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四章 穆桂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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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穆桂英
展昭循声望去，夜幕之下，一道浓黑的人影半身趴在城墙头，看不太清模样，但听声音因是名女子。她不出声到好，她这高声一喊，勾起了城墙上巡夜的兵士。
“谁在那？站住！”
但听一声大喝，三人一组的巡夜兵士拔刀小跑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火把的光亮，火红晃动，恍惚照出城墙上的不速之客。
“站住的是傻子。姑奶奶有这么笨？”
声夹调侃，若场游戏。不速之客翻过墙头，纵身跃下，碎色罗裙如彩蝶般样开亮丽的羽翼，干脆利落地落到展昭和白玉堂的旁边。发似暮色，回头仰望间漾开黛墨的乌光，现出张俏丽的面孔。
她落地方站稳身，冲白玉堂道了句：“大恩就不谢了。”忙一把往展昭手中抢夺小婴孩，“儿子还我。”
这女子的身手不弱，看身法乃是出自名家。但她背着包裹，又顾忌到孩子，被展昭抢回先手。展昭身形微侧，左手单臂怀抱婴孩，右手顺着女子探来的手臂盘绕扣上她的肩膀，曲掌成爪控住她的关节。与此同时，下盘横扫，逼迫她不得不转身以躲，但左肩关节被展昭控住，她回身的结果不过是手臂后弯，被人锁在背后。
“姑娘，得罪了。”展昭自后控住女子的行动，温声道歉。并扬声吩咐城头上往下探望的兵士继续常务，这里交给他。
薄怒自女子姣好的面容晕开，撇了眼被牢牢控住的关节，不甘地唾骂了句：“色胚子！”
白玉堂从展昭的臂膀里抱过朝女子伸出小手‘呀呀’叫的娃儿，皱鼻子道：“哎哎，少欺负爷的猫好说话。猫儿，可以放了她。放心，她不是我们的麻烦。”
其实不用白玉堂说，展昭也会放了她。适才他没注意，转到女子身后凑近才看清，在她如云秀发间横插有一根暗转木纹的浓翠，钗头处点缀有点点莹白，好似朵朵小小的桂花。
“穆桂英？”
“嗯？你们认识我？”
呵～还真不是他们的麻烦。
展昭望着抱着小婴孩眉开眼笑的女子，又瞧了眼笑得格外愉悦的白玉堂，摇头笑叹。
不用猜，定是穆桂英错过了入城时间，在城外徘徊的时候被从军营回来的白玉堂撞上了。这只白老鼠，以他的官阶，带一个女子入城有何困难？却偏要选择翻墙潜入这种不入流的法子。打的是什么主意，真是一点都不难猜啊。
“穆姑娘，这孩子……？”
“我儿子！”
“穆姑娘来徐州可是要寻人？”
展昭温言询问。
“正是。”穆桂英托了托怀里的胖小子，“你们可知道一个名叫杨宗保的少将军住在何处？”
“杨宗保啊？”白玉堂拖长了声音，笑意盈盈地望着满眼期盼的穆桂英，道：“知道，知道。”
“在哪里？”
“不远，不远。爷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来来来，爷带你去～”
“啊～真谢谢白五爷了。”
“不客气不客气。助人为快乐之本～助人为快乐之本～”
展昭摇头暗叹白玉堂笑得太过灿烂，怎么看怎么似只诱拐母鸡和小鸡出笼的黄鼠狼。
他抬头望天，星星一闪一闪，眨着眼睛。
那个，黄鼠狼，也是鼠？
其实别说白玉堂了。就是展昭也十分好奇，杨宗保一旦知道他的心上人有了孩子，会是怎么样的一副神情？
目瞪口呆？
张目结舌？
欣喜若狂？
还是……
“鹅…鹅……鹅——”
杨宗保呆若木鸡地柱在大门口，口中单调地吐着同一个字音。
“杨兄……你没事吧？”展昭担心地拉起他的手腕，给他把脉。
脉象平稳，无伤无病。
“鹅…鹅……鹅——”
杨宗保呆若木鸡地盯着穆桂英，准确地说是盯着她怀中的宝宝。半天吐不出第二个字音。
白玉堂啪啦展开扇子，体贴地在腊月寒冬给杨宗保扇凉，“杨兄，儿子，穆姑娘的。”
“鹅……鹅……鹅——”
杨宗保呆若木鸡地盯着小宝宝，一时间没注意到自己心上人艳若桃李的面容变得惨白。
胖乎乎的小手扑腾抓住穆桂英的衣襟，呀呀地唤着娘亲的注意。穆桂英抱着宝宝的手越箍越紧，下唇被她咬没了血色，烙下深深的齿印。她一脸倔强，也不示弱，更不解释，只抱着她的儿子，望着杨宗保。
“鹅……鹅……鹅……啊————————————”
杨宗保‘鹅’了半天，终于吐出第二个字音，他仰天大叫一声，惊腾起满数乌鸦，转身冲进内院。
穆桂英眸色一暗，下唇渗出血色，抱着宝宝，也是一个转身，欲离。
