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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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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了吗。”
“嗯，早起来了。”叶修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电脑边，双手回到键盘上继续操纵他的君莫笑。
“我还要三天才能回杭州，”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突然显得有点谨慎小心，“……你们相处地还好吗？”
“谁？”叶修不过脑子地问，他正在应付一个野图boss，就算他技术再高，boss的容错率低却是不争事实，“啊你是说——”
“把游戏先给我关了。”电话那头的语气立刻有点不耐烦，“我纵容你看店时玩游戏，但你能不能也懂得收敛点。”
“对不起啊，吴大老板，”叶修抽空给自己点了根烟，鼠标一甩，刚刚被其他玩家打乱的战斗局面也稳定了回来，“刚才有点急事，现在好了。你说和张先生相处吗，你不用担心，我们根本没相处过，几天里他从来没从楼上下来过。”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后说道，“反正你机灵点，到底也问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别杵在楼下愣着。”
“是，我知道。”叶修心说这事儿怎么能数落到他头上，他也是殷殷切切隔着楼梯询问过楼上张先生需不需要中午饭替他买一份什么的，但根本没人回应他。
他甚至怀疑吴邪是不是骗他玩的，楼上根本没有人。
叶修来西泠印社也有一段时间，兴欣网吧那边陈果没有辞退他，只是嘉世的人近期总会以各种理由来找叶修寻滋挑事，对叶修到没什么太大影响，但这一来二去的险些却把兴欣网吧搞出什么新闻。万般无奈之下叶修主动提出去别的地方暂缓一段时间。
陈果给他联系了个人，那人打电话过来非常积极地表示愿意给叶修谋个外职，叶修就两个需求，有电脑，能玩荣耀，就行了。
后来这人二话不说直接联系到西泠印社，说缺个看铺的店员，包吃住。
“王盟啊，这孙子，”吴邪把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打量了两眼眼前这新来的青年人，嘴里嘀咕，“想脱身真是饥不择食，找来这么个屁大点儿的小孩。”
叶修对吴邪的第一印象倒是还好，事实上，没有什么人能对这个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从容稳重的男人有什么反感，他不太清楚他的年龄，吴邪的脸非常年轻，身材也很好，但那双眼睛里沉淀的厚重岁月感和西湖秋水般波澜不惊的气质让人不敢对他阅历的厚薄妄下定论。
多套近乎，但保持距离。这是叶修的打算。
叶修不在乎工资多少，他的目的只是找个落脚的地方。西泠印社离兴欣不远，依山傍水，柜台的电脑虽然老旧了点，倒还是带得起荣耀。他被安排在一楼铺子的侧间，实事求是地讲，这住宿条件真比陈果的储物间不知好了多少倍。
西泠印社上阁都是吴邪住的，叶修从来不上去，他也没有兴趣上去。
这在西泠印社一呆就是两三个月，叶修与吴邪也是渐渐熟络起来，叶修一如既往地在游戏里“嚣张跋扈”，在吴邪跟前却老老实实。这男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呆在他身边时，万籁沉寂，言语谈吐不自觉地就会放稳放正。但终究萍水相逢，本想过往种种一笔带过，直到某天的早上叶修醒来，他现在一向起很早，做这份工作只能掰正作息。他打开房门的刹那，出现在眼前的是吴邪泥泞又血腥味浓厚的背影。
那双肩膀塌着，外套破破烂烂，他倒在龙藤太师椅里，目光瞪着天花板就这样颓唐地一口一口抽着烟，听到动静他偏过头来，而叶修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他当然早就察觉到吴邪的种种诡谲行迹，但就向叶修自己也有守口如瓶的秘密往事，人们之间用隐私撑起距离，只要不相互打探，倒也相安无事。
但叶修突然看到，吴邪冲他笑了。
不是平时风轻云淡的敷衍作态，而是一个直达眼底的释然笑容。
“去楼上帮我把外套拿下来吧。”吴邪说。
叶修点点头，他不多问一个字，也不想多掺和吴邪私下的任何事。他转身上楼拿衣服，听见吴邪又说道，“动静小点。”
楼上还有别人。叶修立马反应过来，他回头看吴邪，但吴邪只是手里夹着燃了一半的烟，撇见他询问的神情不慌不忙地挥手一摆，笑了笑。
很开心的模样。
真正的那种开心。
叶修把吴邪电话挂了，继续专心致志他的荣耀，他搁在电脑边的这部手机都是吴邪强行塞给他的，苹果机，最新款。
“从我工资里扣吧。”叶修当时随口一问。
“不用，”吴邪头也没抬，从桌子上把一些拓片归拢起来放进格子里，“你就先用着，没手机像什么话。”
“那行吧，老板阔气。”叶修也不客气，假模假样道了谢后又一头扎进他的游戏里去。
吴邪回头看了看这二十出头的青年，叹了口气，犹自抱着一大叠拓片出门去了。
