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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在林府的床上,身边的丫鬟见我起来很是开心的出门送信。我活动了一下身体觉着没什么大碍。伯母过来看我时,我正搅着一碗莲子红枣粥喝了大半。‘可真是吓死我了,大半夜的怎就落了水,若没有好心人遇见早已命丧黄泉。幸而你命大,也没有发热症’我安慰着伯母,把粥喝完。躺在床上的时候,寻思着不知宋旭有没有事。昨日若不是我莽撞他便不会受伤。如此想来,我又欠他一个人情。我平日最怕欠人情,且这次还是自己多事,上了画舫,思及始终越发觉得羞愧。也等不及晚上,便换了男装,顶着芋圆的名号进入宋府。津眺见是我,吓了一跳,领着我去宋旭的房间。我推门而进的时候,宋旭半躺在贵妃榻上,手里拿了本书,见我进来微微抬头,我踟蹰着不敢前进。‘你手上拿的什么’‘哦’我反应过来‘从芋圆那里搜出来的千年人参,你让人煮了好好补补身子。’随手递给津眺。他有些奇怪的看着我,‘我看着是比上次的大些。’‘嗯,你的伤还好吧,有没有不舒服。’我上前走,指着他的腰问。‘没什么大碍。’‘昨日的事十分多谢你。’‘嗯’‘你的伤皆因我而起,我会负责的。’‘哦,你想怎么负责。’他挑眉,望着我。我走到床边,坐下,掏出怀中早已准备好的药瓶,递给他‘这是紫玉蛇杞膏,有复原伤口的功用,乌鸡白凤丸,有强筋健骨固气平虚之效。你好生收着,每日擦服吞饮。’我从父亲收藏的灵丹妙药里搜罗出来的,原本带在身上是为花生磕磕碰碰着想,现给宋旭养伤之用也不错。‘就只这样’他眼里藏着笑意。我有些不知所措‘哦,这几日你好生休养,不要动了伤口。’他把药瓶放在一边,仍旧不说话,这下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那么。你觉的怎样负责。’他皱了皱眉头,拿着书的手抖了几抖,眼看着平薄的书本将要笔直的抖落到腰上,我连忙扶住他的手,接过书,呼了一口气‘掉落到伤口上就不好了,一只手拿书太过辛苦,不如我帮你念吧。’他点头默认,悠闲的躺在一边。我在案前为宋旭念了一日的书,其间顺便帮他倒茶,喂药,给窗台养着的文君竹浇了水,向不知名的哪个美人回了一封不怎么高明的信,拿给他看得时候,他瞟了一眼我的字迹,淡淡的说‘烧了吧’。第二日辰时,我又准时出现在宋旭房中,他只着了一件白衫,坐在台前写文案。我走过去拿起檀香衣架上的衣服帮他披在肩上,顺手添了茶。他用的是行书,隽秀大气而不失锋利,和之前书信上的笔迹一样,很漂亮的字体。我在书架上随意翻了一本游记,躺在榻上,准备他什么时候需要时再效劳。侍女端着早食进来时,我悠悠转醒,宋旭正坐在我身边拉起滑落的衣服。侍女低着头,羞红脸走进走出。我起身帮他布菜,拿一碗白粥,他只吃了两口便不再动筷。我也停下,帮他整理要看的信件。晚间离开时,他对着我说‘明日让津眺帮你开西院的小门,不必再穿着书童的服饰进来。’我想他大约是怕人误会,毕竟有龙阳之喜的癖好不怎么光彩,而且对象还是一个书童。我点了点头,出门时,看见他很欣慰的朝我笑。第三日我辰时过半拎着食盒从西侧门进来的时候,看见宋旭正站在窗台前,似是等人。他看见我的装扮,脸上有些沉默。我今日的的确确穿的是公子的衣服啊,难道他不是嫌我书童的装扮太有失他公子的颜面么。我脸上勾了笑,走到他身旁‘我做了银耳莲子粥,有些晚了。’盛了一碗递给他。他很顺从的接过,眼里有微微的笑意。‘有事么’我见他穿戴的很整齐,不似前日打扮。‘嗯,要出去。’‘我和你一起’‘很快回来’我有些放心不下,等他喝完粥,扣上腰带。津眺将将进门,‘三皇子说他方得了空,等会亲自过来。’我看到宋旭转身坐下,一颗心才算又安稳下来。三皇子进门时我正在给那盆文君竹修建枝叶,‘你何时又多了个小侍从。’我看他笑的妖娆,全没几日前的落魄,真是难得。宋旭起身,他抬手免去了行李。‘父亲刚才派王公公过来探视’宋旭说‘前几日的箭是大皇子放的’‘这我知道了,他消息倒快,只是竟救了我一命,这几日正在府中发火。’