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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嫌隙 ...

  •   第六十五章、嫌隙

      我被两名亲信一左一右架着胳膊,脚步踉跄地拖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石牢。身后的木门 “砰” 地撞上,蓝飞雨和陶先生焦急的呼喊全被这道厚重的门彻底隔绝,只剩空荡荡的回响在耳畔打转。

      夜风寒得刺骨,刚踏出牢门,就猛地灌进我的口鼻,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夜风太凉,还是心底的恐惧正顺着脊背往上爬。

      无论是前方引路的,还是押解我的,这些人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只攥着我的胳膊往前拽,指节捏得我骨头生疼。我们沿着佑圣寺的回廊往前走,廊柱投下的阴影在地上交错,像一道道冰冷的铁栏。廊外庭院里,月光将树影拉得又细又长,枝桠在地上张牙舞爪,活像藏在暗处的鬼魅。

      整座寺庙静得可怕,连虫鸣都听不到,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院落里撞来撞去,每一步都踩得人心头发紧。风穿过殿宇的飞檐,发出 “呜呜” 的声响,像谁在暗处低泣,更添了几分阴森。

      我再一次打了个寒颤,顾不得喉咙里像塞满了砂砾,开口问道:“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无人回答,回应我的只有夜风吹过廊角的呜咽声。

      转过一道殿角,前方的黑暗里忽然传来衣袂轻响——数道人影从廊柱后闪出,为首的正是鸢子。她依旧穿着那身劲装,墨绿的眼眸在月光下亮得惊人,目光扫过押解我的亲信,最终落在领头的亲信身上,语气带着几分审视:“大晚上的,你们要把赵郡主带到哪里去?”

      领头的亲信脚步骤然一顿,侧身朝鸢子略拱了拱手,声音里却没半分敬意,反倒透着不容置喙的强硬:“回禀上使,此乃将军的家事,属下不便多言。”

      “家事?”鸢子陡然嗤笑出声,墨绿眼眸里的冷光瞬间淬了杀意,连声音都沉了几分,“东楚国的郡主,几时成了他谢昆能私自处置的‘家事’?识相的,就给我退开!”

      可话音落了许久,那几名兵士依旧纹丝不动,像钉在地上的桩子。领头的亲信抬眼迎上鸢子的目光,语气又沉了半截,带着几分硬顶的意味:“上使若有疑虑,尽可亲自去前殿问将军,何必在此为难下属?属下只知遵将军的令,不敢擅动。”

      鸢子也不多话,只冷冷瞥了那领头亲信一眼,手腕猛地一摆。她身后的人立刻如蓄势的猎豹般围上来,手按刀柄,眼神凌厉地盯着谢昆的亲信,气氛瞬间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谢昆的亲信也不含糊,当即喝令手下拔刀,刀锋出鞘的 “噌噌” 声在夜里格外刺耳。两边人对峙着,剑拔弩张。

      我看得一头雾水,但如今的局势却再明显不过:鸢子和谢昆之间有了很深的嫌隙,已经到了兵戈相向的地步了。

      有没有可乘之机?

      可惜这念头还没转完,鸢子身后的暗处突然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虽透着病弱,却藏着几分阴狠:“上使何必动怒?本将军不过是想找妹妹叙叙家常,如何就不算家事了?”

      话音落时,暗处的人影纷纷退开,谢昆被十数名亲信簇拥着走了出来。他依旧脸色苍白,眼神扫过对峙的双方,最后落在鸢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上使这般拦着,难不成是觉得,本将军连和自家妹妹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

      鸢子却并不吃他这套,冷冷道:“既是‘叙家常’,又何必如此鬼祟?谢昆,你莫要觉得能耍着我!”

      谢昆哂笑,眉目间俱是挑衅:“上使,你我之间怎么能论‘耍’不‘耍’的?这西蜀没了,可到底是谁被谁耍得团团转?”

      这话像根刺,瞬间扎得鸢子脸色沉了下去,她身后的手下也齐齐往前半步:“我不和你多费口舌!谢昆,你休想带走赵曦!”

      她话音未落,手中弯刀已“噌”地出鞘,刀锋掠过月光,漾开一泓冷冽如秋水的寒光。谢昆的亲信也不含糊,当即举刀迎上,“当啷”一声脆响,刀剑相击的火花在夜里炸开。不过瞬息,双方人马便缠斗在一起,怒喝声、兵刃碰撞声骤然撕破寺庙的死寂。

      我被谢昆身边的亲信猛地拽着往后退,胳膊被攥得生疼。眼看着他们缠斗不休,我心一横——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乱拼一把!

      正当我有意屈了身体,准备有所动作时——

      “吼——!!!”

