还他们一次灭族!”
“他们留本侯一命,本侯变留陶朱朱一命。”
寂寞侯轻描淡写地回忆着当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鱼晚儿却被其中仇杀暴戾的气息打了个寒颤,无论是当年的惨案,还是如今陶门被灭族,她都有些失语。原来,陶门暗中派人送给她的惊鸿古剑,竟有这样一段血案。
陶门当时留信说,六祸苍龙曾传话,要求陶门上缴所有兵器,陶太公隐约觉得此人野心太大,因而加紧速度复原惊鸿古剑,并将神器交给一直力抗六祸的汲无踪后人手中。
而晚儿得到惊鸿古剑之后,发现剑身上刻着的剑阵,与病阿叔留下的一模一样。
鱼晚儿千念流转之际,寂寞侯的指尖已经轻轻按上晚儿的眉间,一股极细极细的真气,灌入晚儿的脑中,盘旋不出。
晚儿痛得惨叫一声,抱着头蹲下去。
“天理无私,定纷止争。赏存慎法,罚加奸令。”
殷末箫洪亮的诗号响起,暂时将鱼晚儿脑中混乱的思绪压下。教祖极速赶到,一招“天法定一”逼得寂寞侯离开鱼晚儿身边。
一白,两红。
殷末箫手上持剑,却非御法剑,而是寂寞侯心心念念的惊鸿古剑。寂寞侯看见惊鸿那一刻,双眸蕴泪,笼在袖子中的双手在微微发抖。
“晚儿,去吧!”殷末箫将惊鸿递到晚儿手里,转身拦住寂寞侯的追势。
晚儿只觉得头痛欲裂,混混沌沌,心中却始终记得,太一假意派人押送她,实则希望她回紫宫世家报信,以免世家有人落入野心家控制。
她背起惊鸿,发力狂奔。雷雨再次大作,惊鸿古剑通身布满了耀眼的光斑,似乎与天上的雷电相互感应。
“文武冠冕寂寞侯,法门殷末箫等候你多时了。”教祖说道。
“啧啧,大伤未愈便强出头救人,这就是武林中传颂的智者么?我看也是被名誉绑架的草包罢了。”
“殷某不才,但见到无辜者,总希望能施救。若当年是我遇见你,也会救下你。”
“住嘴!”寂寞侯冷冷地回应道,“你和陶门不过一丘之貉,互相掩护,彼此包庇,想共享武林生杀大权。我不会相信你的!”
“那你就相信六祸苍龙?”殷末箫抚抚胡须,眼中炯炯有神。
“你猜。”白衣男子笑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语,所谓天下止武,共修大道,只不过是哄骗世人罢了。实际上,我要天下独武,独占大道。”
“只有这样,才能永远将这些蠢恶之人像家畜一样锁住!”
“共修大道,他们不配!”
殷末箫沉默不语,看着越来越癫狂的寂寞侯,良久才开口道:“寂寞侯,这世界没有永恒之事,和平也不会是永恒。你我能做的,只不过是在这武林之中,尽力保障绝大多数人的行为互不侵犯,法理教化之,法律威吓惩处之。武林中恃强凌弱之事,并非因武而起,而是因心而起。你在禁武的路上,走得太远了。”
寂寞侯怒极反笑,“绝大多数人?可怜的教祖,你今晚就能见到你口中绝大多数人的真面目!他们不过是一群只看得到眼前利益的人,本侯随便骗骗他们,他们就会以为,法门一倒,便是他们做主之日!”
寂寞侯大笑而去。
雷声轰隆隆地连续在天空中炸开。
紫宫太一沉默不语,身后是安睡的沐紫瑛。太一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漆黑漆黑的夜,已经快天亮了,可是空中一丝光亮也没有。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经置身一个巨大的阴谋漩涡:太君当初加入造天计划,是因孙媳妇、太一之母遇害?最接近太君的车车老,如今在何处?他是否知道全部事情?当日在树林中行刺的,不是晚儿,那是谁?为何要装作晚儿的模样来引我误会?是谁有这样的实力,又是谁有我和晚儿的情报?为何陶门有惊鸿古剑一事,会如此早泄露?我还未提起此事,沐姑娘刚到陶门现场便断定凶手为神器而来,难道只是猜测?惊鸿古剑真的在晚儿手中么?