‘你的伤怎么样了’三皇子问‘无碍,和亲的日期定下了。’‘嗯,九月初九。父皇本不愿她远嫁,只是闹得众人皆知,真是自作孽。可怜你哥哥白白受了箭伤’‘他似乎很愿意。’宋旭接着‘对了,今日过来是要告诉你一件好消息,父皇不日将你召回京城,还是礼部侍郎,念你有伤在身,容缓几日再回洛安交接城中事物。’宋旭低头不言语。当初贬他一则为公主一事,再则朝中乱局有着保他新皇登基后启用的主意。现在公主事成定局,宋家两兄弟又连接受伤,皇上怕是面子上过意不去,才昭他回京。‘却不知青莲为何放着我这个招灾招难的大凤凰不刺,偏偏转了刀锋砍你一刀。’宋旭转了茶杯‘之前坏过他几桩好事’对于青莲,我知道的也就那么一件,不过怨起怨灭皆有心生,她被心魔左右也不会太好过。我帮宋旭添了茶,准备出门透透气,不妨碍他们谈事情。三皇子瞪着我出门‘你们家的侍从最近真是越发小气了,连杯茶水都不肯添。’想我这些年跟着父亲访名山名水,没少听和尚念经,但‘以己度人’四个字到底没揣摩得真意。
      傍晚时分,斜阳渐渐没过屋顶,拉出一条长长的剪影,鲜红的晚霞铺满了东南的角落,鸟儿争鸣着归家。我踱着步,将院中的桃树数了七十八遍,三皇子才理了理衣服从房中出来。进门看见宋旭坐在案前写信件,倒了杯茶水递给他,见他面色还好,只是原本单薄的身体越发消瘦。拿一件紫袍披他身上‘若不急就缓缓,今日你劳神思虑该好好歇息。’。他手下不停,‘我无事,你早些回去吧。’步出房门时,见三皇子仍在院中。同走在十里长街的夜市中,三皇子仍旧兴致高涨,我想着宋旭消瘦的身影,没什么心思与他玩笑,想早些回府。‘你莫不是看上宋旭了,从宋府出来后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猛然抬头,辩解到‘你不要开这等玩笑,今日我所作之事,只是念及他身上有伤在身,且由我而起。’看他笑着望着我,又加上‘可能我自小照顾人习惯了’。‘也罢,若你如此执迷不悟。’他望着我,我望着远处的灯火,心绪开始杂乱。诚然这几日宋旭是有些与我为难,我因对他有愧那些琐碎之事也都一一耐着性子由他吩咐,若是平日想我不会有如此好心情,可是这几日照顾宋旭虽劳累也不觉怨恨,知他故意捉弄我,也是心甘情愿在他身旁。见他吃不下去饭,还辛苦早起为他煮粥,思虑他心事过重,恐他劳累。之前,芋圆于我开玩笑时,我总觉得宋旭这般的人物,瑶林玉树,仙姿玉色,本不是我这般凡夫俗子所能高攀的,可如今我好不容易起了红尘中的痴妄执念,对象竟然还是宋旭。还都让人给瞧出来了,若继续下去,恐不久我就会被宋旭拒于门外。我回府后,躺在床上思虑了一个晚上,第二日顶着两个黑眼袋起床时,决定这几日还是避避宋府。
      让侍女找了几本小说,将将看了两章,前院秦子清过来提亲,我恍然想起这几日忙着宋旭的伤,竟忘了芋圆。问他身旁的侍女,说已经几日流连花间,未宿家中。到清越的小院,看见她正坐在窗台前,一身素衣发上只插着那只白玉兰簪。我走过去,她清瘦面容,眼神幽寂的望着梨花木架上的几盆天竺兰‘你来了’我站在那里‘秦子清过来了。’‘嗯’‘清越姐姐,一定要走到这一步么。’她笑了笑‘阿庭,生而为人本就有许多无可奈何。’我‘也许,只是心中执念过盛。’‘却也无法,明知不可为却偏为之,这是我的宿命。’我低头默然离开,无法。秦子清原本是哑女之子,不知为何突然征召为太傅,原本布衣高升得以光宗耀祖本就及其不易,但他似乎并无半点感恩之心,朝堂之上屡屡与皇上做对,所荐之言虽有可取之处,然太过激进往往不被采纳,且私下十分清高少与同僚走动,是以他在朝中名声不怎么好,虽位高,所交之人并无太大权势。
      我在暖玉阁寻得芋圆时,他已醉的不知昼夜,拉着我的手,非说十三岁那年背书时是故意输给我的,我看他这个样子实在无体态,向老鸨寻了个房间,想让他安生睡会。守在外间,闲来无事和几个唱小曲的姑娘掷色子玩。夜色降临,我把面前的银两都输完了,芋圆才悠悠转醒,随即遣散了众人。他走过来坐在我面前,‘你若再不醒来,我只怕回不去了。’他不说话,径自倒了杯酒,我拦下,递了茶水给他。‘刚醒了又把自己灌醉,我何苦守你半日。’他只放下茶盏‘阿庭,她还好吧。’‘她好你如何,她不好你又如何。’他面色怆然。我叹了一口气,话虽然这样说,他心里难受,我自然也担忧。随倒了一杯酒递给他,自己又斟了一盏,灌下去的时候,我还思量着,若是醉倒了,芋圆应该不会就把我扔在暖玉阁了吧。
