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看川》丹麦女孩

6、走马上任

　　转专业的学生比预计中早来了几天。祁航远接到张庆文通知，学生们将于本周三来报道。据说转专业班级很不好管理。学生们来自各个不同的学院，因为转专业，组成了一个新的班级，学习、生活方面都需要重新适应。他们已经拉下了一个学期的课程，而经管学院教师短缺，一个顶俩，每位教师课都排得满满的，抽不出时间来给他们补课，因此，只能靠自学。在生活上，他们会调整宿舍，有新的舍友。其实转专业对于一些学生来说，不是重获新生，而是坠入了另一个深渊。一些以前是班干部的学生，来到新的班级，没有继续当选，会倍感失落；加之学习任务的繁重，往往变得不堪一击，尤其是那些心理弹性较差的学生，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接手这样的班级，祁航远感觉肩上的担子很重。
　　在新班级的管理方面，首先要建立一支过硬的班干部团队。深谙用人之道的刘邦曾说：“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我不如张良；论抚慰百姓供应粮草，我又不如萧何；论领兵百万，决战沙场，百战百胜，我不如韩信。可是，我能做到知人善用，发挥他们的才干，这才是我们取胜的真正原因。”班干部是辅导员的左膀右臂，选好班干部，学会用人之道，辅导员的工作往往能达到事半功的效果。第一周，祁航远准备给学生们一个相互了解的过程，自己也在暗中观察着每个学生的个性特点。报到时，一个叫程凯的男生很自来熟，拉着祁航远扯东扯西的，有意参选班干部。但祁航远隐约感觉，此人做事不够沉稳。果不其然，几天后发生的一件事，印证了祁航远对他的看法。
　　张庆文又交给了祁航远一个新的工作任务：将经管学院的心理学社团“心悦社”重整旗鼓。几年前，随着经管学院学生数量不断的增加，原有的几个社团已经不能满足广大有志青年积极参与社团活动的热情。“心悦社”应运而生。当时，经管院团委负责人是一个爱好心理学的老师，在她的带领下，心悦社开展了许多丰富多彩的活动，如心理剧大赛、心理电影赏析、心理健康知识竞赛等等。心悦社一度成为最受经管院学生喜爱的社团。心悦社曾经的辉煌，也得益于当时社团里的几元得力干将，他们是真心喜欢这个社团，尽自己所能，把心悦社办好。然而，好景不长，之前的团委老师一年之后调走了，原来的得力干将，也该退役的退役，该毕业的毕业。现在的心悦社，名存实亡。只有每年的5月25日，根据学校心理健康指导中心的要求，走形式似的，举办一两个活动。祁航远这个专业人士来到经管院，张庆文当然不能错过这个用人的好机会。
　　回家的路上，祁航远脑海里思索着这项工作该如何开展。说实话，他有许多点子，但真正实施起来，不那么容易。怎样调动学生的积极性，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算了，先不去想了。他忽然想到另一件事：来A市有10天了，还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祁航远不由得有些想家，毕竟他在A市没有任何亲戚，关系好的朋友也只有卫军一个。不知道妈妈的“新事业”进展如何，妹妹的第一次模拟考试成绩怎样，还有他那个嗜酒如命的父亲，是否依旧如故。
　　“妈，是我，航远”。“我还听不出你小子的声音吗？在A市怎么样啊？也不来个电话。”祁妈抱怨的语气里散发出掩饰不住的喜悦。“挺好的。来的第二天就租好了房，每天晚上自己做饭，早晨、中午在学校吃。工作已经步入了正轨，您放心吧。”“那就好”。“思玥她一模成绩怎么样啊？能排到什么名次？”“你妹妹这孩子可比不上你当年用功，这次在年级排名也就是个中等，我看，能考得上你们学校就不错了。”祁航远：“您这是在夸我们学校，还是...我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对了，您的生意做得怎么样？”祁妈：“我还指望着你帮我拉些业务呢！”祁航远：“我可不想做微商做到没朋友啊！”祁妈：“这孩子，说什么呢！”祁航远：“我爸他还是老样子吗？”“差不多吧，在外边和你杨叔喝着呢，你也知道，他管不住自己，我也懒得管了。”“您注意身体。清明节放假我打算回趟家。”“好的，儿子，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那我提前谢谢您。不早了，您快睡吧，注意身体。”挂了电话，祁航远心里暖洋洋的，果然是想家了。
