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章十三、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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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的美人，有的沉鱼落雁，有的闭月羞花，甚至有的，倾国倾城。
不过，却也有这样一种美人，在你看到她的片刻，即会觉得即便“美”之一字，与她的身姿容颜，也是不可匹敌。
对堇理而言，面前此人便是这般。
也或许正是因此，堇理星君此刻竟有些愣住了，倒是他身后的昴日星官先出了声，讶异道：“洛神殿下？”
洛神宓妃向两人走来，茜色的衣摆和水红色的披风拖曳在积着薄雪的地上，发出窸窣声响。
她声调淡淡，道：“好久不见，昴日星官，”再一转头，她打量着堇理星君，目光在他脸上的面具流连了片刻，而后声调中似乎带了些疑惑，道：“好久不见，堇理。”
昴日星官忙不迭地抬手向宓妃还礼，一面拿眼睛去瞟一旁的堇理星君。
好半晌，堇理星君上前了一步，抬手揖礼，道：“好久不见，洛神殿下。不知殿下一切可好？”
宓妃唇边带了一点笑意，道：“多谢记挂，我很好。”
又寒暄了两句，昴日星官就忙不迭地告辞走了，不知是否因为宓妃出现在这儿实在对他而言太过神奇，昴日星官一面走远，还一面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地看。
昴日星官的身影消失在了回廊转角，宓妃遂开门见山，道：“重尧从折云潭带回来了一个小姑娘？”
堇理星君道：“是。”
宓妃遂又道：“听说，他还待这个小姑娘很不一般？”
堇理道：“泽盼姑娘来时受了重伤，为了助她脱险，神尊确实多有关照。”
只听宓妃嗤笑一声，而后讥讽道：“也是，连上虞夫人的寿宴都错过了，确实是关照充分。”
一向能言善道的堇理星君，今天似乎有些异样的沉默。他微微垂了目，没有说话。
见他如此，宓妃的眉心稍稍一蹙，仔仔细细打量了他半晌，而后也抿了唇，有些无言。
冷冽的寒风从雪渊极北处吹来，也携来了新的一阵飘雪。
雪絮沾上了宓妃茜色的衣裙和头上的玉色牡丹簪花，也沾上了堇理木灰色的皮裘长衣和他脸上的文铁面具。
目光又瞟过一旁的红梅，宓妃道：“我真是有许久不曾来过这里了，想不到，重尧竟也种起凡界的红梅来了，倒是件稀罕事。”
堇理的声音中似乎沾上了几分沙哑，他道：“四十一万年。”
宓妃一愣，道：“什么？”
堇理看着她美丽如昔的容颜，道：“四十一万年前，你离开了四海八荒，便再没有回来过。”
落雪逐渐紧促起来，堇理遂伸手为两人撑起了结界。
良久，宓妃方才勾起唇角轻笑了一声，道：“罢了吧，堇理，事到如今，不觉得可笑吗？”说着伸手便打碎了结界。
风雪簌簌，落上两人肩头，打着旋儿掠起两人的衣角。
宓妃神色有些冷淡，道：“重尧呢？我有事找他。”
堇理的面色似乎比刚才多了几分灰然，但神情却无太大改变，他静声道：“神尊正在毕月殿中探望泽盼姑娘。”
宓妃道了句：“多谢。”而后便转身向内庭走去。
走出了约有四五丈远，宓妃忽然停住了步子。
似是轻极了地叹息了一声，而后她竟又回转了身来。
堇理星君仍旧立在原地，文铁面具沾上了片片飞旋的雪絮。
风雪漫漫中，他听见她道：“堇理，都已经过去了，是吗？”
都过去了，是吗？
他亦曾无数次地这样问过自己。
面具半掩的脸庞上似乎起了一丝极为清淡的笑意，却也足够被对面的宓妃捕捉于眼中。
堇理星君道：“是，都过去了。”
宓妃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一般。但她也未再多说话，只是轻轻点头致了意，而后仍旧转了身向毕月殿的方向走去。
落雪纷飞，她的背影渐渐隐于风雪之中，只有堇理星君久久留在原地。
