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茶花》涂小言

121、空候无意

　　楚凤城走远，颜夕楼看了眼那紧闭的房门，有些不忿的低声道：“王爷为何要被他如此羞辱，我们就算没有淮南的帮助，也拿得下江北！”
　　“他曾经救过溯溪，他对溯溪有恩，为了溯溪他也算付出了一片真心，不然他也不会借兵给我，非是怕了他，而是为溯溪还这份人情。”
　　“那王爷也可对他明说，里面……白先生……您说您不会认错……”
　　楚玄灏目光沉沉：“就让他当溯溪已经死在了白沙塔吧，溯溪重生，除了我，他跟任何人都毫无关系，包括楚凤城。”
　　颜夕楼不说话了，就当楚玄灏没有认错吧。
　　楚玄灏回身进了书房，白卿和正在里面翻捡书架上的书卷，手边已经放了七八本，听见他进来，道：“外面的是淮南王吧，你不去陪他？”
　　“你的耳朵那么灵，怎么会听不见我们说话呢？你这样问我，是想听我说什么呢？我说，我不想让他见你，你信么？”
　　“信，怎么不信。”白卿和把手里的书摊开放到桌面上，拿了一支笔看一眼那书，然后在旁边的白纸上面写字。
　　那是一水的娟秀小楷，白卿和没有故意变换笔迹，所以看在楚玄灏眼中的是那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你抄书做什么？”
　　“并非抄书，这是水兵的训练方式和水上战术，这几本书中都有涉及，但是一本本看来太耗费时间，抄下来之后交给李将军研读，更加方便些。”口中说着话，手上不停，笔尖飞快，书页唰唰的翻过，不多时就抄完了。
　　他放下笔合上书，一抬头，就看到楚玄灏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淡淡笑了下，去把书放回原位。
　　“王爷可知李将军现在在何处？我把这些给他送去。”
　　“让下人去吧，这些小事不劳你亲自动手。”
　　“我亲手写的，还要亲手送去才有诚意，而且可以与他商量商量这其中的不足之处，以后靖安军北上少不得要过河，凿船能一次不能第二次，各地的地形和水深都不同，需要因地而异。”
　　“你可以跟我商讨，我虽然没有先生这样的学富五车，但是这兵法布阵还是听得懂的。”
　　“王爷是主上，李将军是将领，王爷明白了不如将领融会贯通，毕竟为王爷冲锋陷阵的是他，临阵决策之人也是他，他永远保持清醒的思路和头脑才是最重要的。”白卿和道。
　　楚玄灏扬声道：“来人！”
　　马上有士兵过来：“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送白先生去军营见李良，申时回府。”楚玄灏这话是对那士兵说的，但是眼睛却看着白卿和。
　　白卿和心中无奈，袖了那纸张，对着楚玄灏一点头，就跟着那士兵出去了。

