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俱净》万里长沙

88、第 88 章

　　第八十八章
　　谢净确实应该在出差的，因为蒋之诚住院，她特意调整了安排。
　　如今想想，还不如去出差，省了这些窝囊气。
　　晚上，谢净回了家，家里还是只有赵嫂。
　　她把赵嫂叫过来，说最近谢威都跟两老住，她明天出发去江西，家里没有人，让她趁机休个假，回家陪陪老公孩子。
　　赵嫂局促地搓着围裙，“这合适吗？”先生要是回来，她还是要做饭的。
　　“先生最近也忙，暂时住在公司那边了，你安心回家吧，带薪假。”
　　谢净上楼收拾行李，她刚跟周同通过电话，情况特殊，她必须得走一趟。
　　南昌昌北国际机场，谢净一出来，就看见周同了，不由露出连日来难得的笑容。
　　“说了不让你接，这么远，折腾什么！”她笑着数落。
　　周同上前两步，径自接过她的提包，“你在这儿也没车，还得打车，我开了这边给安排的车，方便。”
　　谢净舒了口气，点点头，算是对她的认可，这是周同第一次带人出来办差。
　　“净姐，这是新来的同事，景澄，分部升上来的。”周同指指身边的男人，简单介绍。
　　谢净这才正眼看了那男人一眼，浓眉大眼，身量高挑，她看着他的时候，他也正看着她，双目炯炯有神。
　　谢净侧过脸，淡淡地“嗯”了一声，问周同，“事情办的怎么样？”
　　“还算顺利，我们刚到，就接到了匿名信，强拆、违章建材、贿赂官员、逃税漏税，证据确凿，跑不了了。不过因为牵扯地方官员，地方的公安局、反贪局介入调查，我们目前也没有确切消息。”
　　“嗯，有个叫王剑青的，什么情况？”谢净一身干练西服，端得是雷厉风行。
　　周同想了一会儿，实在对这人没什么印象。
　　景澄看看周同，才对谢净道，“我听他们建设局的聊过，王剑青是他们五大股东之一张大全的妻弟，张大全对这个妻弟还算不错，但他在五洋公司没什么权利，以我和同同姐目前知道的证据来看，没有他什么事儿。”
　　谢净坐进车里，“周同讲讲你知道的情况。”
　　涉及政府改建工程，而且高层介入调查，这件事已经得到地方政府的重点关注，已然派了全方位的调查组跟进。周同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一说了，景澄又补充了一些。
　　作为技术勘测人员，周同他们能掌握这些信息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个案子没有定论，官方不会泄露太多调查细节。
　　舟车劳顿，谢净疲惫地闭上眼，揉着太阳穴，“五洋公司有□□背景。”
　　周同一怔，眼中诧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即道，“我跟调查组的几个人聊过几次，没听他们说起过。”
　　谢净没睁眼，只淡淡嘱咐一句，“我们远道而来，尽量服从人家的安排。”
　　周同神色一凛，慎重地点点头，“我知道。”
　　谢净近日来不曾睡过好觉，又加忧思深重，早已身心俱疲，此时靠在车后座，竟阖眼睡着了。
　　周同瞥了眼开车的景澄，这家伙竟然从头到尾面不改色。
　　谢净醒来看到陌生的环境，还有点懵懂得反应不过来。公家安排的招待所条件并不好，却不妨碍她一夜好眠。
　　周同和景澄在楼下大厅吃早饭，一人一大杯豆浆、一个煎饼果子。
　　周同早饭爱吃包子，她咬了一口硬邦邦的饼，嘟囔道，“这是哪门子的早餐啊！”
　　景澄专注着手上的游戏，闻言头也不抬的应和一句“这谁知道？”
　　周同碰碰他胳膊，“欸，昨天净姐说五洋公司有□□背景的时候，我都惊呆了，我看你倒是淡定得很，是不是早就知道。”
　　景澄轻笑了一下，手上动作丝毫不减，没抬头，“想知道？”
　　景澄其实比周同还大两岁，只是进来得晚，成了晚辈。周同刚刚看他笑的那一下，竟觉得勾人得紧，禁不住不错眼地看着他。