毕月殿里，重尧落下一子后，泽盼便一手撑着头，紧蹙着眉头思考着。
好半晌，她都没有动作，重尧便道：“真有这样难么？”
泽盼一张水灵的小脸此刻却是苦苦的，她叫道：“就很难啊，你这人下个棋也是冷冷淡淡的，跟你的脸一样没有表情，这怎么猜得到啊！”
听她抱怨，重尧唇边似乎带了点细微的笑意。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看泽盼眼睛亮晶晶地对他招招手，道：”那这样好不好，你给我点暗示，你之后打算怎么下？”
重尧似乎有些失笑，道：“棋场如战场，胜负博弈，怎能如此？”
泽盼登时有点泄气，嘀咕道：“之前我爹都会这样啊，有什么使不得的？”
重尧道：“棋盘之上亦有规则。你父亲自然是让着你的缘故，但对弈中绝无这样的规则一说。”
泽盼不甘心，道：“那你也知道我棋艺很差啊，你就让着我一点又能怎样嘛？”
重尧此刻当真微笑了起来，道：“你的棋艺并不差，甚至在许多地方别有巧思，踏下心来走棋的话，不一定会输。”
泽盼闻言，便知重尧亦是谦让着她的。
想来也是，他若真的不让着她，只怕一盏茶功夫，这盘棋就结束了。
这样一想，她不由得托着下巴笑起来——这个大冰块，熟了之后好像也没那么冷冰冰了嘛。
伸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泽盼道：“你真的很喜欢下棋是吗？前几天我还看到你一个人跟自己下棋，下的入神极了。”
那时，他一人独坐于亭中，亭外飘雪漫漫，他的侧影似乎也在皑皑落雪中显得冷峻极了。
重尧道：“消遣时光罢了。”
“消遣时光？”泽盼托着下巴望着他，道：“你有很多时间可以消遣吗？还是说，你其实已经活了很多年了吗？——”说着越发好奇，又问道：“这里的人叫你白虎神尊，你是神仙的话，应该可以活很久很久的吧？”
心下觉得她这些问题孩子气的好笑，但重尧面上仍不露什么，只是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而后道：“这样问法，似乎你不是神仙一般。”
泽盼闻言，眸色中似乎闪过了一抹慌张，而后她忙一笑，道：“我只是很好奇啊——因为感觉你像是很厉害的神仙，感觉好像跟我这样的小仙都不一样了。”
看她仍然对四海八荒的诸多事情都没有概念，重尧遂道：“很多事情还是想不起来么？”
泽盼手里攥着两枚黑子，目光在棋盘上晃着，模棱两可地道了句：“嗯。”
重尧又道：“家在哪里，也还是记不起来吗？”
泽盼仍是垂着目，似乎有些为难，道：“我……”
看她如此，重尧只觉她是沮丧，遂忍不住安慰道：“无需着急。适才听你言谈间提到你父亲，想必也已经一点点在找回记忆了，之后再多加休养，想必很快就能都恢复了。”
听他如此说，思及自己方才所言，泽盼心中又是一紧。
见她半晌不说话，重尧遂又道：“怎么不言语了？又不舒服了？”
抬头看见他关切的眼神，泽盼遂忍不住道：“我……其实，对，就像你说的，我已经有一点点记起之前的事了——尤其是关于我爹的，还有家里的一些事……”顿了顿，她又道：“我想起，小时候，我爹教我下棋的事了——当时我大概只有五六岁，我爹霎是正经地教我弈棋之道，我听的一脸懵懂，然后我娘就坐在一旁抿着嘴儿笑，笑的特别好看。”
重尧唇边似乎也带了一丝极淡的笑意，他道：“这不很好么？所以不需担心，慢慢便都会记起来了。等你记起了归家的路，便也很快就能再见到你爹娘了。”
泽盼又垂了目，似是在思索，又似是在犹豫。
不过最终，她还是道：“我已经见不到我娘了，她已经过世了。”
重尧有些细小的惊讶，而后便有些沉默。
半晌，他道：“生死有命，并非勉强可为。”
泽盼仍是垂着目，她似乎轻笑了一声，而后轻声道：“也许。”
