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梦录》赵梦醒

16、踏雪无痕满地银（上）

　　萧缘旭给继母道了这件事，继母并不反对，给了萧缘旭一些钱，他和老黑便踏上了旅程。

　　临走时，猫儿还冲着老黑撒娇，老黑随手掏出几张百元钞票递给猫儿，老黑知道，猫儿的确是一只猫，一只吃不饱的猫，你不喂她她是会跑的。

　　老黑掏钱的姿势确实有几分大款样，猫儿见钱便喜。萧缘旭他却很是厌烦。
　　老黑和萧缘旭重回故地，自是一番感慨，想起当年的“师父、师娘、师祖、师姨、师奶、师叔、师姐、师哥、师弟、师妹”，又是一番感叹。

　　还是原来的样子，东边那座小土丘，丘上有一个亭子，他们都叫那是“华山论剑亭”。
　　正对面是他们曾经上课的地方，教学楼的旁边，那是他的“练武场”，它的西边，就是宿舍楼。

　　宿舍楼的背后，是一片白桦林，现在叶子已经所剩无几。
　　萧缘旭手指着那边的“华山论剑亭”，道：“还记得它吗？”

　　“妈的，怎么不记得，一壶酒，消情愁，愁更乱，影更乱，剑更乱。”
　　“当初你在亭上说了些什么？”萧缘旭说道。

　　“妈的，老子要打败天下无敌手，打败天下无敌……”老黑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当时的‘壮志凌云’呢？难道只是一句空话吗？”萧缘旭说道。

　　“妈的，别说了，当时我气血方刚，天不怕，地不怕，可现在，单这个‘钱’字，就……就让我发愁，他妈的！”老黑说道。
　　“师兄，不要丧气，任何人都会成功，就怕你不去做。”萧缘旭说道。

　　老黑又摇了摇头，这个曾经扬言要“打败天下无敌手”的老黑，如今为何如此颓废？
　　二人去交了入学的钱。他们上的是集训班，恰巧是他们原来的师父，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师父，自然喜出望外。

　　师父长得很高大，但却很苍老，头上积淀星星，皱纹很多。萧缘旭心里不禁一想，师父老了，的确老了，谁也有老的那一天。

　　两人安排好住宿，就又来到这室内练武场，这时场内有二、三十人，都在辛苦得练着，“练武场”东墙上有一个很大的“剑”字，旁有贾岛《剑客》集一篇。诗曰：

　　十年磨一剑，
　　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似君，
　　谁为不平事。

　　师父看他们来了，便冲着众人道：“今天便练到这里，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吧！”
　　众人散去。

　　现在这练武场里只剩四人，师父、老黑、萧缘旭和一个仍在苦练的师弟。
　　“岳成，你为什么还不走？不要再练了。”师父说道。

　　“是。”说着，冲老黑和萧缘旭冷哼一声，转身出门而去。
　　“他似乎对我们很有意见。”老黑说道。

　　“当然，你一来抢了他的威风，他能不生气吗？” 萧缘旭笑着道。

　　“这孩子性格很孤僻，咱们别管他。既然你们已成大人了，我也破破戒，咱们一块吃一顿，但一定注意，就不可喝多。你们知道的，我从来是不允许我的学员喝酒的。”师父说道。

　　“明白。”二人异口同声。
　　这次萧缘旭没有醉，老黑是半醉半醒，而师父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我……我这一辈子……算是……算是没出息了！”师父抱怨着什么，一会儿又开始默默流泪。
　　“我……我天下第一……”师父接着说道。

　　“对……师父天下第一……我，我天下第二，萧缘旭天，天，天下第三……”老黑在师父的带动下，也开始说胡话了。

　　“我……我打败天下无敌手……”老黑又开始哈哈大笑。
　　萧缘旭看形势不对，马上结了帐，把二人架出酒馆。

　　心想：现在把师父送回家，一定又会被师娘骂，还是先回宿舍，让师父在自己宿舍睡一晚吧！
　　萧缘旭与老黑两人住一间宿舍，萧缘旭把二人安置在床上，于是自己便没有地方睡了，不禁为难。

　　最后穿上厚衣，推门而出。
　　外面很冷，灯还亮着，照映着东边的小土丘，小土丘还有那“华山论剑亭”。

　　萧缘旭慢慢地走着，独自一人孤独的走在路上。
　　萧缘旭走上了小土丘，正面便是亭子，还是那幅对联：

　　红花剑舞纷纷落，
　　碧血箫起悠悠扬。

　　萧缘旭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走进“华山论剑亭”，萧缘旭拿出那个小木人儿，又用刻刀雕琢起来，他想让它完美，不想有半点缺陷。

