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劫（紫宫太一X鱼晚儿）》李夸父

18、揭造天真相

　　“什么！当年三月浩劫的罪魁祸首竟然是腾风汲无踪？连威名赫赫的法门教祖也是他的帮凶？”公开亭围了好几层看客，盯着亭中告示议论纷纷。

　　“我看是狗屁教祖！殷末箫这个老奸贼教出了卫无私这种人渣，说他是浩劫主脑，我可一点也不吃惊！”有人撇撇嘴，不屑一顾地说道。

　　法门成立数十年，经手仲裁的武林纠纷不下万件，自觉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涉案者大有人在。有人一带头，看客中不少人伐挞殷末箫，甚至有自称知情者，提起殷末箫少年时独吞门派秘笈，逼走师弟师妹的事。众人对殷末箫包藏的私心和野心更加起疑了。

　　“造天计划的君要来公开亭赎罪！”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随即形成了声潮，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想看清楚当年武林六大绝顶高手中的最高峰，君，也就是当年江湖第一豪侠：六祸苍龙。

　　六祸苍龙之名，源于此侠客极具悲悯之心，曾誓要禁绝人间六祸：兵、旱、涝、炎、风、妖，屡次出手为武林平乱。因此江湖人在他本命苍龙君之前冠以“六祸”，称其为六祸苍龙。

　　正在看客们议论之间，一道紫色身影翩翩降临。

　　“天下无道，灾生四端，苍龙飞升，六祸禁绝。”

　　声音坚定而谦逊，沧桑而祥和，众人听得精神一振，像是一股暖泉流过十二正经，每个毛孔都非常舒坦。众人争相靠前去想看到武林传奇苍龙君的真面目，却又不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康庄大道，似乎只有大道才能配得上这位授带飘飘的中年男子。

　　一些混在看客中打算报仇的浩劫受害者亲属，看着那伟岸而威严的人影，竟忘了要动手，不由自主地跟着人潮簇拥苍龙君走向公开亭。

　　苍龙君走上公开亭，缓缓转过身来，众人眼前一亮：原来苍龙君竟是一个还值壮年的人，看上去比经常在武林中奔波的殷末箫还要年轻许多。苍龙君双眉如剑飞，纯黑色的眸子中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高挺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角给他不怒自威的面容增添几分亲和。每个人都觉得他是最亲最可靠的人，天生就是为主持公道而来，但没人敢直接和他对视，在他的丰采之下都自惭形秽。

　　苍龙君开口说道：“剑尖弑血，刀头恩仇，说是快意，却是恃强施暴者的快意。诸君步入武林，原为能在武学修为上登峰造极，于自由之地寻求大道大法，却招徕日日惶惶不安，冤冤血仇无休止。”

　　不断聚拢于亭外的看客近千人，鸦雀无声。每个人心中都隐藏着血腥的往事，或做贼心虚，或痛不堪言，都想听苍龙君说下去。

　　苍龙君悲悯的目光扫过人群，每个人都在他的目光中看到自己的影像，荣幸之际更觉自己的渺小。

　　他接着说道：“三十年前，一伙贼人为夺武学秘籍，血洗南武林的卧龙村，吾虽闻讯赶至卧龙村阻止贼人，然为时已晚。卧龙村已无一活口，一个不满月的婴儿和他母亲一起躺在血泊中，死状凄惨。弱女幼子实无功体可言，只因一本子虚乌有的秘笈，便发生灭村惨案。”

　　“吾当时愤怒不能自已，深恶武林暴徒的贪婪与灭绝人性，痛恨法门处事无能与不公，便召集了其余五人，布局造天计划，期望武林能回归本质，人人得以自由求道，共享修为妙处，而非逞强施暴，以生死来争高下。”

　　“这五人，一人是吾妻法云子。她出身法门，却是吾的知音与同志。一人是吾妻好友、紫宫世家的彤太君，太君也厌倦江湖仇杀，冀望后人能共享太平。一人是吾忘年好友，黑夷族族长毘非笑。毘非笑好友手下兵强马壮，所向披靡，但他却一心求和平，愿意为苦境武林与黑夷族的未来而重新造天。”

　　“但吾也犯下弥天大错，邀请当时武林中最绝顶的剑者汲无踪，和道家大宗师飘舟神隐加入造天计划。两人表面上皆是豪气干云天之人，壮志凌云，然其包藏祸心，一心想当武林第一霸主，借机发展自己的势力，逆我者杀，大肆残害武林同袍，却是吾始料不及，令吾铸成大错，万死难辞其咎！”

