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珠》盏鸢

10、失踪

　　就在大夫们束手无策的这天夜里，凌儿开始高烧，层层渗出的汗意和梦呓般的低语，生生的鞭挞着叶枫辽的心。
　　一连三天，凌儿高烧不退，枫辽、飞叶寝食难安，看着眼前的一切，紫仙竺甚至想过要不要帮她结束了这痛苦，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司徒凌已经是个半死人了，自己若是弄巧成拙反倒让叶大哥和自己有了隔阂。
　　三天之后，凌儿终于自高烧中清醒过来，司徒府人无不激动异常。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不过凌儿的神智已经清醒，病情也在逐渐好转。
　　虽然凌儿的不药而愈让所有人都很疑惑，但众位大夫一致诊断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还是让家人松了口气。司徒老爷和飞叶只想等凌儿的身体好转一些，再询问她师父现居何处，以便日后也好有个照应。
　　不过，所有人却都没有等到这个机会。
　　就在凌儿醒来的第二天，司徒府再一次陷入慌乱。因为……司徒凌失踪了！
　　没人知道凌儿为什么离开，什么时候离开的。清早丫鬟端药过来时，除了桌上留给飞叶的一封书信外，屋子里早已空无一人。
　　看着手中的书信，飞叶有着千万个疑问，凌儿虽喜欢胡闹，却从未不辞而别，飞叶能给自己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件事和叶枫辽有关。
　　而凌儿的书信中，除了说自己有急事出门之类的话外，只有一句重点：小心紫仙竺。
　　凌儿为什么这么说？她发现了什么？这和她的离开又有什么关系？不论原因如何，她怎么能带着一身的伤病就这么走了？她才刚刚死里逃生，身体还未痊愈，能去哪呢？
　　看到枫辽听说凌儿失踪时的震惊神情，飞叶晓得枫辽和自己一样，对凌儿的出走一无所知。而紫仙竺则是一贯的恭顺温柔，让飞叶完全看不出此事是否与她有关。
　　在飞叶的心中，自己的妹妹虽然顽皮，可和来历不明的紫仙竺相比，不知要吃上多少暗亏，而自己竟然一直没有过多留意他们之间的关系，自责之情不由得又深了一层。
　　回到房间的枫辽心情也是异常沉重，飞叶有意无意的追问凌儿的失踪是不是和自己有关，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发生，但他不知道。枫辽没有正面的回答，是因为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想告诉自己、告诉飞叶，凌儿的失踪不关自己的事情，可，他却说不出口。
　　他和凌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从何谈起，那些似有若无的情愫，像是棉絮一样，缠绕在他身边、心头。而最重要的是，有她在身边，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拔剑的冲动了。
　　这些，从他来到司徒府便不可控制的开始滋生，那个意外的吻，至今想来，依旧让他心神俱颤。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这样一个他还来不及去探究对自己具有什么不同意义的女人，在伤的生命垂危之时，悄无声息的退出了他的生活。
　　心情烦躁的枫辽独自回到凌儿的房间，房间内依旧简洁如昔。他有些不懂，她难道都不用带些东西离开的么？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就算她身手再好，也总要有些防备吧。
　　环视了屋子一周，枫辽发现，凌儿可能只带走了两件东西，一是案上的古琴，一是桌上的玉笛。
　　两件乐器？为什么会是这样两件看起来无用的物品？玉笛？！与上一次不同，枫辽这次好像抓住了什么。
　　她懂武功，而且身手了得，她跟随神医师父多年在外，武林中与玉笛有关的人……‘笛医’？！有可能么？凌儿自己就是那个神医？可她的身体？
　　有太多的疑问在枫辽的脑子里，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了，但又完全理不出头绪，无奈之下枫辽懊恼的离开了凌儿的房间。