      幸而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我目之所及皆是熟悉的景物。侍女端来解救汤的时候,我问‘公子是否在府上’‘小公子和老爷出去玩了,大公子还在房中。’我听了总算放下心来。饮完解救汤,我踱到芋圆房中,准备开解开解他,昨日将醉未醉之间,思及了好几个法子。逛青楼虽俗却未必不是个好法子,如若不行,想我这些年也听了不少佛经,糊弄他几日也不见得不可以。我进房中,见他独自对着窗坐着,下人摆的食饭似是未动过。‘你不必过来劝我,既然醒了就不会再胡乱惹事。’‘哪里,我过来看看你,今日阳光甚好,不如你与我出府走动走动。’我看他面色平静,恢复了几分以往的神态,‘也好’我拖着芋圆走在市坊的街道上,两边出市的妇女频频把我俩望着,原本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他还真随我出来。‘不如我们去戏院瞧瞧如何’我转头小心的问芋圆,‘嗯’他点头,似是无所谓的样子。我们坐在戏园里看了半日的戏,我吃着果子听戏子咿咿呀呀唱了七八出,头随着唱念做打的动作摇摇晃晃终于磕到了桌子上。清醒过来,揉了揉下巴,看着芋圆还是一副漠然的样子。我安慰着自己,情伤也是伤,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能太过着急。‘天色也晚了,不如今日我们就先回去吧。’芋圆仍旧点头。如今他倒安静下来,任由我做主。我与他回府,送他回房间,看着他听下人侍弄,想着这样也不是办法,不如明日还是送他去春楼吧,借酒消愁也比总闷在心里好过。第二日我进芋圆房间时,看他还是对着窗子坐着,脸色比昨日白了几分,我上前,笑着说‘我今日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如何’他不答话,半晌转过头来‘阿庭,今日我想在房中坐坐。这些年有心事了,总往外面游山逛水,其实没什么大用处,总还是要回来的。’我怕他又出什么事情,就搬了个梨花木椅子,坐在一边说‘那好,我陪你坐坐。’在房中陪芋圆安坐了一日,实在撑不住了,我晚间回房间休息的时候,扭着脖子,想着自从来京城后事情多了比在洛安城内更加繁杂。还没躺在床上安睡一会,芋圆敲了敲房门,手里拿了一壶酒进来了,我在心里嗷叫了几声,心领神会的披了衣服出门。与芋圆坐在房顶上,头顶的星空一闪一闪的,他一口一口的喝着酒。我夺过来喝了一口,‘这不是伯父藏的酒?’只埋了四五年,味道有些浅淡。‘清越及笄那年我在院中埋下的,只怕此生再难于她饮酒作对。’他苦笑着说。我又尝了一口,递还给他,看着他借酒浇愁。月出西山,月落东山,启明星闪现,在夜空中亮的耀眼。芋圆已是十分醉态,拉着我的衣袖口齿模糊的说‘阿越,我以后再不惹你生气了,再不出走了,可好。’我恐等会下人们看到了又多生是非,在他的颈上比划了几下,准备一个手刀先砍晕了再说,奈何没有亲身实践过,回想着之前阿春砍我的姿势,对准后颈,一个用力,手震得发麻。我缓了一缓,从旁边拎了一块屋瓦,又劈过去,看着他悠悠倒下,不知是醉了还是震晕了过去,我舒了一口气,躺在屋顶上,等着侍从过来,把他运回房间。黎明前的天空很黑,我望着夜空,脑海中想着宋旭的面容。他穿白衫最好看,他喜欢喝雨前的碧螺春,他对我笑的时候很暖,发火的时候很冷,他喜欢吃的清淡,做事的时候很认真不喜欢被打扰,嗯,原来我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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