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是种流行》鬼笔目

66、哪一张脸都不可爱

　　◎哪一张脸都不可爱◎
　　女人是麻烦的动物，是因为她们总是在不合理的时候，提一些不合理的要求。譬如说莫小帅受张天洋之邀（如果这句话听来足够绅士的话，我们也许能暂时这么说），到胡建的冰淇凌厂参观。当然，你也可以说考察，如果莫小帅够资格的话，我们还可以说“莅临视察”。但是不管噱头是什么，都有一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那就是：原野也要跟着一起去。
　　她的理由很简单，自己身为公司的一个员工，兼这件案子的主要负责人，再兼莫小帅多年来的老同学，当然有义务有责任有权利跟着一起去。但是莫小帅答应的理由只有一个，她是张天洋的女儿，而张天洋是他的顶头上司。
　　“你知道，我们这次去不一定是看他们怎么做冰淇凌。”莫小帅是在暗示她，这其中可能会有危险。因为一个被吸血鬼压榨了十几年的男人，声称自己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似乎是想和吸血鬼展开一场腥风血雨的斗争。男人之间的争夺总是格外激烈，而男人和男吸血鬼之间的斗争，除了格外激烈外，一定还会发生一些预料之外的事。但是显然，莫小帅的这个暗示，示得太暗，以至于原野根本没听明白。
　　她的嘴里还吃着这家公司的产品，说：“我知道，你们不只是来看看，还得顺便尝尝。”
　　她的话让莫小帅只有一种感觉：为什么最近身边的人都变得和维令越来越像？难道东拉西扯，词不达意，说话不符合逻辑的现象也会传染吗？显然，这只能说明，吸血鬼对人类的影响是深远的。这里的深远，和中学课本上学的“某某科学家对人类的影响是深远的”的“深远”，是一个意思。
　　莫小帅之所以最后同意让她跟着，而没有死缠烂打，捶胸顿足地求原野千万不要去。是因为虽然张天洋对维令怀有一种很深的仇恨，但话说明白点，维令是只吸血鬼，两百多岁的吸血鬼，两百多岁并且健健康康的吸血鬼，即使张天洋对他真的是仇深似海，似好大的海，兴许到了无比淡定的维令面前，这海根本就没不过脚脖子。同时他也不担心张天洋的安危，虽然他一大把年纪了，总是做一些蠢事，但不喜欢和人类一般见识的吸血鬼维令，一般会原谅这位老先生一时任性。
　　当然，这也是莫小帅为什么来这里的原因。如果，万一，反正是一种很小的几率，张天洋不是一时任性，而是一直任性的话，同时维令又失去了自己的耐心，忽然想冲动一回，莫小帅就可以扮演调停者的角色，让大家各归各位，各回各家。因为毕竟他自认为他们中间最宽容的是自己，他既可以不计较维令未经同意把他变成吸血鬼，也可以不计较张天洋未经同意随意挑拨吸血鬼之间的关系，而且，还可以拿出自己最真诚的一面和他们坦诚相待。因为谁都知道，他根本没有任何秘密，只有这两个老家伙，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撒谎。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事情从一开始就很奇怪，因为莫小帅和原野按照看门人的指示走到生产厂间后，半个小时里，他们就没再见到一个人。
　　“你确定你爸是让我们来这里吗？”莫小帅问。
　　“你确定吗？”原野反问。
　　莫小帅很想告诉她，你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但是亲爱的，战争开始前的几分钟，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好时候。
　　“这里怎么这么冷清？”莫小帅说。作为一只吸血鬼是不应该感到冷清的，但是如果按照张天洋所说，他根本就不是一只吸血鬼，那么感到冷清是应该的。不过可悲的不是这里太冷清，而是莫小帅忽然发现，他竟然不知道自个儿是个什么东西。这比一个人从病床上起来，忽然发现周围人都不认识，而且也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智力退化到n年以前要可悲多了。因为失忆虽可怕，但你好歹还知道自己是个人，莫小帅没有失忆，他连自己上个月这天吃的什么都记得，但就是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有时也很脆弱，也很需要安慰，但他更需要的是一个专家，站出来跟他说：你是＊＊。哪怕这里的＊＊指的是电灯泡，电饭锅，或者诸如此类的实用型电器。
　　但是什么都没有，他只听到身后传来了原野的声音，她说：“我觉得不会啊，这里挺好挺凉快的。”
　　莫小帅真的觉得世道变了。
　　然后他们便在不远处看到了维令。虽然他不该出现在这里，莫小帅是指出现在原野的面前，但因为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莫小帅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倒是原野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隔着老远就开始喊：“哎……你大哥……他怎么……”
　　他怎么总是出现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莫小帅知道她要问这个。
　　但是原野还没问出来，电话就响了。莫小帅不用看都知道是张天洋打来的，这两个老家伙，不出现是都不出现，但只要有一个现身，另外一个指不定从哪儿马上冒出来。套句老话，真不愧是宿主和牲畜的关系。