气氛变得有些低沉，泽盼遂落了一子在棋盘上，一边岔开了话题，道：“我小时候，曾经觉得下棋很枯燥，但是我爹就跟我说，弈棋一事，可以至为枯燥，也可以至为畅快——有朝一日棋逢对手时，那时一定会觉得，没有枉费那么多年枯坐于棋盘前推敲的时光——呐重尧，你下棋这么厉害，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吗？”
听她此语，重尧正在落子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而后，声调里竟夹了些冷淡，道：“算是有吧。”
“算是？”
静默了一瞬，重尧方简要道：“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泽盼显然满眼期望，她遂凑上前去，道：”别这样啊，能当你的对手的人也一定很厉害！他是谁啊？你们两个谁更厉害一点？谁赢得比较多？”
她的模样实在可爱，重尧竟难得地起了些想逗弄她的意思，遂道：“旁的先不说，若是你跟他下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里，他肯定便要弃局走人。”
泽盼一愣，道：“什么？为什么？”
重尧道：“那人在下棋上是个实打实的急脾气，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未必等得了，像你这样每落一子就要让他等上一盏茶功夫的，他定会被你逼走。”
也许因为忆起了往昔，重尧的眼睛里竟也多了几分温暖之意。
泽盼遂转转眼睛，嗔笑道：“干嘛这样笑我！我也可以下的很快的啊！不信之后你等着看！”说着飞快地落下了一子。
重尧亦是笑笑，没有说话。
泽盼稍稍垂头思索了一瞬，而后忽然又道：“那，如故呢？就是那个南荒的女君，如故，她也很会下棋吗？”
“她？”重尧的唇边又弯起了一点弧度，微微摇了摇头，道：“早些年还可以，不过近些年来她只说不喜棋局之上来来往往的猜测度量，即便想逼她来下棋怕是也不能了。”
泽盼的口气似乎有些小心，道：“可是我觉得她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呢，如果认真下棋的话，应该也很厉害。”
重尧道：“她曾说，光是为了活着就要每日揣测那么多人的心计了，何必还要再在棋盘前无谓地劳心劳神？”
泽盼闻言，似乎若有所思，未等她说话，重尧似乎察觉了什么，转头望向了窗外。
泽盼看他神色中似乎有着罕见的惊喜，遂问道：“怎么了吗？”
重尧已然站起身来，道：“没什么，一个故人来访——我们的棋，改日再下如何？”
重尧走出毕月殿时，洛神宓妃正等在廊上。
重尧明显很是惊喜，少有情绪的面上笑意却是久久不褪，道：“怎么来之前也没打一声招呼？”
宓妃的眼神却向殿里瞟了瞟，似笑非笑道：“不引我见一下吗，你这金屋里藏的那个娇？”
重尧闻言，神色登时严肃了几分，道：“不要胡说。”
宓妃神色有些复杂，她打量着重尧的表情，道：“是胡说么？”
眼看重尧皱起了眉，宓妃道：“也好，既然如此那就都一并谈谈好了。”
太仓殿里，炉火熊熊烧着，纵然殿外落雪纷纷，殿中也是暖意融融。
昴日星官上来送了茶水，察觉到殿中稍显诡异的氛围，话也不敢多说两句，匆匆又下去了。
宓妃的目光本来定在右侧窗边插瓶里的几支红梅上，此刻便也收回了目光，道：“为什么养起了梅花？你向来觉得花草都很麻烦。”
重尧道：“没什么，想让身边多些颜色罢了。”
“那又为什么养了凡界的红梅？你向来对凡界之事别无关心。”
重尧道：“一时兴起而已。”
宓妃问题不停，道：“你为什么救了那个小姑娘？”
重尧道：“既然遇上，便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那你又为什么对她这样不辞辛苦、周到精心地照拂良多？”
这个问题显然不在重尧的意料之中，他看着她，道：“什么？”
炉火中起了两声炭火燃烧的噼啪之响，宓妃的脸上是让人费解的面无表情。
半晌，她笃定地自问自答，道：“因为她穿着凤临千水裙，因为她让你联想起了如故昔日的模样。”