　　“当吾察觉两人祸心时，便将其逐出造天计划，并召集其余三人商讨如何弥补过失。不料两人为了保住武林声望，不惜引发雪崩与吾四人玉石俱焚！吾等失防，吾被封在极天峰三十年，毘非笑负伤逃走，下落不明，吾妻与彤太君侥幸逃出生天，却因无法摸清叛徒的势力实情，只能忍气吞声暗中维护武林秩序。”

　　“直到数月前，吾妻探得好友毘非笑竟然被关在法门禁地，而汲无踪藏身武林大帮派酒党之中，她自是惊心不已，将此事告知彤太君。可怒的是，彤太君半月前竟毙于法门，武林痛失慈悲之人，吾妻心中痛不可当，至今仍在日日泪悼亡友。”

　　“如今，武林中还有几多势力蛰伏，试图继承汲无踪的野心，吾实在不得知。”

　　“事已至此，吾罪该万死，是造天计划让野心家有了可趁之机，浩劫虽非我本意，然我却是罪魁祸首！”

　　言毕，苍龙君撩起紫袍，傲然的身躯竟缓缓跪下去。“吾苍龙君，愿长跪至死，接受一切惩罚，仇者怨者都该报在吾一人身上，罪名恶名吾一人担，与其他同志无关，与紫宫世家、黑夷族更无关。”

　　苍龙君稳稳地跪在公开亭中，众人默默地看着他。虽然他并非恶意，但因他而起的血海深仇却不是一番告白就能抹去的，这可怜的人，就因为一时之念，要舍身替人赎罪。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倏地，一阵密不透风的箭雨射向公开亭，一批看客躲闪不及被直穿心肺而亡。第一波箭雨未落，第二波又发，在场众多武林高手竟躲不过，伤者亡者惨叫连天。第三波转瞬便又杀到，众人恐惧四逃，悔恨不已，早知不该来看这场热闹！

　　然而第三波箭雨没能落到任何人身上。

　　苍龙君已从公开亭中奔出，抢身挡在箭雨前，徒手强行震开了箭雨。众人躲在苍龙君背后看得分明，他紫色宽袖之中，一股鲜血直淌，他受伤了。

　　这时，箭雨停止了攻击。不远处山头上出现一批黑衣人，他们静肃地站着，像山中的大树，在等待首领的号令。

　　为首者黑布蒙面，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杀气说道：“信六祸者，得六祸。不想死的，就离开他。”

　　苍龙君冷笑一声道：“这些无辜的人根本没想过要追随我，尔等便是恃强就能草菅人命的恶徒，也是我苍龙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黑衣人抬手发令，山头上的弓箭手立即发出第四波箭雨，枝枝利箭都饱含夺命之能。

　　原本想逃离现场的众人见状，不自觉又聚到苍龙君身后。

　　一声龙吟，苍龙如急遽升起的旭日飞入云霄，在空中暴发出的真气凝聚成一把巨型的利剑，一剑挥出，箭雨攻势被阻断，纷纷落地，再挥一剑，山头竟被铲平，黑衣人来不及抵挡便堕入深谷之中。

　　众人被龙吟震得发晕，连忙捂住耳朵，眼睛却一动不动盯着云霄中的身影，如此神功足以逆天而行，武林霸主之位更不足挂齿！人们再也无法怀疑他是野心家，期待明君庇护的人们愿意把武林拱手相让，还得担心他对此不屑一顾吧！

　　多幸运的武林人士，一个盖世英雄居然对武林抱着菩萨心肠。

　　多可怜的侠客，因为自己的善念在赎罪。

　　苍龙君从空中降下，面色沉重，回到公开亭中正准备继续长跪。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走上来拉着他的衣袖道：“阿叔，你受伤了，我回家拿药给你。”苍龙君看她安然无恙，欣慰一笑，摇摇头说道：“无碍，小姑娘有心了。”

　　旁边几人似乎大受温情感染，振臂齐呼道：“恩人无罪，恩人无罪，恩人救了我们所有人，我们该报恩，不可以怨报德啊！”众人随之一起高呼“恩人无罪”，声音震天动地，每个人都从方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胸中充满对苍龙君的感激，和对恶徒的愤怒。

　　被紫宫太一派来混在人群中盯梢的秦假仙暗中给荫尸人使了个眼色，荫尸人悄悄施展土行术离开。秦假仙又给业途灵使了个眼色，却看见业途灵正在擦眼泪，“大仔，这种舍身救人的事，实在是太感动了！”秦假仙气得飞踹了业途灵一脚，“滚去跟踪那位穿粉红袍子的女人了！”

　　业途灵挨了一脚，只好遵照大仔的吩咐去做。他观察周围的人群，只见一个身穿粉色长袍的青年男子正准备离开公开亭。业途灵经秦假仙点拨，知道是女扮男装，便悄无声息跟在她身后。女子明显是文身，并不会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