　　来平西学院一个多星期了，祁航远还没有办理校园一卡通，去食堂都是用现金，也不能进图书馆，他感到很不方便。夜晚空闲的时间需要用一些活动来填充，一个是电影，另一个就是书籍。除了专业书籍，祁航远还喜欢看一些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书籍为他打开了心灵的另一扇大门，有时候，沉浸在书中的世界，让他忘乎所以。上午，祁航远和尚佳、秦悠悠一起去办理了一卡通。晚餐，祁航远是在学校食堂解决的，他晚上准备去图书馆借书。
　　在图书馆的自助查询机上，祁航远查找到了自己最近想看的一本书，在三楼的I区。祁航远坐电梯上了三楼，很快找到了那本书。他想着，去心理学分区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B区在二楼靠近窗户的位置，一共有六七排书架，其中有一排都是心理学书籍。祁航远的目光扫过一本本书，有些是他已经看过的。很快，祁航远被一本名为《追寻记忆的痕迹》的书吸引了眼球，他一直对记忆方面的研究很感兴趣。正当他伸手去拿那本书的时候，另一双手先他一步抽出了那本书。祁航远转过头来，和这个“抢书人”四目相对，他惊异地发现，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趣味运动会上，让他眼前一亮的男孩。洛川也认出了祁航远：您是祁老师吧？前几天开趣味运动会，我记得您。我叫洛川，英语班的。祁航远平复了一下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答道：我记得你。你喜欢看心理学书籍吗？洛川：恩，业余爱好。这本书您先看吧，我再看看别的书。祁航远：不了，先拿者先得，你先看。洛川：这让我多不好意思。祁航远：不如这样吧，你先拿着看，看完了联系我，我再去找你拿书。洛川：那好吧，谢谢祁老师，我会很快看完的。祁航远：不用谢，本来就是你的。我电话187XXXXXXXX。那就这么定了，我先回去了。洛川：一言为定，再见，祁老师！
　　回去的路上，祁航远还没回过神来，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真是个太意外的“收获”。偌大的平西学院，有两万多名在校生，2000多名教职工，他本以为，很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男孩了，没想到，仅仅三天之后，他们再次相遇了；没想到，那个男孩居然是个心理学爱好者；没想到，男孩主动告诉了自己他的名字。祁航远还留给他自己的联系方式，因为共同喜欢的一本书，他们还预约了下次见面。一切来得太快，让祁航远有些不敢相信。
　　回到家里，祁航远打开了从图书馆借来的那本书。书的名字叫《死于威尼斯》，是一部写于20世纪初期的中篇小说，作者托马斯·曼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这本书曾被评为“世界百部同性恋小说之首”。祁航远曾经看过这部小说改编的电影，他内心很为之触动，一直想看看原著。几种不同的颜色毫无规则地布满书的整个封面，像一幅抽象派的画作。小说篇幅不长，一共100多页。祁航远熬夜看完了。故事的主人公阿申巴赫是一个正直清高的名作家，他数年来孜孜不倦地现身于创作，一心想攀登艺术的高峰。长年累月辛勤的劳动使他心力交瘁，他很想松一口气，到国外调剂一下疲惫的身心。他选中威尼斯作为目的地，在那儿度过了不少炎热的夏日。他在饭店里遇见一个非常俊美的波兰籍男孩，名叫塔齐奥。他认为塔齐奥就是美的化身，因而现在一种反常的情爱里，不能自拔，甚至为他神魂颠倒。不久，威尼斯瘟疫横行，外侨纷纷回国，而阿申巴赫明知有染疾身亡的危险，却偏偏不肯离开，宁愿守在塔齐奥身边，最后终于死在海滩旁。
　　电影基本上是忠于原著的，除了把阿申巴赫的作家身份改为了作曲家。合上书，祁航远回想起了电影的结尾，阿申巴赫望着塔齐奥与大海、阳光融为一体的背影，从椅子上站起来，想要伸手去抓住什么，却一头栽倒在沙滩上。他不由得想到了一首诗：
　　找到了！
　　什么？
　　永恒。
　　那是太阳与海
　　交相辉映
　　我永恒的灵魂
　　注视着你的心
　　纵然黑夜孤寂
　　白昼如焚
　　兰波——《地狱一季·永恒》
　　祁航远相信，那一刻就是永恒。古斯塔夫永恒的灵魂注视着塔奇奥。回想自己与洛川的邂逅，洛川那俊美的身姿，自己那颗跳动不安的心。是否，洛川就是他心中的塔齐奥，而他自己就是飞蛾扑火，越陷越深，一步步走向灭亡的阿申巴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