穆桂英自幼没了娘，她爹将她当做男孩养大，习文修武。因此，虽说女儿家的明媚娇柔穆桂英是一点不缺，但比寻常大家闺秀，更多了分烈性和不拘的傲气。她可以因为喜欢杨宗保而不顾家人的阻拦，与他交往；可以没名没份地等他五年；可以为他献身，为他未婚生子。但穆桂英决不会让杨宗保为难，让他难做。
白玉堂紧跟着杨宗保进了内院，进去前他比了个手势，要展昭把另一个看住了。
不用白玉堂吩咐，展昭也不会这样放穆桂英离开。他喊不住穆桂英，剑柄抬起，拦在了她的去处。
女人心，海底针。
展昭不是很了解，适才再三阻止他们敲门找杨宗保的女子；低头羞涩地整理云鬓衣衫的女子；不断询问他们她看起来可好会不会狼狈的女子；听说因为在溪边打理仪容才错过了入城时间的女子；只身跋涉来寻杨宗保的女子……何故会在好不容易见到千里迢迢来找的男人后，不多说一句话，掉头就走。
或许玉堂会懂些。
展昭心想。但现在拦截穆桂英的是他，不是他那个曾号称‘风流天下我一人’的爱人。
“穆姑娘，杨兄很想念你。”
清和悦耳的嗓音温温和和地低响在穆桂英的耳边。
展昭不会长篇大论，花言巧语，他只坦然地说了最真实的话。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软了穆桂英要离开的脚步。
她也想念着他。
不然岂会翘家来寻他。
穆桂英神色一软，稀里糊涂地就被展昭引进了杨宗保暂住的内院。
杨宗保冲进内院，直奔水井，飞快地摇起一桶冰凉刺骨的井水，哗啦就把头往里浸。
白玉堂紧跟进来，见状吓了一跳。这西北腊月可不比江南，这里是洒水可成冰的天气。他赶紧将杨宗保拉了起来，接着躲闪不及，被杨宗保甩了一身的水沫子。他刚开口想将杨宗保教训一顿，又被他满面冰屑花白了眉毛的模样给逗乐了。
这时，展昭也带着穆桂英进来了。
“傻小子，还不去把你的桂英哄住了。当心媳妇儿子都没了。”白玉堂见杨宗保一瞧见穆桂英又有跟木鸡效仿的趋势，捻袖在他脸上一抹，笑骂了句，把他给推过去。
“桂……桂英。”
杨宗保跌撞站到穆桂英面前，结结巴巴，手足无措。
穆桂英撇开头，不看他。
宝宝胖乎乎的小手扑腾拉下自己的虎头帽，蜷缩到娘亲的怀中，似是不忍看他爹的糗样。
“儿……儿子……我的……”
杨宗保这话结结巴巴刚说完，白玉堂就一拍脑门，恨铁不成钢地作懊悔状。
傻啊……他白玉堂怎么交了这么一个傻子做朋友……
展昭也是一叹。
人家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地带着孩子来找你……难不成还是想赖帐不成……瞧杨宗保这话说的……
穆桂英性子本来就烈，被杨宗保初见面的反映弄得就怪委屈，此时更是火大了。恨声道：“不是你的！”
“不是不是！是我的对不对？”杨宗保缓过神来，赶紧两步将穆桂英和宝宝一起抱到怀里，顾不上展昭和白玉堂还在旁边，欣喜若狂地搂着穆桂英，耳鬓相贴。
穆桂英气恼地挣扎了两下，不想武功比她差许多的杨宗保怎么会把她箍得这么紧，挣脱不开，还被他贴了脸，冷冰冰的，凉死了。委屈又气愤地直嚷：“不是你的不是你的不是你的！”
“难道是那一晚？是那一晚对不对？桂英，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吃苦了……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杨宗保不住地在穆桂英的耳边说着对不起，满满地都是歉意，满满地都是心疼，满满地环着她，似乎这样就能弥补她一人独自面对未婚产子的压力和困难，似乎，这样补偿她独自带着孩子的一路艰辛。
会委屈，是因为爱他。
会生气，是因为爱他。
会心软，是因为爱他。
一切都是因为爱他，所以心甘情愿。
又有什么好对不起呢……
一切，都是她甘愿的啊。
“傻瓜……冷死了……”
穆桂英喉咙里，好似有什么堵着，仅在他的臂膀里，就似什么都值了。
“对不起对不起……”
杨宗保还是不住地念着对不起，却不放开。
展昭拉了白玉堂，悄悄地离开，留他们独处。
“猫儿。”
“嗯？”
“爷饿了。”
“那我们去泰丰楼。玉堂你想吃啥？”
“爷想吃猫……”
白玉堂拉住展昭，把他拉入小巷，欺身压上，往那两瓣微张掠去。
十指交扣，抵死缠绵，呼吸间，诉尽相思。
隔日，杨宗保神清气爽，跟每个人见面的第一句话，都几近相似。
“白兄，早啊～我跟你说，我有儿子了～”
白玉堂郁悴地一把推开凑近自己的那颗兴高采烈的脑袋，没好气道：“知道了知道了，爷比你还早知道呢。”
杨宗保嘿嘿地摸摸脑袋，左右张望，奇怪道：“咦？展兄呢？没跟你一起来用早膳？”