　　雪，天下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迎风飞舞，然后掉落到地上。

　　飞雪荡起一片白雾，朵朵白莲又迎风飘起，影乱愁更乱，如伊人裙带翩舞，似雪莲，更显仙女之姿，而如桃花，身如轻燕，观千古骚人之风流，败沉鱼落雁。

　　纯洁之首，雪独尊。
　　秀美之冠，雪独尊。
　　万物之魁，雪独尊。

　　当萧缘旭再抬起头来，早已一片银色世界，萧缘旭兴起，他把那小木人儿放在石台上，又拿出那支箫，放在唇边，悠扬地吹起来，箫声甚是好听，通过这片片雪花传到这世界每个角落。

　　飘呀！飘呀……
　　我踏雪先而来，步步楚楚留香。

　　碧箫阵阵，箫声伴雪，雪衬箫声，箫声似乎融进这雪里，雪似乎浸入这箫声中。
　　这情景使萧缘旭想起许多往事，其中一件便是他们几个“师兄弟”在这“华山论剑亭”里饮酒的事。

　　那天也是飘着雪花，他们都是“出生牛犊不怕虎”，个个“壮志凌云”，都在争论他们的未来。
　　“我将来要干个保安公司，我自己要把他们训练成‘高手高手高高手’，然后财源滚滚来。”师弟甲说完喝了口酒。

　　外面的雪很大，但亭内的几个人却是热血沸腾。
　　“我将来要当个李连杰那样的武打明星，去好莱坞拍影片，哈……再娶个洋老婆，哈……”师兄乙道。

　　“我要打败天下无敌手，让他们尊称我‘武林至尊’，哈……”老黑后来的志向就是这样的。
　　“老黑，你的志向怎么和我一样呢？两个‘天下第一’，怎么办？”师弟丙道。

　　老黑酒劲儿上涌，张口骂道：“妈的！老子天下第一，你可以去当第二。”
　　师弟丙酒量本来很小，被老黑这样一说，也不甘示弱，道：“我才是第一。”

　　老黑一拍石桌，站了起来，挥拳便开始打，老黑的每招都很狠，师弟丙渐渐支持不住，不停的倒退，几个师兄弟拉也拉不开，最后当师弟丙被推到石阶边时，竟摆出“同归于尽”的姿态，扯着老黑一块顺着石阶滚下了小土丘。

　　到了平地上，或许下滚时老黑一直被师弟丙压在身下，受伤不轻。
　　二人一在平地上站定，老黑又被师弟丙一记重拳打趴在地上，被打趴在地上的老黑喘着粗气，对师弟丙道：“这仇我一定会报的。”

　　然后就晕了过去。
　　师弟丙却一直喊着：“我是天下第一，我是天下第一……”

　　而后，老黑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几个喝酒的“师兄弟”也被罚在雪地里站了一夜，萧缘旭至今想起来还不禁全身发颤。

　　萧缘旭从沉浸中回来，他在考虑一件事，自己以后要干什么呢？
　　箫声消散在雪中，箫声终有停止地一天，雪终有融化的一天，人呢？

　　望着雪花，萧缘旭现在的心灵也与这雪花一样纯洁。

　　“好，师哥的箫声果然不同凡响，妙极了！”这时，从石阶上走来一个人，萧缘旭一愣，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岳成。

　　“瞎吹吧！”萧缘旭道。

　　其实这岳成叫萧缘旭“师哥”是说萧缘旭比他学功夫早，而岳成却比萧缘旭大一岁，喊这声“师哥”是避免一会儿动起手来怕萧缘旭冲他说“以大欺小”。

　　萧缘旭当然不知是这个意思，道：“看样子你比我大，应该我叫你师哥”。
　　“你比我学的早，我叫是应该的，师兄，有件事……不知……”。岳成说道。

　　萧缘旭陡然发现那个小木人儿还在石桌上，忙装作不在意，把它收入怀中，而后道：“什么事？不用吞吞吐吐的。”

　　岳成微微一笑，道：“不知师兄功夫如何？特来请教一番。”
　　萧缘旭一声冷笑，道：“看来我是‘误会’你了，要请教就来吧！”

　　说着，萧缘旭站起身来，岳成一记“蛟龙探爪”伸进萧缘旭怀中，萧缘旭一时不小心，被岳成得手了，小木人儿被岳成夺去了。

　　岳成拿在手中看了几眼，轻蔑地一笑，道：“我还以为什么好东西呢？这破玩意儿，干脆扔掉。”顺手抛了出去。

　　萧缘旭严重几欲喷出火来，道：“岳成，你欺人太甚了！”

　　萧缘旭飞起一脚，正中岳成胸口，一脚落地，又跟着一脚踢到，岳成用手臂一挡，但力道太大，身子不由又往后退了几步，来了一招“黑虎掏心”，岳成受了这一拳，不由晃了几晃，然后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萧缘旭也紧着着跑了下去。

　　这时的岳成，躺在雪地里，喘着粗气，他已无力再反抗。萧缘旭强忍着愤怒，道：“你走吧！我不会怪你，你……你快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谢谢你，你让我懂得了一件事。”什么事呢，萧缘旭并没有问，岳成也没有回答，但这句话其中的含义，两人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