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止兮（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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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王上，王上……”
烟雨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着托盘，一双妙目晕染开氤氲的雾气，规劝的音调已沾上了哭腔，可举着托盘的手却稳健如故，纹丝不动：“就算王上不为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着想，也要为娘娘想想啊，您顾及着自己的身子，好歹进一口饭食罢！！”
“……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呵。”
岚玖懒洋洋地撑着身子，黑衣衬得她凝脂般的脸蛋愈发的青白了，烟雨惊得住了嘴，讷讷地不敢再言语，眼里的泪却是像开了阀似的，不住地淌下来。岚玖不耐地啧了一声，支起身子，在托盘里挑挑拣拣了半天，才勉强拿起一碗笋蕨馄饨和一小碟蓬糕，便无可无不可地挥挥手，道：“这便够了，孤这几日看奏折气都气饱了，也用不下些什么……对了，昨日吩咐你做的事情，都办妥了么？”
她抬起深如寒潭的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跪在下头的烟雨。
“回王上，事情都已经办妥了，娘娘那边该添置的也一应备齐了，前些个日子娘娘说要奴婢去找些好玩儿的话本和戏册子，奴婢也尽数给娘娘送去了。”
见岚玖脸上神色微软，烟雨壮了壮胆子，一边说一边偷偷觑着她的脸色：“……娘娘高兴得很，对那些册子喜爱极了，如此也不枉费王上您熬夜一本本的给娘娘择选这些。”
听到她的这番话，岚玖弯眉一笑，终于露出了些难得的得意与娇憨来，她似是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轻轻哼了一声，压着嗓子低声道：“她毕竟是我心悦之人，我不对她好还能对谁好呢……”
烟雨眼观鼻鼻观心，权作不知。岚玖看着这一盘琳琅满目的菜肴，蹙着眉意兴阑珊地道：“去告诉御膳房，让他们再做一道青虾卷送过去，记得再淋上一层辣油。”
她知道娄元最爱吃这个，所以她与娄元同桌而食的时候，桌上一定会摆上一盘青虾卷。她口淡，不喜荤腥，娄元却口重，尤爱辛辣咸香之物，吃青虾卷的时候必要浇上一层宫里特制的辣油，一边吃还一边直吸气，模样煞是可爱。久而久之，她吩咐御膳房做这道菜的时候，便自然而然的多说一句，要他们浇上滚过一遍的辣油后再端上来。
烟雨福了福身，刚要应是，就见一小童从侧门手忙脚乱地滚进来，捧着一份盖着“加急”印章的文书，颤颤巍巍地说道：“禀王上，前线传回了昨日的战报……”
岚玖垂下眼帘，思虑良久，才伸手缓缓捏住那一张薄薄的绢纸，抻头看了一会儿，她倏忽折起这页纸，淡淡地对烟雨道：“还不快去？一会儿就要过了午膳的时辰了。”
吩咐完了烟雨，她才扭过脸去，跟一旁的小童道：“去传左右丞相和兵部尚书，让他们到上书房候见，孤有要事要与他们商议。”
烟雨和那小童皆俯首以应，待王上起身离去后，烟雨看着桌上分毫未动的吃食，心里直发愁，可又不知该用什么能劝劝王上，那万般的无奈苦闷，最后只能化为唇边溢出的一缕叹息。
……
入了六月，天气逐渐变得酷热难耐起来，凤曦舞虽然还是有些嗜睡，但较之以前还是好了许多。由着她现在身子贵重，之前吃得补药也被郁仟浔叫停了，太医们每日轮流为凤曦舞把脉问诊，以此来确保她肚子里的——可能是大晋以后唯一的一位继承人安然无恙。郁仟浔略通医术，知晓妇人有孕的前三个月最是危险，便除了指挥战事外，其余时间皆陪伴在凤曦舞身边，拿着伙房做出来的糕点使劲地喂她，不出几日，凤曦舞就悲催地发现镜子里自己的脸整整圆了一圈，巴掌宽的腰上也多了一层软乎乎的赘肉。
