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历史漏掉了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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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派人告诉我了。”臃肿身影动了动，对满身湿淋的我说着：“胤祥一直在想老师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她的声音好听吗？”
我竟无法动弹，立在原地呆呆重复他的话：我的声音好听吗？”
“跟我想的一样！这么多年，胤祥总是在梦里梦到老师跟我说话，就是这声音，温暖的、吟诗般优雅，又带着不容质疑的自信。”
“胤祥，我没有很多时间，告诉老师，为什么要加害太子？他既然已被废掉，你又何必？”
“因为他不肯告诉我究竟把我的老师丢弃在哪里了！”他拄着手杖猛然站起来。“我不能让你尸骨无存！”
他终于艰难的走向我，身形暴露在门外灰暗的光线中。胤祥熟悉的眉目唇鼻安放在我不熟悉的面庞上。飞扬灵动的棱角唇畔旁边的酒窝被巨变磨平，那个十七岁时闯入我怀中的少年的青春被谁偷走了？
“老师，我也会像你照顾我这样照顾你，若是有人欺负你我决不放过他！”木兰秋微凉夜晚胤祥的承诺蓦然闯入我的记忆。
“胤祥。”我擦擦眼泪，后退一步望着他：“老师给你留的题目你都完成了吗？”
他错愕望着我，问：“什么？”
我绽颜一笑，转身望着院落里依旧汹涌的大雨。“《国朝理学备考》一书的撰述宗旨是什么？”
“老师……”
“回答。”
片刻沉寂后，沙哑迟疑的声音响起：“一，愚论理学，但以躬行为主……二，论学归宗，论学归善也……三，但有一言一行，一善一事……四，予之为《备考》也，内而自考……五，随得随录，意无轩轾……”
我不给他喘息的间隙，紧接着问：“皇上为什么坚持扶持拉藏汗执掌藏政？”
“拉藏诛除第巴，为我大清除去眼中钉。且拉藏汗与青海诸部夙愿甚深，大清扶持他就意味着牵制着青海两大势力不至出现一方独大的局面。”
“你说最崇拜的人是皇阿瑪。当他遭遇人生最大困境时曾经放弃过吗？若是他放弃了，现在还轮的上你在这里刻着木雕怨气冲天吗？对，你失宠了，可你还活着，还退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自由呼吸！你怨怒你的皇阿瑪，却不曾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若是自己一天天衰老儿子们像是红了眼的野狼厮杀争斗会是什么心情？他该怎么做？冷眼旁观，等待着最后一个沾满兄弟鲜血的儿子站在他的面前成为接班人？”
他猝不及防被我攻进心底最痛的地方，狼狈的后退。
“胤祥，你没有这么傻，除了为我一定还有什么原因让你做了蠢事！”我猛然转身向他逼近，迫使他紧盯着我的眼眸。
“不要问，我不想说。”他颓然坐回书桌前的椅子里，抬手拿起桌上没有完成的木刻雕琢着。执刀的手抖动的如萧瑟落叶。
“好，我不问。”低下头，我摩挲着手中木雕玄烨的脸。“胤祥，我曾经以为自己的境遇是天底下最糟糕的，可我仍是活着站在你的面前听到你头脑里的智慧见地无法抑制的喷涌。我给你讲了那么多那么多西方人的故事，你还是没有听进去。在你温文的外表下，觊觎皇位的图谋甚至连躲藏都不会！”
“啊！”他轻喊一声，丢开了手中的刻刀木雕。殷红血珠从他的食指指肚冒出来，在青灰色砖面上跌落粉碎。
走过去，拿出手帕小心系上。“我走了。”
他倔强的扭着头不肯看我。“我还会再来，现在给你布置新题目。各地的丁银之征矛盾愈演愈烈，皇上为此常常和大臣们讨论到深夜。胤祥，你是大清国的皇子，确保那些一无所有的子民生存的基本权力是你应该做的。”我望着他梗直的脖颈，伸出手拍他弯驼的肩膀。“鹤疾风保养很重要，锻炼也不可缺少，你才三十一岁啊！”
走出胤祥府邸的时候，雨势突然变小了。远远的天边，阳光努力刺透黑压的云层普照大地。老奴弯着腰送我到马车上，我指指斑驳的辅首说道：“把辅首的眼睛擦擦吧，该让它们看清楚这个世界了。”
老奴错愕愣住，目送马车扬鞭离开。
“嬷嬷主子。”马车车厢里，梁九功语无伦次的说：“您可出来了。”
回到畅春园，魏珠说玄烨歇下了。我请他将那个木雕放在皇上睁开眼就能瞧见的地方。
“这……”魏珠迟疑的望着那个半成品木雕。
“皇上若是怪罪了由我一人承担，今后魏公公若是有用的上哑嬷嬷的时候我自然会尽自己的一份心意。”
“呵呵，看哑嬷嬷说的，这个当然。”
半个月后，玄烨准许胤祥重新开始递折子。一个月后，玄烨颁布“滋生人丁用不加赋”政策。其中，胤祥许多意见被采纳进去。
这父子俩仍然没有面对面的勇气 ，但这已经是很大进展了。
然而我心头的阴霾更加浓重了。后世研究者从康熙五十二年开始就鲜见胤祥的折子。可是，我亲眼看到的这些五十八年的折子又说明了什么？能够销毁这些折子的人会是谁？
胤祥仍旧不能擅自出府，但他的福晋兆佳氏获准可以前往宫中探视请安了。
有一晚玄烨枕着我的小腹把玩那个木雕，念叨着：“什么时候让胤祥把它刻完？”
“会有那一天的。”
他放下木雕，枯瘦盘筋的手紧紧握着我的。
一直认为自己和玄烨的庞大后宫距离很遥远。后来才知道这之间的距离比起透过眼镜看清宫玉碟档案的距离短不到哪里去。我以为自己云淡风清，直到我曾经的研究对象们用酸涩哀怨的目光看着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整座后宫的敌人。虽然她们的男人已经衰老。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历史漏掉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