      一声全不似人的嘶吼骤然从庭院深处炸开!那嘶吼声仿佛裹挟着千钧之力,硬生生穿透了刀剑碰撞的喧嚣,如重锤般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脚步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缠斗中的双方人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得动作一滞,手中的兵刃 “当啷” 落地,纷纷惊愕地望向那座隐在黑暗中的偏殿——那里,正是嘶吼声传来的方向。夜风卷着浓重的腥气扑面而来,混着之前那股诡异的药香,令人作呕。

      “看来,我的‘护法金刚’,有些等不及要见见贵客了。”

      一个沉稳而有力的声音从殿内传出,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却透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随着话音落下,偏殿那两扇厚重的木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吱呀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一道玄色身影逆着光走了出来,身形挺拔如松,衣袂在夜风中微动。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俊朗,鼻梁高挺,唇边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气质儒雅得像个饱读诗书的学者。可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像淬了万年寒冰,目光扫过众人时,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让人不寒而栗。

      玄袍男人停下脚步,抬手朝殿内轻挥了挥。殿内立刻传来铁链拖地的 “哗啦” 声,沉重而滞涩,伴着粗重的喘息,一道身影缓缓从黑暗里挪了出来——

      我几乎连血液都要凝固了!

      那是——药人!

      那药人被一条粗如儿臂的铁链拴着脖颈,赤身裸体的躯体上满是深浅不一的疤痕,旧伤叠着新伤,有的地方还结着黑紫色的血痂,在月光下泛着暗沉的光。他身形高大,肩宽背厚,四肢的肌肉线条分明,乍看与寻常壮汉无异,可当他慢慢抬起头,周遭的空气瞬间像结了冰。

      从下颌往上,他的血肉像是被生生剥离,只剩一层枯黄的皮紧紧裹着森白的头骨,眼窝是空的,黑洞洞的窟窿里不见半点神采,唯有几颗残存的牙齿嵌在牙槽里,森然可怖。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光秃秃的头顶上还留着几缕稀疏的黑发,像枯草似的贴在颅骨上,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那玄袍男子摆了摆手,竟是用一种柔声的语调向那药人道:“别急,等会儿再让你饱餐一顿。”

      药人像是听懂了,喉咙里的低吼愈发粗重,空洞的眼窝转向缠斗的人群,四肢微微绷紧,活像一头即将扑食的野兽。

      我看得冷汗直冒,这人到底是谁?竟能将如此凶戾的药人驯服得如同宠物,他和这药人,又想做什么?

      谢昆却在此时收了之前的倨傲,快步上前几步,对着玄袍男子微微躬身,客客气气地,连声音都软了几分:“先生,您怎么亲自出来了?”

      玄袍男子抬眼,目光扫过僵在原地的鸢子,又落到被亲信架着的我身上,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玩味:“我这孩儿性子野,醒了就不肯安分待着。方才听见这边闹得厉害,哪还坐得住?自然要过来瞧瞧。保不准啊……”

      他顿了顿,喉间溢出两声阴恻恻的笑,声音压得极轻却足以让我听得清清楚楚:“里面有几个鲜嫩的,也好让孩儿开开胃。”

      鸢子的脸色此时也全变了,她盯着那玄袍男子,又看向谢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问话:“谢昆,你想做什么?”

      谢昆笑得似乎整张脸皮都抖动起来,咳嗽了两声才开口:“做什么?上使这话问得好笑!我带你寻到这佑圣寺,诚意够了吧?可你又给了我等什么保证?上使,西蜀既然落入东楚之手,你与其问我想做什么,不如先想想你如何在王上面前交代!”

      这话让我心中猛地一动:听这口气,鸢子还没能从谢昆手中得到财宝。

      “谢昆——”鸢子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你要背叛吐罗?”

      “背叛?” 谢昆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我从始至终就没忠于过吐罗,又何来背叛一说?”他说着朝我这边抬了抬下巴,押着我的两个亲信立刻用上了蛮力,拽着我的胳膊就往后拖。我心头一急,正待反抗,就听鸢子厉声喝道:“别想带走她!”

      她话音未落,那玄袍男子忽然将手指凑到唇边,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哨音刚落,拴在药人脖颈上的铁链“哗啦”一声被他随手甩开,带着一阵风砸在地上。

      药人像是得了指令,喉咙里瞬间爆发出一声狂暴的嘶吼,空洞的眼窝死死盯住鸢子,赤着的脚掌在地上蹬出两道浅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师父!”

      一声清亮的呼喊突然刺破混乱,里头裹着几分焦急,又藏着难掩的复杂,猛地从侧后方回廊的阴影里炸响。

      那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让正扑向鸢子的药人动作骤然一顿,喉咙里的嘶吼也弱了几分,空洞的眼窝竟缓缓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玄袍男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原本带着笑意的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转头望向阴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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