　　“你……你……你在这儿干嘛？”你不能怪莫小帅结巴，只是因为他想好了得和维令打个招呼，却没想到该问些什么。
　　“我来这里找东西。”碍于原野在这儿，他没说找什么，完了又补充，“但是你说的另外两个你，我就不知道了。”
　　莫小帅对于他的逻辑深表同情。
　　说着，维令又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说：“这里有血。”
　　莫小帅这才注意到，维令的眼中，不知何时开始泛出轻微的红光。
　　“你不能在这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维令便顺着自己的本能开始寻找所谓的“鲜血”了。相信你和莫小帅也有相同的感觉，这实在不像是平日里那个总是义正言辞，教育他吸血鬼应懂得控制欲望的维令。他不仅仅是在放纵自己的欲望，更是在让那种欲望操纵着自己。
　　“你……”
　　莫小帅刚想开口，原野却突然走了过来，“大哥在干什么？”她笑着问，同时疑惑地凑上前去。
　　“没事，他只是随便看看。”莫小帅有些强硬地拉住了她，“你爸说什么？”他急忙问。
　　“你怎么知道是我爸？”
　　第六感。他想。但是却开口道：“应该是让我们去哪里找他吧？”
　　“哦。”原野点了点头，“他说他在另一栋楼的四层，办公室。可是很奇怪，他说如果你不想来，你可以留在这里，你留在这里干嘛？”原野是真的觉得这句话很奇怪，以至于让她忍不住发笑。
　　“我留在这里能干嘛？”莫小帅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那我们一块去呗，哎，大哥呢？”
　　原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莫小帅越过她的肩膀，看到维令正开门进入了另一个房间，而那扇写着“冰库”的大门，也在他进入后忽然沉重的关上。纯粹出于第六感，莫小帅觉得他找到了所谓的鲜血。也纯粹出于第六感，他觉得那扇门似乎永远也不会再打开了。
　　“他应该先走了。”他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了这样的声音，是那么的心不在焉，毫无自信，“我想他是先走了。”他又说了一次。
　　再见张天洋，他还是喝着那种黑色的茶叶，只不过或许是因为这里有原野的缘故，一切都不再显得那么诡异，而是透露出一种真挚的父女亲情。
　　“为什么这里都没有看到任何工人？”原野有些不满地向他抱怨，“我还以为可以在这里好好大吃一顿呢？”
　　张天洋很是宠腻地看着她，说：“如果你喜欢吃这家的冰淇凌的话，我可以让他们再生产一些，但是你要知道，这家公司其实早就停产了。”
　　这让莫小帅和原野同时吃了一惊。
　　“可是……那个合同……”莫小帅不明白，他们明明和这家公司的老总签过合同的。
　　“合同是真的，没错。”张天洋说，“但纯粹是为了纪念一个朋友，一个和我同病相连的朋友。”
　　原野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是莫小帅知道，他是指胡建。
　　“什么朋友？”单纯如原野，还是把这句话想往了善意的方向。
　　张天洋看着莫小帅，笑了笑：“一个已经去世的朋友。”
　　“哦。”原野这么说。
　　莫小帅看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伤感，心想或许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竟然参加过这个所谓“朋友”的葬礼，而这个人的死，也和站在她面前的这些人脱不了关系。
　　“莫先生。”张天洋依然很是客气地称呼他，然后指着房间另一头桌子上的文件对他说，“麻烦帮我把那个合同拿过来。”
　　莫小帅将合同递给他时，张天洋并没有接，而是说：“我认为你应该先看看。”
　　那根本不是什么合同，而是一张普通的纸，只不过不普通的是，它的上面记载着吸血鬼的另一个秘密。传说，吸血鬼由人变化而成的那日，应该是他每年最脆弱的时候。每逢这个晚上，吸血鬼的欲望会变得毫无节制，渴求大量鲜血，并且需要躺在土地下的棺木中，才能顺利度过这次劫难。并且最重要的是，这一日他们需要躲避的不仅是阳光，而且还有寒冷。因为据神秘组织的统计，造成吸血鬼死亡的最大的原因，不是厌世，阳光，或是同类的伤害，而是他们冰冷的身体根本无法抵御的——寒冷。
　　“是今天？”或许莫小帅首先该问这是不是真的，因为这张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传说。
　　“今天。”张天洋说。
　　“你诱惑他进了那个冰库？”
　　张天洋没有说话，倒是一旁莫名其妙地原野忽然开口，“什么冰库？”
　　她是他的女儿。即使是这样的时刻，张天洋看向她的眼神依然温柔。“是这个公司的冰库，”张天洋笑着说，“很结实的一个冰库，从里面是根本打不开的。”
　　莫小帅撂下了手里的东西，便冲着刚才看到的那个冰库跑去……他其实根本不用跑，维令是只吸血鬼，强大，聪明，狡猾，甚至残忍，他怎么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冰库里？很明显，明天晚上之前，莫小帅是没办法知道他是怎么逃出来的了。但是他可以保留下这点疑虑，等待维令给他亲自揭开，不是吗？
　　“你不用等了！”他听到张天洋在他的身后喊道。
　　他是不用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