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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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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无数哀嚎狂叫,却仍不能阻断士兵的暴行。寒风刺骨,他从来都不知道冬天也会下这样大的雪。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片刻。
他们肆意妄为,将无数珍器财宝纳入囊中,犹如野兽般凶猛。却仍指控是主人将一切给销毁,藏匿。最终二位叔伯被主审官拷问致死。无数令人发指的酷刑,没日没夜的鞭笞,遍体的伤痕,他都是后来从他人口中得知,并不知晓个中真假。
他抱紧怀中年幼的孩童,即使他也不过七岁。他不敢出声,母亲走之前温和地笑着叮嘱过他。记忆里的母亲一直温和如水,嘴角总是带着一丝笑,如沐春风。
他呆呆地看着窗外肆意燃起的大火,一切回忆都将化为灰烬,被埋葬在这个寒夜。
浓烟滚滚,他忍住呛出的眼泪,牵着年幼的孩童一直向前跑,一直跑。那条路仿佛没有尽头,一直绵延到无尽的黑暗。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多久。头脑已经混乱不清,只知道后来,他又累又饿,身子没有一丝力气,滚落山崖,昏迷不醒。
耳畔依稀传来孩童的哭喊,他想抬手,身体却并未有任何反应,十分僵硬,被一丝莫名的力束缚住,无法挣脱。最终只能坠入深深的绝望之中。耳边已再无声息。
……
男子坐起身来,身上是一层细密的汗。额角的发梢已被汗水浸湿,扯过一旁的外袍随意披着,闭着眼沉静了半晌,才缓缓睁开。
这些年来,他时常梦到那样的场景。挥之不去的梦魇,纠缠着他的灵魂与身心。
换了身衣裳,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习武多年,他的睡眠较浅,再加上今夜的梦,他的心思早已杂乱。
院内寂静无声,只有房门前一盏微弱的火光。照亮黑夜的恐惧。
一招一式,一行一止,他早已烂熟于心。剑刃锋芒,不知已有多少鲜血为它祭奠。寒光凌厉,不知已有几多英雄为它折腰。
行云流水,潇洒自如。
霎时间刀锋静止,却闻男子道:“更深露重,为何还不歇息。”
虽说是质问的口吻,语气却万般轻柔。
倚在院门处的孩童慢慢走过来,看着他手中的那柄闪着寒光的剑,眼神里却是无尽的失落与无奈。
“等你长大,我就教你学习剑法。”
孩童苦笑,并未接话。只是坐在檐下,看着天边的月。目光深邃,眼中明亮。仿佛星辰闪耀。
“答应我,好好活着。”
“你可别想死。”
“你这又是何苦。”稚嫩清亮的声音却透着不一样的沧桑。
“无论何时,我定会护你周全。”男子厉声道,语气决绝不容有丝毫的辩驳,“我答应过母亲,会照顾好你。”
“前些日子,月老庙来了个云游四海的道人。他说我命早已该绝,怎奈何一股命数强撑至此,实属违逆天命。”
男子沉默良久,抬起头看着天边的一轮圆月。一如当年那般。父母亲带着他俩在院内赏月,吟诗作赋,好不自在安乐。母亲唇边的浅笑,父亲怀中的他,一切都是那么遥远。
“过两日便是娘的生辰。要不要回去看一下。”
“嗯。”
自打那日从二哥院里出来,沈祐衡便寸步不离地跟着顾清宁,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顾清宁也懒得管他,随他去了。
“前些日子沈云曳有没有什么动静?”沈祐衡斜倚在软榻上,闭着眼,支着头,任顾清宁给他捶腿。点上一支香,烟雾缭绕中,甚是闲适自在。
“没有。不过她是不是脑子短路了?找你就行了,找我干什么?”顾清宁瘪了瘪嘴,有些无奈。
“她要找你自是有她的道理。她又不傻,不然怎么会钓到君望北。”沈祐衡微微皱眉,“清清,别担心。”
“其实她给我一种很强的距离感。”顾清宁歪着头,若有所思。
“其实她早就料想到你会告诉我这件事,所以不用太担心。她应当不会针对你。况且目前君家在商业上有求于沈家,他不敢动你。更何况你还有君予阁这层关系。”
“我跟君予阁又没有什么联系。”顾清宁用劲拍了下他的腿,“你要再这样,我就去投奔叶澜。索性遂了你的愿。”
沈祐衡轻轻一笑,看着顾清宁气愤的样子。抬手理了理她耳畔的乱发,淡淡道:“清清,我怎么舍得你离开我。”
左手用力一揽,顾清宁便被拉进一个温热的怀抱。只听得耳畔低哑的声音。
“清清,不要离开我。”
感受到怀中的身子微微颤抖,沈祐衡轻轻抚着她的长发,纤长的指穿过她的发丝,一寸一寸地玩弄着。
顾清宁靠在他的肩头,颤抖着伸出手抱住他的腰。到现在她还不太习惯啊,感觉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时间无声无息滑过,唯有房内一片柔情缱绻。情致无边。
“怎么样?”沈祐衡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子,唇角一抹淡笑。
“此香配料与当年相差无几,不过长时间吸入会造成人身子疲软,并无大碍 。”沈祐凌看着眼前的琉璃瓶,眉间紧锁道。
“哦?”沈祐衡挑了挑眉,“那我是不是要感激他手下留情?”