太一的眼神不由得犀利起来,静静地凝视着困乏入眠的沐紫瑛。
难道是沐姑娘一直涉入这些事情?可她舍身相救,又救下晚儿,却是无法忽视的。
晚儿冒着大雨急急赶至紫宫世家,偌大的世家此刻已经空无一人。晚儿忍住想哭的冲动,回头想搜索附近村庄时,有个声音从一棵树上传来:“鱼姑娘!我终于等到你了!”
一个侍卫从树上溜下来,跑到晚儿面前,晚儿此前在世家养伤日久,见过此人。他用手挡着雨,极快地说道:“鱼姑娘,世家之人已经全部转移到法门。法门大小姐说今夜会有人对世家不利,老爷说和教祖有交情,相信法门千金,所以带所有人去了。大小姐要侍卫留下给鱼姑娘报信,我便留了下来。真巧,被那个大小姐说中了,鱼姑娘你真的来了!”
鱼晚儿听他说完,脑中又开始剧烈作痛,她想问清楚为何紫宫世家会相信法门,转移得如此之快,可惜一想集中思绪,便似万虫噬魂一般,几乎要挥剑自尽。
侍卫看鱼晚儿脸色不对,上前去想关心一番,却被晚儿恶狠狠地推开。她喘着粗气道:“你别靠近我。我们去法门吧!”
此时,鱼晚儿身上温度暴升,偏偏对任何温度比她低的物体都十分敏感,侍卫的靠近让她觉得寒冷无比,她只想跳入火中取暖。冰冷无比的雨无情地包围她,为了赶路她避无可避。
鱼晚儿踏出每一步,都像走在万年冰窟中。
两人赶到法门时,雨停了。天已微微发亮。一群江湖人士聚集在法门之前。
“砸烂法门!”围观的人叫嚣道。
“就是!说是执法,可惜一点也不公正,法门中人和公法庭勾结,判了多少冤假错案!”
“可不是!可怜姥无艳因为长得漂亮,又不肯献身,就被冤枉,就被法门的人串通公法庭活活烧死!”
“还有天理吗!”
“还有苦境愁落暗尘一家,愁落暗尘是杀手,可其妻儿无罪啊!法门人连满月幼子都不放过,断母子之首,比杀手拍还凶残百倍!”
“法门人经常仗势欺人,对我们江湖义士多加盘查,平添不便,还常造冤狱谋利,寻常武林人除了受他管制,还要担惊受怕,怕自己某天被冤狱了,不得翻身!这根本不是我们需要的法门!
“哼!那个教祖平时威风八面,还不是我们认他,现在我们不认了!看他威风到哪去!”
“这样的法门不认也罢!不认也罢!”
“法门令人齿冷!公道自在人心,我们不要法门!”
几十年来风生水起的法门,面临着严重的信任危机。殷千妘与聂商对视,各自心知,这批人雨刚停,天未亮,就赶来法门,其中肯定有居心叵测者,估计将此前法门败类做出的事栽赃给整个法门,挑动整个江湖与法门对峙。
只要不断鼓动的人够多,提及的例子够令人发指,无论真假,都足以煽动热血之士围攻法门。
整个夜晚显得那么漫长。太一焦急地等候着晚儿的回音,不知道她是否能完成所托,顺利告知紫宫世家转移。昨夜一事,太一分明已激怒六祸苍龙,他必须要不动声色地将世家之人带离武林。
窗外传来仓促的脚步声。紫宫太一颇为惊讶,紫耀天城规矩森严,不会有人如此失态,难道出什么事了?
走出房门,太一和来人撞了个满怀。来者有两人,身后还跟了紫耀天城的侍卫。
来人中的男子一见太一,便放声大哭道:“太一兄长!紫宫世家,紫宫世家!”
太一大惊失色,扶住星罗急道:“世家如何!”
一旁的陶朱朱也忍不住失声痛苦,小声道:“大伯和老爷,还有婆婆,都……都身亡了……”
太一如受重击,搭在走廊上的手,捏碎了实木护栏,“谁?谁!”
陶朱朱红肿着双眼,欲言又止,星罗扯着太一的袖子跪了下去,惨叫道:“是鱼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