　　七天过去了，司徒府派出去寻找司徒凌的人，全都没有带回有用的消息，飞叶托江湖朋友寻找也毫无结果。枫辽有意的注意‘笛医’的消息，却也是一无所获。没有人知道司徒凌是怎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觉得凌儿的失踪和枫辽脱不了关系，甚至就连叶枫辽自己也不能否认这种说法。只有司徒雯觉得不对，她不像大哥那样溺爱凌儿，却是在暗中注意着她，若说司徒家真正了解凌儿的，恐怕还要是司徒雯。
　　就她的了解，以凌儿的性格，即使再不高兴也不太可能去找紫仙竺的麻烦，更何况是出手伤人？她绝对不信凌儿会做这种事情，她反倒觉得凌儿的不正常是从那天拒绝见上官湘剑开始的，司徒雯总是觉得这件事情和上官湘剑脱不了关系。
　　听说司徒雯找上门来，湘剑三兄妹也很诧异，除了司徒凌，他们和司徒家基本没有交集，司徒雯又怎么会亲自找上门来？
　　看见上官湘剑走出来，司徒雯直截了当的开口：“你跟小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上次就说过了，我并没做伤害她的事情。”湘剑完全没弄明白这位大小姐来的目的。
　　“司徒小姐，请问……”听出些端倪的上官雪带着满腹疑问开口，“请问，凌儿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凌儿从上次来时的情绪就不太对，希望不要出大事才好。
　　看着上官家三兄妹一脸疑惑的样子，雯才理智下来，他们真的不知道？
　　“凌儿失踪了，已经有几天了，我们完全找不到线索，所以，我猜想是不是和你们有关。”想到凌儿和上官雪的关系，雯还是据实以告。
　　“失踪！？”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喊出疑问，怎么会好端端的失踪呢？该不会和紫仙竺有关吧？湘剑犹豫着该不该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凌儿只留下一封书信就离家出走了，你们要是有什么消息的话，也请尽快通知我们。”看着雪儿点头答应，雯才微微颔首告辞。
　　留书出走？她不是刚查出紫仙竺的事情么，怎么会？这次连湘剑也不懂了。上官雪握紧怀中的玉佩，这时却有些了然，果然，她是有预谋的，可是，为了什么呢？

　　凌儿的失踪让枫辽开始正视自己一直逃避的问题，他需要时间让自己思考，他在意紫仙竺，她的柔弱让他疼惜，他希望可以用尽力量将她留在身边照顾，不忍心她承受任何的磨难，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她和自己的际遇太像，抛妻弃子的父亲，病重而亡的母亲，无能为力的自己，他不希望她遇到什么不测。
　　在意外的解救仙竺之后，他就了解了她的身世，早年被父亲抛弃的母亲带着自己独自生活，直到母亲病亡，她才辗转回到父亲身边，而后就连父亲也离她而去了，因为谣言，她没有悲伤感叹的时间，迎来的是一波又一波的骚扰，他的确有所触动，才会明知不应该也将她带回了司徒府。
　　凌儿的性格一直开朗、任性，又有一大家子的人宠着、护着，所以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他的行为是否为司徒府带来骚扰，而几乎忽略了她眼中的伤害，他以为她单纯外向，并不容易受伤，可是，事实证明他是错的，而且错的离谱！
　　动用了司徒府上下所有人力物力，就是找寻不到半点凌儿的踪影，这一次，连飞叶也不得不给他脸色看了。
　　在飞叶看来，凌儿的心已经在枫辽身上，而枫辽的心，却只在那个叫紫仙竺的女人身上。感情的事，飞叶本不该插手，可是如今，自己最疼爱的小妹失踪的不见人影，让一向自制的飞叶也不得不把这笔帐算在枫辽的头上。
　　“叶大哥，今天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我没心情，你自己去吧。”没等仙竺说完，枫辽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紫仙竺的眼神阴沉了些，看着自从司徒凌失踪之后，枫辽的变化，仙竺知道，虽然这个男人在自己的身边，虽然凌儿在的时候他是那样的不在意，可在他的心中凌儿已经有了一定的位置。就连司徒飞叶都觉得叶枫辽的心在自己身上，可看看他现在的脸色？只有她自己知道，事实远非如此。