　　李良除了议事会去府衙之外，很少去府衙，于是那士兵直接带白卿和来了军营，一路上虽然也有探寻的目光传来，但是已经不是那般的惊惧，而是更多了疑惑的意味。
　　凌溯溪母亲生他而死，他全族只剩了他一个人，还是薄凡的徒弟，又让楚玄灏为他这样神魂颠倒，本来在众人的心中就已经是一个很神秘而传奇的人了，这番又死而复生，简直能当鬼故事听了。
　　白卿和完全没有在意那些目光，站在帐外等着人传信。
　　几乎是立刻的，李良就亲自迎了出来，道：“有什么事还让白先生亲自跑一趟，快，里面请。”
　　白卿和没有动，问：“将军可是在议事？若是需要白某回避，我可以在附近等您。”
　　李良“嗐”了一声，道：“你要是想听你在哪儿都听了，还差这三丈五丈的？”说完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便打着哈哈道：“没关系，我们就是随便说点事，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请进。”
　　白卿和跟着李良走进了大帐，里面果然只有几个副将，见了白卿和都点了一下头，白卿和也还了礼。
　　“本将有客，几位先回吧，晚操之后再来。”
　　“是。”
　　几位副将陆陆续续的出了门，白卿和从袖中拿出那些纸来，道：“过些日子北上，像通河这么深的河已经没有了，但是有几条河还是很宽，而且水流湍急，未免事到临头才做决断，有种种不足，若是现在无事，便可计划起来，慢慢的在脑子里磨，等到了地方应该也毫无缺漏了。”
　　李良道：“先生说的是，这是王爷书房的？也不知道这些我读过没有……”说着翻看了起来。
　　白卿和摘抄的都是鲜为人知的水战战役的计策，水战在战斗中用的本来就不多，所以流传下来的也非常少，他曾经在自己的书房中略微看过，但是他为神自然不需要打仗，就不曾在意，纵使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时隔这么久，他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未免误人子弟，就去了楚玄灏的书房翻找，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他想的起来的部分所对应的书册都找到了。
　　李良这一看就看了进去，薄薄的七八张纸反反复复的读，直到外面传来冯飞扬的声音：“李将军可在？”
　　“在！进来吧！”李良头也不抬的说。
　　冯飞扬掀帘进来，看到一边的白卿和有些意外，对他点了下头：“不知道白先生也在。”又对李良道：“李将军，刚才淮南军听闻淮南王来了，有几位统领想去见一见淮南王。”
　　“淮南王来了？”李良抬头看向白卿和，白卿和点头，道：“已经见过王爷了。”
　　“下榻何处？”
　　“不知道……”
　　李良奇怪道：“他是王爷的亲表兄，又两次在危难之间借兵给王爷，怎么连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难道王爷连顿饭都没有留他？”
　　冯飞扬是真的不知道，只好看白卿和，他是从府衙来的，应该知道其中内情吧。
　　白卿和只好说：“淮南王和王爷有了些口角，已经走了，故而不知道他下榻何处，不过县城就这么大，就算翻也是能翻出来的。”
　　“不错，既然淮南王来了，咱们再没有不让他们去拜见之理，先派人去寻访一下，看淮南王现在在哪里，然后再让他们去，别弄得好像真的掰了连咱们都不知道在哪，以后还要互相依靠呢。”
　　冯飞扬点头道：“李将军想的周全，那我现在去找，然后让人来带他们去见淮南王。”说完就走了。
　　李良继续看手里的东西，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白卿和：“白先生，淮南王跟咱们王爷吵了一架吗？他不会反悔顺手把人都带回淮南吧！”
　　白卿和道：“不会，淮南王不是那背信弃义的人，而且这战事他已经插进一脚了，想现在退步抽身已经晚了，要是从前他还能独善其身，但是现在他跟王爷已经是一个船上的人了，他想下船，除非他想淹死自己。”
　　李良点点头，目光重新回到那纸上，道：“我想他也不至于这么无耻小心眼，吵几句就撤兵。”
　　他看完了那些战术，心中的大有所得，对白卿和道：“辛苦先生跑这一趟，但是我想等我有了个框架再和先生商讨，现在还是让我自己筹谋筹谋吧。”
　　白卿和笑了下，道：“自然，将军聪明过人，一点即通的。”
　　李良把那几张纸收好，道：“先生这些日子在府衙里住的还好么？若是平日里无事尽可来军营里走走，上次见先生当真好身手，来松松筋骨或者给小子们指点一二也行啊！”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上次见冯统领的箭法也当真不错，十支箭几乎都射道红心正中。”
　　白卿和来了这么久一直在地当中站着，李良让他随便坐，然后自己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说：“冯飞扬啊，他要是没两下子怎么做王爷的亲军统领呢？那本事不是吹的！不过就是一点不好，跟他的教头学的也是十万分的稳重，无趣的很。”
　　“颜教头很无趣吗？”
　　“无趣！教的冯飞扬跟他一样无趣，夕楼偶尔还能笑一笑，冯飞扬真是多长时间都不见他笑一次，上次……好像还是查抄孙德龙府衙的时候。”
　　二人闲话，白卿和随口问道：“那是为何？”
　　“笑我算错了，被段落抢了功，还有看到了一幅画，魔怔了，不过要是没那幅画，我还不知道他也能有那样的笑模样呢！”
　　白卿和好奇：“什么样的画有这么厉害？”
　　“是几百年前魏朝武帝魏清晖画的一幅画，上面画的好像是他的原配沈皇后，当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他就傻呆呆的看了半天，说来也奇怪，王爷捡了个小娃娃，后来有个姑娘来接那小娃娃，你猜怎么的……”李良露出神秘的样子低声道：“那姑娘长得跟那画一模一样！水公子问她是谁，她还说她姓沈！先生你说，奇怪吧！”
　　白卿和的心里有些恍然，面色却是不动，道：“也许是有面貌相似之人，你们不也说我与王爷过世的故人相似吗？”
　　李良对他的话不置一词，只道：“原本我们总开玩笑，等王爷回了京城，先娶个老婆回家过几天消停日子去，后来再提这话冯飞扬却是再也不接口了，我们但凡一逗他，他马上就恼了，看来是被那姑娘勾了魂去了。”
　　白卿和饮了一口茶，道：“既然是那样的一个人，未必是属于尘世的，要是有机会李将军还是劝一劝冯统领的好，也许这辈子他都不能再见到那姑娘一次了，要是这么蹉跎下去，反耽搁了他。”
　　李良觉得这话大有深意，很想问一问，但是白卿和明显不想接着说了，他也只好收了话，转而说起旁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