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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江南之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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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丝尚且能缓,盐的事却不是小事,凌溯溪让玉岫打点了行装,定于三天后启程。
玉岫嘟着嘴巴说:“少爷,您就算出去游玩的也得带丫头吧,您就带我去嘛,我自从伺候了少爷,还从来没有离开过您呢,端茶倒水什么的也总得有个人吧,一早一晚的添减衣服的,听哨令的……”
凌溯溪无奈的看着她,指了指门外。
“那……那云书哥哥心比大树还粗,他哪里记得这么琐碎的事情!”玉岫不服气道。
燕云书推门进来:“又说我坏话,谁心比大树粗?我们这一路星夜兼程的带着你不方便,你老老实实的在家给我们看家,回来给你买好东西。”
玉岫撇了嘴,道:“少爷都走得,我怎么走不得,不想带我就明说么,找这么多理由!”
燕云书作势要打,玉岫一溜烟跑去收东西。
凌溯溪看他们两个打打闹闹倒开心,玉岫走了,他问燕云书薄凡可曾说了什么。
燕云书摊手道:“薄先生什么都没说,我都没见到他人,他那个小孩儿告诉我说薄先生说你多管闲事不安分。”
凌溯溪心里叹了一声,薄凡一直不想他为楚玄灏办事,又不曾告诉他原因,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写道:可曾给了什么东西?
燕云书从怀里掏出一包茶叶来,说:“就给了这包茶叶,说让你闲了喝,就这么点,真抠。”
凌溯溪接过来看了看,这些茶哪里喝的了一路?吹笛子唤来玉岫,把茶包给她,让她给楚玄灏的茶房送去,上次他在病中薄凡给的茶早已喝完,既然自己拿了也不够,不如留下来给他。而且薄凡那茶里似乎放了别的什么,喝完灵台清明,精神的很。
玉岫接了茶包去送茶。
燕云书看玉岫走远,道:“少爷,那小孩说了,你命里犯水,让你离水远一点。”
凌溯溪点点头,他母亲生他的时节忽然疯癫而死,他家姓凌,本就是料峭的姓氏,他爹觉得他不祥,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至阴至寒的溪水还要逆流而上,只为了压住他的邪气。
巫童说他命里犯水,可他这一辈子,又要怎么摆脱他父亲给他的“期望”呢……
消息传到东苑,徐莹直接把茶碗摔在地上:“一个犯官的余孽,祭的哪门子祖先!王爷这么做当真不怕御史参他吗?”
红芳一边捡地上的碎瓷片一边说:“王爷为了他敢在泰明殿溅唐将军一脸血,谁还敢摸老虎胡子去?”
徐莹眼泪含在眼睛里,道:“父亲母亲这般疼爱我,要是知道我在府里受这等奇耻大辱,必不会放过他!”
红芳把瓷片交给一边的小丫头拿走,道:“王妃要是心里不痛快,改日奴婢陪王妃进宫散散心吧,皇后一直都盼着王妃进宫说话呢!”
一提起进宫徐莹就一肚子气,道:“自然要去,等着那贱人走了就去,我倒要和姐姐好好说说!”
红芳见她满面怒色,不敢再多说话,就好言劝了几句,服侍她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就要启程,凌溯溪从下午开始就在安排府里的事,面面俱到的一直安排到了两个月后,从楚玄灏的饮食起居到荷塘今年要种的花色,无一不到。
直从午后一直说到晚饭之后,一屋子管事拿着笔记了整整一沓的纸。
玉岫也不比凌溯溪轻松,江南不比京城,随身的衣物手用的物件,还有薄凡给的凌溯溪日常治头疼的药丸,一份一份的封好装在箱子里,又觉得带的太多赶路不方便,又怕少了哪一样在路上捉襟见肘,一边纠结一边装,冒了一额头的薄汗。
反观这时候最清闲的就是燕云书了,他行囊简单,一把剑就够了。
所以楚玄灏看到燕云书的时候,他正在月色初上的庭院里倚着大树看星星。
“你倒闲散。”
燕云书一听这声音一个腾身站起来,笑道:“属下不是闲散,实在是哪里都插不上手,没办法只好来一边躲懒了。”
“他呢?”楚玄灏看向灯火通明的房间:“还没说完?”
燕云书点头,佩服的说:“还好少爷不能说话,不然这一下午怕是嗓子都说哑了……”见楚玄灏眼神透出寒色,他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楚玄灏往房间里走,颜夕楼跟过来在燕云书身边站住。
“王爷都知道来道个别,你就不跟我说点什么?”燕云书带着戏谑的眼睛望着他。
颜夕楼想了想说:“一路平安。”
“切……”燕云书反身坐回树下,道:“一点情分都没有。”
“你走了整整五年,我哪个月没给你写信?现在就走一趟江南怎么还让我敲锣打鼓么?”