“他既然要与你结盟,为何还要暗下黑手。”
“防人之心不可无。”沈祐衡悠然道,看着池中的一双锦鲤,“何况还是灭门之仇。”
半晌,沈祐衡抬眼瞥了眼前的男子一眼,“沈云曳这几日有些古怪。可能会来找你,你可千万当心一些。”
沈祐凌剑眉微皱,颇有些不耐。
“她的事与我有何干系。”
沈祐衡轻笑,觉得他颇有些孩子心性:“二哥,倘若她拿出当年你所赠的玉佩。你觉得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沈祐凌看着眼前如玉般温良的男子,冷哼一声,才冷冷道:“她才不会这么傻。因为一点小事就毁了自己。”
“她当然不傻,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早已摸清所有人的秉性。她要的,不过是日后安稳而已。”
沈祐凌微讽,咬牙道:“背叛自己的家族去为了自己日后的荣华富贵,她可真是聪明。”
“她愿意做什么就随她去吧,反正也是我欠她的。”沈祐衡话锋一转,眼底有些黯然。
“三弟你可真大度,难怪他们会挑选你做未来的家主。”沈祐凌看了站在池对面的少年一眼,冷冷道,“时辰不早了,告辞。”
沈祐衡微微颔首:“那二哥慢走。改日再见。”
目送着他离去。沈祐衡拿起桌上精巧的琉璃瓶,捏在手中。
这人果然有趣,还真上了当。不过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他还真急了。淡淡一笑,沈祐衡缓步走出院外。
“主子,顾姑娘已经前往飞云楼。”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近旁,落地无声。
“走吧,咱们也去会会他。”眼角余光瞥见墙角一抹白,沈祐衡淡淡道。并未回首,只是唇角一抹淡笑。
顾清宁随着小厮的指引来到飞云楼顶层,小厮恭敬行了礼后,便退了下去。这里并无一人,相当清静。只听得一曲弦歌从房内传出。琴声轻柔悦耳,如溪间流水淙淙,山间清风阵阵。
顾清宁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微微尴尬。这人怎么走了?是先敲门?还是……这样贸然进去会不会打扰到正在弹琴的人?
一曲弹罢,正当顾清宁准备敲门的时候,门忽然开了。一个青衫少年站在她面前,约莫十五六岁,英俊潇洒,腰间一枚双鱼玉佩 。
少年突然看见顾清宁有些惊讶,不过旋即忽然看着她道:“是你?!”
顾清宁微微错愕:“啊??”他见过她?
“前些日子我家的马差点撞着姑娘,还请姑娘莫要介怀。”少年面上有些羞涩,不过动作依旧落落大方。
哦~原来是他。不过顾清宁当时吓都吓傻了,也尴尬死了,根本没仔细看他的脸。这回又在这里碰上他了……
“无妨无妨。”顾清宁摆了摆手,免得他又要执意给她精神损失费。
“莫非云姑娘今天要见的人就是姑娘了?”少年突然想起了一些什么,问道。
云姑娘?沈云曳?
顾清宁连忙点了点头:“是啊是啊。她在里面吗?”
“嗯嗯。刚刚云姑娘还念叨姑娘您呢……”
“阿挽,是顾姑娘来了吗?”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室内传出。不似往日的冷漠,是沈云曳。
“嗯。”夏挽回头应了一声,转而对顾清宁恭恭敬敬,“一不小心话多了,姑娘请进。”
顾清宁点了点头,跟着夏挽进了屋。
只见沈云曳跪坐在铺有地毯的地上,案上是一张琴。素手勾弦,轻挑细弹。面容清秀,淡施脂粉。不似平日清冷孤傲,眉目温柔如画。
“阿挽,你去门外候着。”沈云曳停住弦动,对少年淡淡道。
“是。”少年偷偷看了顾清宁一眼,转身出去,并轻轻关上了门。
室内暗香浮动,香气萦绕在鼻尖有些醉人。
沈云曳缓缓起身,推开紧闭的窗扉,一阵微风吹进来,将室内浓烈的香气吹散了大半。
“此香名曰:唤情。”
顾清宁呆呆看着沈云曳,不知此话何意。
唤情……唤的是什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