白玉堂颓废地半趴在茶肆的方桌上，单手支腮，懒懒反问：“你媳妇呢？没跟你一起出来用早膳？”
“我买回去给她。她赶路辛苦，给她多睡一会。”
“二十四孝夫君……”
“呀？”
“□□的人……”
“嘿嘿……白兄怎么？哪里不适？还是……跟展兄吵架了？”
虽然后一个的可能性很小，但杨宗保还是不得不猜一猜。谁让展昭回来了，白玉堂竟然会出现一副要死不活样。
白玉堂深深地挖了杨宗保一眼，转面，趴在桌子上，声音含糊道：“欲求不满……”
“呀？”
杨宗保歪头，清耳朵，他什么都没听到，他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他什么都没听到，另一人却听了个清楚。砰——的一拳敲在白玉堂朝天亮的后脑勺，后来的那人面泛红潮地薄怒道：“死老鼠，乱说什么呢！”
杨宗保惊叹地看原来要死不活的白玉堂精力充沛地扬起笑脸，灿烂道：“哟～猫儿～完事了？来来，吃早餐，吃早餐。”说着，把杨宗保面前的那碗豆浆拉到了展昭的面前。
哎……那碗豆浆是刚上的啊……他一口没喝呢。
算了，“小二哥，再给我打碗豆浆。打包，带走。”他还是别在外面吃了。回家～跟他的桂英和儿子一起吃才是正道啊～
儿子，儿子，儿子，他有儿子了啊～
杨宗保越想越开心，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走路都好像在飞一样。
展昭担心地看着杨宗保远去的背影，道：“杨兄他这样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刚才跟他说话还挺正常呢。猫儿，吃油条，吃油条。”白玉堂陪笑地夹起根金黄，喂到展昭口中。
展昭迟疑了会，左右看看没什么人，便就着白玉堂的手张口咬下。
薄薄的油光染上他的唇瓣，轻和，含住，刚出锅的硬物……
死……
白玉堂颓败地握紧了藏于桌下的拳头，展昭捧碗喝豆浆时，袖口滑下，露出系在腕间的红绳，赤艳得比夏日的太阳更加刺目。
舅舅大人啊！你死哪里去了啊！到底什么时候‘可以’，你倒是出来说个话啊——
不管白玉堂心里如何咆哮呼唤着杨戬，杨戬与他都没有灵犀一动，更没有心意相通。
杨戬完全不知道白玉堂在心底是如此的‘思念’着他。
“我这里有门，下次进来请敲门。”
卓东来气若游须地跟从紫幕后绕身出现的玄衣男子言道。
都什么气节了，他竟然依旧一袭绮纱罩衣，不见寒意。
“下次。如果我记得的话。”
杨戬不冷不淡道，望了眼在烧了很多火炉还盖着厚重棉被的卓东来，撩开他的被，把上他的脉搏。
指肚触及的冰凉和消瘦，不是一朝一夕造成。
杨戬放下卓东来的手腕，给他压好被子，淡道：“这次的毒没要了你的命。但再不注意调养，你也没多久好活。”
卓东来呵呵笑道：“我的命硬，没那么容易死。在理想达成前，我都不会死的。不会……绝对不会……”
杨戬没问卓东来，他的理想是什么。
卓东来也没有说下去。
他们不是朋友，只是茶友。
稍早，展昭来探望卓东来。
展昭问卓东来，是否知道纪晓芙一案的凶手是谁。
卓东来躺在床上，似笑非笑，不答。
卓东来问展昭，柳清风死没有。
展昭微微一笑，合上了房门。
有些问题，就算你问了，有些人，也不会回答。
“你总是神出鬼没的，真怀疑你是不是人……”
卓东来蜷缩在棉被中，有气无力地说着。一双眼却不泛虚弱，精光不减地盯着杨戬。
“不是人，是什么？你信鬼神吗？”
杨戬拨开茶沫，浅啜道。
卓东来扯动嘴角，道：“不信。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若真有鬼神，当人们向他们祈求庇护时，他们在哪？这世上若真有鬼神，也只会是勾魂的黑白无常。”
“鬼神原先也是人。”
杨戬平淡地陈述，不带任何感情基调，用说着‘太阳从东边升起了’的口气。
要不是杨戬时不时会来卓东来这喝茶，卓东来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徐州。但卓东来知道，展昭和白玉堂不知道杨戬还在徐州。
杨戬好像在等什么。
他在等什么？
可能性太多，可能性又太少。
卓东来猜不到。
他也不会去问。
这是不会得到答案的问题。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第六十四章 穆桂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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