于是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郁仟浔再喂她吃糖饼的手，除了肯再用一些兑好的蜂蜜水外，晚膳只拣了几样小菜吃。
郁仟浔还以为她身子不舒服，一个劲儿地问她为什么晚膳就吃了这么些，还兴师动众地要去叫太医。凤曦舞羞得不行，赶忙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期期艾艾地道明了原因。
郁仟浔：“…………”
郁仟浔：“……噗。”
凤曦舞炸毛状，扑上去使劲挠挠挠：“不许笑！！！”
“好好好，不笑，不笑。”郁仟浔把嘴角使劲往下压了压，却仍挡不住眼底深深的笑意：“没关系的，阿小不胖，穿上宽衣便一点儿也显不出来了。而且孕期发胖是正常现象，阿小不必在意。”
她俯下身，把人结结实实地圈进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笑着说道：“阿小就算再胖，我也是十分欢喜的。”
郁仟浔伸手捏捏凤曦舞肥嘟嘟的小肚子，在它上面虔诚地落下一个吻。她抬起晶亮的双眸含笑望着凤曦舞，仿佛天上的晨光都落入了她的眼底，那光亮刺破凤曦舞心里的不安与惶恐，使她眉目舒展，重现笑颜。
哄好了凤曦舞，郁仟浔嘱咐馥春去伙房再端一碟桃酥回来给凤曦舞当加餐，临了想了想，还是又添上了一句：“叫他们少放些油，省得你们娘娘又有负担。”
“是。”
馥春忍着笑领命而去了。
恰在此时，王泽过来请她去议事厅一趟：“说是平远侯有重要军情要呈报给陛下。”
“嗯，走罢。”
……
“已经攻下了邶叶？不错，若再往北去，可就是姽婳的都城安阳了。”
郁仟浔长出口气，向来冷若冰霜的脸上也露出几分藏不住的喜色：“如此一来，朕倒也算是不负先帝所托，这些时日来苦了几位将领和底下的士兵了，平远侯尽且放宽心，这份功劳朕记着呢，回京以后便再另行封赏。”
“臣替他们谢过陛下天恩！”
平远侯抚须而笑，神色间也颇为自得，这次出征，局势几经变换，饶是铁血如他，也生出几分唏嘘喟叹来。一开始晋军接二连三的惨败，整个军队的士气更是前所未有的低迷，而陛下刚来便失去踪迹，下落不明，说实话当时平远侯是恨不得一刀剁了自己来交差的，他甚至都不敢想，若哪日出去搜寻的暗卫带回来了陛下的尸体，自己必定万死难辞其咎。陛下的情况实为特殊，她是女子，娶的皇后也是女子，两个女子之间怎么绵延子嗣，生育后代？想他平远侯一门世代忠烈，虽然后来子孙不肖，家业衰败，却也断断不能让陛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边境、自己还背上个“图谋不轨”的罪名的。幸好一个月后娘娘与陛下同归，而胶着的战事也有了起色，胜利的天平终于向大晋倾斜，有了陛下的督导指挥，晋军一路势如破竹的攻破了姽婳的数座城池，夺回了邶叶、南昌和晋阳三个那。现在更是兵临姽婳国都城下，一想到这个，平远侯就激动得睡不着觉，他虽然不知道郁仟浔与岚玖说的“不死不休”之局，但都到了敌国的王都前，若什么都不干便回去的话，也未免太憋屈了一些，所以他和王霖韩征两个后辈讨论了片刻，最后一致认为还是明日部署一天，后天便快速攻城比较好，争取能将安阳一口吞下。
“……怕是不妥。”
郁仟浔摇了摇头，在帐子里来来回回的踱了几步：“姽婳人的骨头硬，这回咱们都打到他们家门口来了，他们的反抗自然激烈些，而且这里的地形他们更熟悉，挖壕沟地道的话怕是也行不通。这儿不比中原，地势不辽阔也不开明，云梯倒还好，只怕是一些大件儿的东西，比如投石车什么的，恐怕很难运上来。”
她蹙着眉想来想去也不得法，平远侯激动的心情慢慢褪去，开始和她一起犯了难。
“要不臣下令去把道两旁的树叫人砍了？”
他试探性的提了一句，不料郁仟浔却蓦地狠狠一捶桌，拊掌快意地大笑道：“有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止兮（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