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泪》宁迟墨

1、第 1 章

　　她是一只火红的狐，琉璃般的眼，守护天池，已千年。
　　日吸天地灵气，夜饮月华流泉，终于幻化，灼灼胜桃华，苍苍若蒹葭。
　　可这，于她并未有何区别，她的使命，便是守护这天池，半步也不离开。离开，便不能回来。
　　可她，还是离开了，一念成殇。
　　她不知他是谁，亦不知他从何处来，一双澄明清透的眸，几句温和关切的话，她心生了眷恋。也许，只因这天山太过孤单。她随他行，天山上下，大江南北，人间地府，像个影子，紧紧的跟在他身后，一语不言。
　　渐渐，她琉璃般的眸，染上色泽，有笑，有忧，有欢喜，有怅然。只是，心，淡然如初。
　　而后，六月二十四，他的婚期，他言，“请你离开，我不想她难过。”
　　她淡淡一笑，火红的身影消失。一句淡淡的“好”滑过嘴角，终是没有出声。
　　没有回天山，她去了他想去的地方。流浪在天地之间，走他曾经走过的路，追寻他的梦想。
　　而后，遍观红尘，看透生死，她的心，渐次平和。最后，她回了天池。
　　违了约定，回来，便是生死局。雷劫，铺天盖地，她浅浅笑，早已料到，自离开那日，她便知晓。
　　从生到死，她的使命，她从来都知道，任性了，便会受到惩罚，命，早已注定。
　　只是并未想到，在她半秃的狐尾现出，他出现，似要拼了一身修为。
　　她惨然一笑，“你不必，命如此。”
　　他痛呼，“对不起，我……”
　　似终是无力，她的嘴角轻轻勾起，似嘲讽，似眷恋。泪终于落下，澄明清透恰如琉璃。
　　霎时，雨过天晴。另一个白衣男子飘飘落下，满目复杂，“好吧，清潼，半年之期，你赢了！”
　　他缓缓伸出手，天地至宝琉璃泪就这样收入了怀，一语不言。
　　琉璃泪，为天池灵狐所独有，代代相延，至情至性之物。千年始现一次，可救苍生于水火。自千年前女娲补天，天再次有了缺口，而他不得已。
　　白衣男子缓缓行，淡淡呢喃，“清潼，你明知……”
　　“清玄，你够了！”似是极力压制，他轻喝出声，末了，沉默半晌，“这是我的使命。”似是有些无力的回答。
　　是的，这是他的使命，守护这天地，维持黎民的安宁。哪怕他明知，若取琉璃泪，须生了至情至性之心，方可，须心伤过，看透这世间，方可，须化去毕生血力，方可。他不得不为之。
　　可是，真是如此？他终究是对不住那只红狐的吧。哪里有那么些恰巧，温和关切的话，行过的路，看过的风景，甚至他的妻，哪里有那么多恰好，只是有意为之，罢了。
　　他本就不是良善之人，做这些，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仅仅只是与师兄的一个赌局，他心知肚明。使命也好，私心也罢，他所求，不过梦里一个身影，一段遗失的记忆，千年，他已等的太久。
　　天之涯，地之角，白衣飘飘，蓝衣沉静。
　　“清潼，你太过执着。”清玄收下琉璃泪，拂袖，白衣广袍携着一抹晶莹，琉璃泪去了天之一角，良久，叹息，“来吧，我帮你，只是——不要后悔。”
　　借了师兄的半身修为，他的记忆渐渐恢复，沉寂了千年，那一袭红影在记忆里越发清晰，而他终于想起。
　　不知是谁招惹了谁，遇见，便是欢喜，哪怕只是一瞬的相守，便是一生的期许。只是，不得长久。清规如此，他来不及辩解，一晃神，她已一力承担。
　　灼灼胜桃华，苍苍若蒹葭，那时，她笑，“清潼，惟愿结来生。”纵身一跳，天池没了她的影。他，亦封存了记忆。
　　上一世，她因他，输了修为，离了仙班，这一世，她什么都不知情，因他，输了性命，再无转世。兜兜转转间，命，早已注定。
　　恍然，她的泪还在眼前，霎时，他便心痛的不能自已。
　　他苦笑，“琉璃，你何必……”抬眸，琉璃泪已化作了天际的白月光，澄明清透，普照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