　　叶枫辽每天陪在自己身边，温柔、体贴，也从不逾矩，甚至对自己说话都从不大声，那种礼貌并不真实，这个人，一直给她一种抓不住的感觉。
　　而最近，他开始烦躁、开始有真实感情的表露，但却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的失踪！这样的发现，让她恨，她甚至想知道，如果自己也一样的失踪了，叶枫辽会是更在乎谁多一些？

　　其实从司徒府出走的司徒凌并未走远，或者说，拖着残破的身体，她也根本走不远。凌儿只是投奔了澜淑，住进了倚翠阁。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高烧并不是问题，问题的重点是自己体内的剧毒和怀中不安的古琴。
　　家人只知道凌儿久病多年，却不知她身体真正的问题是她体内与生俱来的剧毒，她天赋异禀，武功卓绝，这些不是她多年苦练的结果，而是生来便有的。
　　自她懂事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有着一股很强大的力量，稍有不慎，自己就有可能伤害到身边的人，母亲告诉自己那是一种常年习武的人才会有的，常人称为内力，她也以为这就是真相，可直到跟随师父离开家门，凌儿才渐渐意识到，事情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简单，她的内力之高已经超出常人修习数十年的功力，甚至在师父之上，她所能应对的敌人，也远远不止武林高手那么简单，那是一种没有人能够解释的诡异力量。
　　上天是如此公平，却也如此不公，在给予她能力的同时也给予了她神仙难解的奇毒，母亲过世时身体严重透支的自己，第一次让毒症全面爆发。随后寻医问药，耗尽师父一生、自己二十年的生命，全都无从化解。
　　这毒与她的功力相生相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发作时她便会功力全失，虚弱无比，真正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女子。
　　随着年龄的增长毒发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间隔越来越短，近几年凌儿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生命是不是也快走到头了。
　　大夫们诊不到她的脉，只是因为她已经毒发，除了她还有口气在，其他的脉象基本都和死人无异，家人只会看到她的药石无灵，可她毒发时的冷热交替，浑身如同被银针刺满的疼痛，却是没有人能够知晓的。
　　因着这剧毒，她成为医界圣手；因着这剧毒，她成为毒界魔尊；因着这剧毒，她早已百毒不侵。此毒毒性之霸道，如同万毒之祖，若不是那天生的深厚功力与其相互制衡，自己也早不知魂归何处了。她与毒同生，她的血同时便是解毒的百灵丹，这就是为什么她的血可以救活上官湘剑的原因。
　　携着这样的身体悬壶济世，凌儿还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看着凌儿苍白的面色，澜淑几次劝她回去，可她的回答一直都是否定的，几次晕倒在澜淑房里也不准澜淑去找大夫，急的澜淑不知如何是好，可凌儿却只是淡然的笑笑，说不碍事，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投奔澜淑，凌儿也是被逼无奈，自己现在这幅身体，藏身江湖太危险了，凌儿也怕自己的神医身份已经被枫辽或者湘剑猜测出来，所以江湖去不得，经常出入的地方全都去不得，那要何处安身呢？
　　凌儿的答案让澜淑吓个半死，她竟然要藏身青楼？澜淑不懂，她身手了得、家世显赫，何苦要如此对待自己，藏身青楼。
　　凌儿浅笑盈盈的望着她“大隐隐于市。”她执意如此，态度却泰然自若，让澜淑不知该如何阻拦。
　　不过有一点，澜淑和凌儿是一致的，这苏州城内的青楼是不成的，为了凌儿的安全着想，澜淑将自己在京城中偶然相识的一个人介绍给她，那个人也是开青楼妓院的，只是那里和别处略有不同，她也只能期望凌儿在那里可以安全一些。
　　就这样，在司徒家将苏州城里外翻遍的时候，凌儿已经一骑快马，直奔京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