　　景澄打完一把，侧过头，往她身边靠过去，看她一眼，又笑了一下，“帮我点一下。”
　　周同被他靠近的气息熏晕了神智，只知道顺着他指的地方点去，“这是什么呀？”
　　“借点运气，”景澄低头专注地看着刷新的页面，接着“嗬”了一声，赞道，“姐姐真棒！”
　　周同不好意思，回过身去，看见谢净下来，不自在地理理衣角，“净姐，早饭给你拿好了，快来吃吧。”
　　谢净装作没看见刚才那一幕，沉默地吃早饭。
　　“五洋公司的大股东周泽海，托了关系要见你，我还没给回话。”周同吸着豆浆，抽空提了一句。
　　谢净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你休息了，我就没打扰你。”
　　谢净拿餐巾纸擦擦嘴角，好整以暇道，“托的谁？”
　　周同看看左右，凑近谢净耳边，说了个名字。
　　谢净嗤笑一声，“终于坐不住了。”
　　周同看看景澄，有点担心，“怎么办？”他们这次带的人也不多，何况对方还有□□背景。
　　“送上门的把柄，不收可惜了。怎么，你俩不敢？”谢净低头地擦拭食指，语气轻佻，显然心情极好。
　　“敢是敢，只是……”
　　“但凭差遣。”景澄压低声音，却是语气果断。。
　　周同瞪了这孩子一眼，“净姐，我是担心他们狗急跳墙，你若有个好歹，蒋部长那里不好交代。”
　　“周同，你们来了一周了，这案子可有什么进展？”
　　周同哑然，五洋公司好好开着，并没有接受检查而有的颓势。
　　“官商勾结，京里只我们技术组的来了，并没有公安系统介入，所以某些官员还是敢替他们捂着这件事，”谢净看着两人，“京里办事的程序向来如此，不是这边处理不了，又怎么会派人来。”
　　周同是知道谢净的背景的，她完全相信她的话，只是还是不明白她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干他们这一行的，本职工作就是勘测，然后出数据，剩下的都是执法部门的范畴了。除非，除非是针对某个人，周同想起谢净提过的王剑青，恍然大悟。
　　“我这就给他们回话，”周同摸出手机，又补充一句，“他们约的郊区的养生会所。”
　　“安全问题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安排。”谢净眼神坚定。
　　景澄早已收了手机，低头安静地喝豆浆，全程淡定得没有存在感。
　　谢净只带了周同景澄两人，赶赴鸿门宴。
　　周同看着门口两排黑衣保镖，莫名腿软，瞥见身旁淡定的两人，竟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萧瑟感。
　　周泽海本人并没有亲自出门来迎，王剑青带着个小弟皮笑肉不笑地把他们带到一个包厢。
　　包厢里乌烟瘴气，桌子上摆着一排洋酒，坐在沙发中间的应该是周泽海，比照片上的精神多了，他身边陪着两个穿着暴露的小姐。
　　谢净进来的时候，周泽海只是斜眼瞥了他们一眼，用夹着烟的手爬爬头发，指着旁边的沙发道，“谢小姐，坐。”
　　谢净在沙发上坐下，周同和景澄则站在她身后。
　　周泽海晾了他们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听说你们大老远从北京过来的？”
　　谢净抬眼看他，“周老板请我们来，不是为了说这个的吧。”
　　“哈哈，听说谢小姐祖籍也是江西。”周泽海见谢净不搭腔，旁若无人地拍拍手边小姐的细腰，“去，给谢小姐倒酒。”
　　“昨天听他们几个说，”周泽海拿烟指了指王剑青几个，“谢小姐长得漂亮，我还不信，今天见了，果然是美人儿。”
　　被点到的王剑青，靠近了谢净一步，“嘿嘿”笑了两声。
　　面对这种下作玩意儿，谢净眉都不会皱一下。
　　景澄忍不了，斜里踹上王剑青的膝盖，疼得他“嗷”了一声。
　　“你他妈找死！”王剑青眼神狠厉，举着拳头要扑上去。
　　景澄抬眼看着他，面上不动声色，眼神里却是一触即发的气势。