燕云书别有深意道:“你就这么放心?”
颜夕楼沉默,片刻道:“所以我说一路平安。”
屋里凌溯溪正在做最后一次核对,楚玄灏就走了进来,众管事忙站起身来给他请安。
楚玄灏走到桌旁随手拿起一张纸看,问道:“还没完?”
管事一看楚玄灏来了,就有意想退出去,凌溯溪对楚玄灏点点头,又为难的看着他,意思可不可以先等一下。
楚玄灏就走到一边坐下,让他们继续。
凌溯溪坐回去,听管事们一件一件的说,间或写个条子递过去。
他做事十分认真,一丝不苟的排查着每一个可能,务求在他不在府里的时候,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能正常有规律的运行。
楚玄灏在一旁看着他,他褪去了久居深宅的忧愁苦闷,一双眼睛散着淡淡的光彩,轻轻的抿着唇,凝着眉间,即使是侧脸也是那般清秀俊逸。
六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远行。
他这样想着。
这一继续,就继续了半个多时辰,等凌溯溪又全部过了一遍之后,管事们终于走了,他一抬头看到了楚玄灏,才恍然想起把他给忘了。
他走到楚玄灏面前,歉意的看他,指了指他的肚子。
“我不饿。”楚玄灏看着站在面前的他,心中一动,顺手揽过来让他坐在腿上,道:“都安排好了?”
凌溯溪红了脸,点点头。
闻着从他身上传来的,带着点点温热的茶花香气,楚玄灏顿时觉得心神俱静,搓了搓他的手道:“第一次自己出门,很高兴吧。”
凌溯溪一怔,继而垂下头轻轻的摇了摇。
“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陪你。”
凌溯溪带着些不可置信的惊喜抬起头来,他在说什么?陪?他是这么说的吗?他知道自己想他陪伴?他是在跟我解释吗?
从未听过的话,从未感受过的温柔,凌溯溪简直不敢想自己听到了什么。
楚玄灏随手握住他手上的玉环,缓缓的转动着,自顾自道:“保全自身为上,若是胆怯了,便不去接盐也可,我自去安排别人,要是喜欢江南风光,在那边多玩几天未为不可,只有一点,万事不可离开云书,记下了?”
凌溯溪怯怯的伸手抱住他点点头。
他这般柔顺,楚玄灏有些心猿意马,直接抱着他站起来向床走过去。
把他放在床上,楚玄灏自己站着脱了外袍中衣扔在椅子上,回身坐在床上,接过凌溯溪挪过来的被子把自己盖上。
凌溯溪抿着唇也脱了自己的衣服,倚在他身边。
楚玄灏揽着他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六年前从刑场上把他带回来,虽然关系忽远忽近忽冷忽热,但是毕竟他不曾离开过,这次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他自然深知其中凶险厉害,本来心里已经定了,但是抱着这温热的身体,他又忽然犹豫了。
他的子民等着盐,但是他也想这个人能平安的归来。
凌溯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轻轻的动了动,笑了笑。
楚玄灏低头看他:“明天启程,今夜好好休息,我等你回来。”
凌溯溪抱紧了他,好,你等我回来。
第二天清晨,凌溯溪在侧门上车,颜夕楼精选的三十名护卫跟随保护,楚玄灏上朝去了,门口只有几位管事,寥寥数人送他。
凌溯溪谢过了他们,就登车启程了。
车轮的声音在还未苏醒的街道上响着,春天清晨的微凉气息却一点也没有吹进车厢里。车里不仅铺着垫子,还有一层厚厚的毛毯,旁边的小茶几上摆着他平日里用的茶具,沏着温茶。
凌溯溪依靠在车厢里闭着眼睛养神,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过了多久,燕云书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少爷,咱们出城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撩了一下帘子,看到了带着几许春天的新芽的京郊,顿时心有所感。
上次进京还是押解,坐着四面漏风的囚车狼狈不堪,只道自己这辈子再也不能离开这里了,却哪里能想到还有今天,身后有侍卫跟随,身边有燕云书陪同,穿着绫罗,坐着马车,向着他曾经的家乡去。
燕云书在一旁道:“少爷,太阳还没起来呢,您把帘子放下吧,别刚出京城就受风了,咱们要是捧着药罐子赶路,可就辛苦了!”
凌溯溪一笑,放下帘子,静静的转了转自己手上的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