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 金陵华胥梦》烟雨遗恨

72、第 72 章

　　昆仑千里之外，有一孤岛悬于海中，新月如勾银辉撒向大海，缥缈无垠，而此时的海面早已恢复了平静。苏叶望着天上的新月，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开始说起。

　　“我该从哪说起呢？”苏叶叹了一口气，“当日寸心她回到西海，被禁足，可却每日思念着你，直到有一天她承受不住对你的思念打翻了珊瑚礁，那珊瑚礁下是封印着我的玉匣，我诱惑她打开了封印。”

　　“封印？”

　　苏叶点点头，“当年我被烛阴背叛封□□中何等愤恨，只想夺回我原本失去的一一切，玉盒中封印的是我的灵魄和心脏，而我的真身却是依旧镇守在混沌之中，我想要真正的回归，必须身魂合一，而刚解除封印的灵魄太过虚弱，为了躲过天庭的耳目，必须寄托在他人身上濡养，而解开封印的寸心便是最好的人选，我和她交换的条件是能让她完整的得到你的一颗真心，她同意了交易。后来，我给了她移情蛊，可她对于蛊毒而得来的感情却不屑一顾，为此她以自毁灵魂作为要挟让我被迫封印寄居于她体内的灵魂以三百年为期，她怕我反悔，更是提出了一个条件，将我的心脏也封印在了她的体内，她早就做好玉石俱焚的打算，如果我最后依旧要改天换地，她就和我同归于尽。”

　　“那你们为何会去到妖界？而后寸心却成为了金陵地仙？”

　　“穷奇是我的护法，他对我的忠心我从不曾怀疑，可是要与天庭对抗，只有魔界的兵马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用移情蛊迷惑了千彻，可这计划中却出了纰漏，进入妖界的寸心陷入昏睡，碧如歌却因我迁怒于她，导致她命丧地府，而我的心魂封印她体内，也受到了重创，一时之间忘却了前尘种种，而后寸心也重塑躯体被送往金陵。失忆的寸心在南星的帮助下看到了过往的经历，对你恨的咬牙切齿，现在想来，一开始进入妖界寸心失忆，这都是天道的杰作！”

　　苏叶叹气，“其实，天道早知道有一天我会回归，所以早早设下了局，我想玉匣流落到西海也是早就算计好的，包括进入妖界后寸心突然陷入的昏睡。这一切都是它的算计。只是为了让我一点也不察觉被消灭！我想旧天条之所以那么久不被改换，无非是天道想借此机会处理掉那些心中有反念的人，而你，推动新天条出世功臣，它又怎么会放过你呢！”

　　“你的意思是……”

　　“当年瑶姬私嫁凡人就是反了天条，反了天道，即便她是玉帝的亲妹妹也不得不接受惩罚，可为何你爹你娘你大哥都死了，你和杨婵却活了下来，你以为真的是天蓬的手下留情？不，是天道，它故意放过你们！它早就遇见到未来会发生的事，它不杀你们是想借用你们把我提早引出，然后一起消灭。所有的事情都在它的掌控之中，都是它的布局，从瑶姬私配凡人开始，它就已经决定了所有的计划。又或者连你娘瑶姬的事都是它一手安排，否者掌管欲界的女神，怎么可能有机会遇到凡人杨天佑？寸心曾经依借缥缈缠天带回到过去，她想阻止那一切悲剧的发生，可惜，失败了。因为天道不允许任何人改变过去，它掌控安排的过去。”

　　“回到过去，那个女孩是她！”

　　杨戬愣在原地，这段时间他的脑海里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段记忆，可记忆的那个女孩以前却是不存在的，原来竟是寸心！

　　说道这，苏叶停了停，转头看着杨戬，“她恨你。”

　　这三个字让杨戬心头一颤，是，她该恨他。

　　“我的心脏和一部分的魂魄在她的体内，我能感觉到她对你感情，因此也更能体会到她的痛苦，她爱你，所以更加恨你，恨你所说的月光宣言，恨你说所的可以为了嫦娥竖旗为妖，更恨你想要披上那道月光！她从来都爱的爱偏执，哪怕经历那么多事，被禁足于西海，那怕为了你连自己的灵魂也交易掉，她都不曾退缩，她从来都如此疯狂。可即便如此，与我的交易，也只是想在你心里烙下一道永远不会磨灭的印记，即便让你得偿心愿娶了嫦娥，她也会是你一生不能忘却的朱砂痣，所以她一步步布局，可后来，她终于发现，她所作的一切，皆是天道预定好的道路，为了消灭我，她与你，甚至新天条的出世，都是一个局。她虽对我说反天道是为了给你留下一个清明的世界，可其实我清楚，她是想让你活着。”

　　“让我活着？”

　　“你是推动新天条出世的功臣，早就被天道打上了逆反的印记，天道不会放过你，可其实我们也没有必赢的把握，所以她只能把你推向天道的一边，这也是为什么她偷袭抓你，夺取你天眼的原因。因为就算我们失败了，你也会成为维护天道的功臣，能保住性命！至于她，西海的那个火焰女已经顶替了她的身份，所以无论她如何举动，也都不会牵扯到西海，她替所有人都考虑了，唯独没有替自己考虑。”

　　说到这，苏叶面容流露出不忍，但却不得不接下去，“因为不论我能否封印混沌都要取回寄于她体内的灵魂和心脏，那时，敖寸心会消散于天地之间，不留半分痕迹！杨戬，这就是你想要知道所有真相！”

　　“不留半分痕迹！”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杨戬耳边炸开，他终于明白为何那日寸心哭的那般伤心绝望，她早就知道等待着她的最后只会是死亡！