不知是因为被猜中了心事，还是因为被宓妃的言语所冒犯了，重尧的神色渐渐有些冷凝，他没有言语，只是端起茶盅，喝了两口温烫的茶水。
宓妃道：“为什么不说话？我猜错了？”
重尧慢慢放下茶盅，漆黑的眼眸中似乎映上了额上紫檀色抹额的光芒，显出一些不真实的情绪波动。
他的声音低沉若弦，道：“如故便是如故，没有任何人能够像她一样。”
听他此言，宓妃心头竟没由来地一阵感慨，而后，心事似乎被他的话语平复了，但又像是更深重了。
她的左手轻轻摩挲着面前岐楠木矮桌的边缘，道：“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这些话我再不该说，但是时至今日，我仍旧不懂——你堂堂白虎神尊，修为已入三清至臻化境，为何在如故的事情上却堪不破？”
重尧只是看着她，没有答话。
屋子里炉火烧的太旺了，宓妃只觉有些燥热，遂起了身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一扇窗扉。
她道：“维护天规佛律，是你视为荣耀的责任，而如故存在的本身，就是打破所有规矩规则，”她转头看着重尧，继续道：“自从她坐上南荒女君之位后，这些年来，风言也罢，蜚语也好，如故的行止，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只是不愿知道？”
重尧仍未说话，宓妃唇边似乎带了些莫测的笑意，道：“即便这样，你也还是愿意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大概就是我未能懂得的地方。”
窗外的风雪间歇飘进来，有的沾到宓妃的脖颈上，冰凉异常。
她似笑非笑，带着半为试探半为挑衅的语调，道：“也许只是你从没想过而已，你同如故的因缘，也许本来就是有缘无份——而这样的有缘无份，对你对她，也都未必是坏事。”
重尧仍旧面无表情，一语不发，殿中一瞬间静谧极了。
半晌，他才道：“今天究竟是为何，没来由的说了这些？”
宓妃道：“你的事本来也不与我相干，但其中牵涉如故，我便不能坐视不理。你必定永远不会主动去想这些，所以我便要对你问出来。”
只因那人给自己身上加负之债已经太多，若是能够两清的，便一刻也不要让她再多受这样的煎熬。
重尧伸手握住了手边的白玉茶盅，紧紧攥住。
半晌，他垂了目，忽而低声笑了，笑声中却尽是喑哑，他再抬起头来，眸中竟带了些水光。
他道：“你既也说出了这些话，说明她已经下定决心了，是吗？”
忽而一阵风起，身后的窗扉里，白色的雪珠儿乘拥飞进来，宓妃肩后的长发也飘飞起来。
重尧道：“那些消失了的回忆，并不是再也回不去，只是她不想要了而已——五千年前，她留下自己的元神在琈玉寒洞中，而后便消失于四海八荒近七百年。我六界各处，怎样都寻她不见。正如你说，她的行止有时有失偏颇，八荒中不少人对她怀恨在心，我因担心有人趁此机遇对她不利，便以自己的元神化为白虎原形，在琈玉寒洞中守着她的元神七百年。”
“在她进到洞中取回自己元神之前，我曾感受到了她的天魂存在。那之后不久，她正式从人界回归四海八荒，已经再也没有了之前于四海八荒中的记忆。她虽百般含糊其辞不愿细说，只说是因天魂受了损伤的缘故，但是我却心知，即便是天魂受损也不会影响其中存留的记忆，如故她，只是不愿意说实话而已。”
重尧站起身来，白色古袍上紫檀色的滚边舒展开来。
宓妃说，有些问题，她须得问出来才可以。
而这几千年来，他想要问出来的问题又何在少数？
他看着宓妃，道：“她没有取回自己的天魂，是吗？所有的过去，她都不想要了，是吗？”
不知是否是宓妃的错觉，她仿佛在重尧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颤抖。
她注视着殿中黑发白袍的伟岸男子，跟自己说着不可能。
窗边飞来的雪花有的贴上了宓妃的面颊，也许因为太过冰凉之故，她的心头也是一揪。