铺子外面突然传来一片不太对劲的细碎嘈杂，叶修没戴耳机而是开外放玩着游戏，所以这动静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黄少天在游戏里依旧兀自说个不停，而叶修却已飞快地在键盘上按下了静音键。
“您好啊，随便看看，老板不在，看上什么，我打电话给您问价格。”叶修说着，目光不动声色地飞速打量了一下踏进铺子里的四个人。
“吴邪，吴老板的铺子是吧。”领头的男人开口，“他人呢。”
“出差。”叶修实话实说。
“是躲起来了吧。”后面跟着的一人冷笑。
“你要问他出差去哪儿了对吧。”叶修不紧不慢地说，“我直接告诉你，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他什么人，他去哪不会知会我。”
领头那人把叶修打量一遍，手指摸在雕花案上的青铜器上轻扣，“给他打电话，现在。”
“告诉他，赶紧回来。”那人手底下猛一使力，青铜器被从案上掀下来，咣当一下掉在地上。
“不然砸了他这破烂铺子。”
吴邪在老堂口得罪的东家。
叶修一顿，手指也停止继续敲入吴邪的电话号码。任谁听到对方如此蛮横无礼的“问候”都多少倍感愤怒。叶修这动作一停，立刻其中一个人就朝他大步走过来，手里攥着弹开的折叠刀。
叶修往后退了一步，而对方先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向下暼了眼电脑屏幕，黄少天的文字已经刷了整整一屏幕，一直在询问叶修怎么突然不动了。
他在脑子里以最快的速度打算了一下，在对方的刀子挨上自己脖子之前自己要爆多快的手速来打字告诉黄少天赶快报警。
正当叶修准备双手甩开手机扑向键盘时，突然从楼上传来下楼梯的声音。
这动静太过突兀，不光是那四个人，连叶修自己也吓了一跳。握着刀子过来准备架在叶修脖子上的人动作生生停了，而叶修的手已经放在了键盘上却没去打字。
脚步声慢慢走下来，然后停住。
不是吴邪。
叶修看着这人，过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这人大概是谁。
这人的头发稍长，有些碎发垂在耳朵和脖颈后面，肤色很白，漆黑眸子略略一扫，薄薄的双唇抿着。黑色背心外裸露出的臂膀，并不夸张的肌肉线条优美紧实。这人从头到脚都生得极为年轻漂亮，但毫无表情的面容却着实煞去几分生气。
但他只是站在那儿，冰凉的视线平平一扫，一股逼得人动弹不得的压力与惊惧瞬间席卷周遭，犹如肃杀神佛。
“谁找吴邪。”
他开口。简短几个字，一时间竟无人敢主动应答。
屋中气氛紧张，弹簧刀的刀尖还冲着叶修的鼻子。叶修心里恨得慌，吴邪只告诉他看店，可没说这看店的工作还会威胁到小命。
“叫吴邪出来，巴丹吉林沙漠，这事儿还没完呢！”领头的人吼起来，手已经摸到腰上。
有枪！
叶修心底猛地一惊。他脑袋里却本能但觉不合时宜地自动过了一遍在这种情况下荣耀里该如何抢攻缴械再破招。还有时间想这个，他自己都为自己莫名其妙地从容淡定感到好笑又奇怪。
接下来，叶修只感到耳边一股风吹过去，对方的手枪刚拔出来就被一脚踢飞，接着一肘拐在对方胸口，刚刚还嚣张吼叫的家伙瞬间被这一肘击得脚下连连后退，最终被地毯绊住后脚跟一屁股坐在地上。
叶修脑袋里想的所有游戏动作都被这人真实地做了出来，甚至更干脆利落些。
所有人无法继续掩藏的惊惧击碎了他们伪装的强势。这人转眼已经站在叶修前面，手里握着折叠刀，赫然是刚才指着叶修的那把。
他手一松，折叠刀掉在地毯上，一声闷响。
“杭州不能杀人。”他说。
这句话的警告意味已然非常明显，挑事的四个人都一动不敢动了，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给自己留后道，但他们怎么算也没算到西泠印社里吴邪竟留了这么号人坐东山。
“吴邪那孙子，不得好死！”领头人咬着牙，爬起来以后招呼余下几人赶紧撤走了。
叶修神经一直崩得紧紧的，等这群人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在外面，这才发觉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他把五指张了张，凉风抚过手心，令他逐渐放松了下来。转头一看，那人正弯腰把刚才被推落的青铜器抱起来。
“我来吧！”叶修赶紧上去招呼，那小哥已经把青铜壶提了起来，听见叶修的呼声，转过脸来对着叶修。
他看了叶修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把青铜壶递给叶修。
“……艹，”叶修刚把壶接过来就感觉浑身一沉。
妈的，这么重。
刚才看他单手提着，完全看不出来重啊。
等把屋里一切都打理回原位，那小哥已经转身往楼上走了，叶修这才发觉这人脚上一直穿着的居然是居家拖鞋。
本来也没什么奇怪的，但叶修就是觉得挺好笑的。
“张先生，”叶修叫住他，虽然这人怎么看都古怪又孤僻，但叶修还是没来由地出口叫住他。叶修酝酿了一下，笑了笑，问，“我去对面买早餐，你需要来一份不？”
太他妈可怕了，我在说什么。叶修在心里狠狠绊了自己个跟头。
过了很久，久到叶修已经深刻意识到周泽楷其实也不算太不会聊天，他刚想着算了我自己去买，就听身后幽幽地飘来一句：
“好。”
叶修这回真是被绊了个跟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