　　“杨戬，我如今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个女子用了她的全部去爱你，感情甚至是生命，可在我眼里你却一点也配不上她，因为你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可如今即便清楚你心悦之人是她又能如何呢？你什么都已经改变不了了，杨戬，如果你真的爱她，就让她安心走吧，请你不要再见她，也不要让她知道你已经知道了一切真相，就让她以为你在遵循她为你安排好的路程继续前行，你与嫦娥的因缘果她已替你们种下，待事情一了，不论成功失败，那颗因缘果都会发芽成长，也算是了解你多年的执念了！”

　　杨戬没有出声，只将那颗已经塑成金身的因缘果拿了出来。

　　“你！”苏叶没想到，他竟从炼丹炉内取出了因缘果！因缘果生长于神树之上，天界百年方结果一次，只要将二人姓名刻至其上，在种于土中，若是发芽抽枝，那二人的姻缘便永世不会拆散。但因缘果与红线最大的不同便在于它可以感应到二人究竟有无缘分，若是无缘，埋在土里只会腐烂。可寸心却将因缘果融入炼丹炉中，强行让它成就姻缘开花结果，却没想到杨戬竟提早取了出了来！这颗因缘果只能废了！

　　知道真相的杨戬这一刻反而释然了，“寸心啊寸心，你想给我留下一个清明的世界，让我后半生不在被天条天道拖累，可没了你，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这样也好，你不先去怎知我会相随其后，这样你就不会怀疑我对你的感情了吧？”

　　杨戬握住那颗因缘果，突然用力一握，因缘果化为金粉消失在空气中，“你说得对，现在谁也改变不了她的命运，我应该让她安心离开，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见她，就让她以为我按照她所安排的路继续走着吧，你也不要诉她因缘果我已经取出来了。就让她以为他们在生根发芽吧！留下的那个从来都是最痛的，如果这是给我的惩罚，我愿意接受！”

　　看着杨戬落寞的身影，苏叶一怔，他竟是爱着寸心的？！

　　把酒醉别望烟雨，残月几许红尘意。
　　帘卷云舒终一梦，谁人锦书寄故里。

　　寸心伸手接过飘落下的雪花，看着它再手中缓缓融化，如今，西海再无三公主，那里也再不是她故里。

　　“看来一切都很顺利。”察觉身后的脚步声，寸心也不回头，依然邀看着坠落的雪花，苏叶上前站在她身侧。

　　“难相聚，苦别离，趁现在还，你……还可以再去见他一面。”

　　“如今见或不见有区别吗？”寸心摇头，“当年年少，恨不得要求对方心无旁骛目不斜视，眼里只能注意我的一分一毫，容不下旁人半许，到现在我才明白，只要心在一起纵使相隔万岁千山也不过是咫尺之距，回想我这一生那么短，可相思却那么长，罢了罢了，对他我已经再无所予。”

　　“他，杨戬回灌江口了！其实在你夺取天眼之后他的双目就失明了。”

　　寸心一怔，咬了咬嘴唇露出一丝苦笑，“这样也好，他双目失明自然就不会参与最后的战斗。这样也好……”

　　“所以你真的不去见他？寸心，却见他吧，他看不到你，你就当做是告别吧！”

　　“告别……”

　　灌江口杨府，寸心先去是当年卧房，杨戬向来素雅，即便当年他在家中时间了了，寸心也是依照他的喜好布置房间，床榻边紧挨着墙壁立着一面铜镜，寸心还记得她当年在铜镜面前试着嫁衣的模样，似乎一切都发生在昨天，铜镜边摆放着梳妆台，上面零散地搁着几个木盒子，寸心随手打开，却在见到盒中之物是愣在那里，盒子里摆放着一把木梳，那是当年寸心最喜欢的一把梳子，并不是因为它有多么名贵精致，而是因为杨戬曾用这把梳子替她绾发，当年接到和离圣旨，她万念俱灰，孑然一身离开杨府，什么都没有带走，她以为她的那些东西早就被处置了，却没想到，一件件都完好的保存在这。

　　“杨戬，这算什么呢？”寸心的眼中蓄满了泪水。

　　推开房门，屋外阳光和煦，寸心看着她曾居住过的家，一如往昔，似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曾动过，南边的小院落有一处花圃，旁边的小径弯曲地通向庭院，庭院里种着藤蔓，还记的藤蔓刚种下时，她娇俏的搂着杨戬的臂膀，说着日后可在底下乘凉小憩，视线顺着藤蔓而去，树影斑驳，杨戬躺靠在树下的藤椅上。

　　他的气息平缓像是睡着了，寸心施法隐去身迹朝他走去。

　　看着藤椅上小憩的杨戬，寸心伸手想轻抚他的脸，但又怕惊动他，最后只在空气中一点点描摹着他的轮廓，她看着地上杨戬的影子，忽然缓缓靠了过去，他们的影子在地上相互依偎，这样似乎他们就又能在一起一般。

　　杨戬，杨戬，寸心不断的在心里喊着他的名字，她想最后在亲亲他，却只能让影子亲吻了他的影子，这是她能做的最后的告别。

　　身形化去消失无踪，杨戬这会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她来了，虽然看不见，但当她来到灌江口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她在他身边的一举一动，可他却只能装作不知道。

　　明明相爱却再不能言语，再不能触碰，明明就在咫尺，却只能看做天涯，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年少的不懂珍惜，现在却连回头也再不能够。

　　“寸心……”

　　空洞的双目却落下泪来，直到如今，他恍然发觉自己是那样的渺小如尘，离散之后，束手无措，他多希望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而是不现在，终将曲终人散，梦醒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