宓妃张张口，却只是说不出话来。
面前这个人，分明该是天下最为冷心冷情不入红尘的神尊，幼时的她因此而敬他爱他，后来却又因此而恨他怨他。
即然如此，如今的她又为什么会说不出口？
宓妃心下对自己有些光火，抿着唇线转开了头。
她的沉默，却也无疑是默认。
重尧双唇一颤，而后面色竟是一灰。
殿外风雪声簌簌，殿中炉火窸窣声响不断。
不知从何处传来，空旷琴音，飘飘渺渺，扬扬挫挫，似有悲切，但细听去却是平和。
宓妃一时有些出神，回过神时，重尧已经又坐下了。
他重新给两人斟上了热茶，道：“你见过堇理了？”
宓妃缓步走回去坐下，却是答非所问，道：“说了太多旁的事，我这次来，却是有件事要知会你。”
重尧稍稍颔首，示意她讲下去。
宓妃遂道：“前些日子后羿外出，路过东海逐光岛，察觉那附近浊气和戾气越发弥漫，很是不安稳。”
重尧伸手转了转手中的茶盅，宓妃看着他，继续道：“逐光岛上如今住着什么人，你当不需要我提醒。”
重尧道：“几十万年了，你还时时关注着。”
听他如此说，便知他心中当也有数。宓妃道：“我心中对巫真有愧，自不敢忘。”
宓妃如今对他言语，字字句句皆带倒刺，重尧也只是苦笑着，并不理会。
宓妃又道：“这么多年，我只是不敢想，巫真的后人会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天庭自然是不在意他们的生死了，只不过若真将他们逼上绝路，却也不见得对天庭有什么好处，东皇那个小子不至于连这些道理也不明白。”
重尧道：“我同东皇提过，但你该清楚，宓妃，魃族人处境特殊，天庭即便想帮，也是无可奈何。”
心下也知重尧所说并非假话，这样的无奈感引得宓妃心头又是一阵焦躁。
重尧继续道：“我已亲自着手开始为魃族人寻找新的居所了，很快就该有眉目。到时也会知会于你。”
不知何起的琴声仍在继续着，在一派风雪堆砌中，愈显扣彻心扉的动人。
宓妃又侧头去看了看窗边的红梅，再垂头时，眼眶已然有些湿润了。
她恳切道：“帮他们找一个好点的居所，好让他们呆的久一些、活的好一些。”
重尧自然也是动容，沉声道：“我知道。”
宓妃站起身来，抓起了一旁的牡丹花织锦披风，道：“就这样了，我走了。”
说着也不等重尧说话，便径直转身，快步向殿门处走去。
她伸手打开了殿门，风雪凛凛，登时灌满了她的衣袍，黑色云发随风起舞。
重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道：“你竟还是这样怨我，连一声 ‘哥’也不愿叫我。”
空旷的琴声陡然间似有些幽咽，不知是否弹琴那人也无法抑制地败给了年复一年的思念和伤痛。
搭在宓妃手臂上的织锦披风随风飘动。
她未有回头，只是注视着殿外漫漫的风雪，道：“我曾想，要是你能早些遇见如故就好了，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坐视父君那样对我了，”顿了顿，她又道：“但或许，也未必。我曾以为堇理爱我，但到头来，他不也是跟你一样不顾我的死活？”
殿外的风雪，此刻似乎都像打在重尧心头一般，每一下风声都是痛楚。
面对着这样的她，他日夜累积起来的抱歉和愧疚，竟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然而，宓妃却忽然展颜笑了，笑容璨然，发自内心。
她道：“不过好在，都过去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重尧，道：“我走了，后羿还在家里等我。”
而后她系上披风，快步走了出去，不理会漫漫风雪和幽咽琴声，绕过回廊，走下台阶，身影消失在庭院深深处。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章十三、相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