　　谢净勾勾唇角，“哪儿来的吠犬？”
　　周泽海翘着二郎腿，端着杯酒，哈哈大笑了几声，王剑青窝囊地放下拳头。
　　“作为一个江西人，我为江西做过多少贡献，江西人民有目共睹，”周泽海收起吊儿郎当的形态，“我是挣了不少钱，也被选为优秀企业家，你们这些当官的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背景的企业家？”谢净嗤笑一声，“违章建筑都快建好了，之前强拆的一百多户人家还没有补偿到位？”
　　被人当众拆穿，周泽海脸色阴沉。
　　“放特么的！哪儿来的玩意儿，我看你们是活腻了？”王剑青像条急于讨好主人的狗，看眼色乱吠。
　　谢净食指揉揉太阳穴，面上神色不快。
　　谢净起身，“周老板，没什么事儿，恕不奉陪。”
　　王剑青伸臂一横，眯着眼睛道，“我们大哥让你走了吗？”
　　景澄上去就是一脚，“这儿有你特么说话的份儿吗！”
　　王剑青在身高上矮了一截儿，气势上低了，想动手，又有顾忌，不停回头看周泽海。
　　“怎么？要跟我动手？”谢净这话是对王剑青说的，却侧过身看周泽海。
　　周泽海慢悠悠点烟，深吸了一口，笑不呲呲地说，“哪里哪里？谢小姐，得过且过，多福何如少遭祸。”
　　谢净不跟他念经，一手抄兜，一扫刚才严正的姿态，周身气势从容。
　　“谢小姐是京官，周某人不让你白走一趟，”周泽海嗤笑一声，“我周泽海向来对朋友大方，面子上也让你们过得去，你找个小错，罚一下我们，就当扯平了，我也不会亏待你。”
　　谢净低头，嘴角噙着鄙夷。
　　“哦？”谢净故作疑惑，“我说公安局和检察院的同事们怎么像难产似的，原来周老板神通广大！”
　　周泽海眼神阴狠地盯着她，“谢小姐倒是牙尖嘴利！”
　　谢净冷笑，“周老板有时间跟我耗，不如把五洋公司摘摘干净。”
　　包间气氛安静极了，王剑青横眉怒目，一副随时都能扑上来的架势。
　　谢净环视一周，轻笑道，“周老板离京里远，不知道的怕是多了。”
　　周泽海眼里出现了一瞬间的犹豫，随即恢复晦涩不明。
　　谢净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周泽海面前，弯腰凑近他耳边，语气不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威胁我！”
　　她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王剑青见状要拦，她轻飘飘地看他一眼，“你知道殴打辱骂国家公务人员是什么罪吗？你今天骂我三次。”
　　景澄推开王剑青，护着谢净出门。
　　谢净脸色阴晴不定，轻声对两人道，“快走，在这儿他们不敢动手，出了这个门就不一定了。”
　　景澄才启动了车子，后边一溜越野跑车就跟牛皮糖似的跟了上来。
　　谢净勉强维持镇定，“这边路上人少，他们堵我们也不容易，肯定要往别的路上引，小景，你小心。”
　　谢净低头看手机上的时间，划开和之信聊天的页面，心里才算踏实。
　　“净姐，前面有人赛车！”周同从刚才就吓道，此时更是神经敏感。
　　谢净猛地抬头，前面果然十几辆跑车腾腾作响，“小景，能避开吗？”
　　景澄表情严肃，“避不开，只能在前面走岔道了。”
　　要是跟他们这些亡命之徒冲突上了，不仅身陷囹吾，而且进退两难。
　　谢净扶额，下了决定，“走岔道。”
　　谢净拨了个电话。
　　“之信，我这边有点麻烦。”
　　……
　　“对方□□背景，紧追不放。”
　　……
　　谢净看看四周，报个位置，“麻烦你了，休假也不让你安生。”
　　那边又说了点什么，让她撑二十分钟。
　　谢净抬头，问景澄，“二十分钟能撑吗？”
　　景澄一脸为难，“我尽量！”他说这话时，一辆改装车挨着车门刮擦而过，震得三人耳朵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