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十三章 ...
-
妆罢自去外间用早膳,思及他不随我们一起凑热闹是为了避嫌,嘴角竟不觉含了一丝欢快之情,膳食都多用了一些。方用完早膳,玉珩的贴身小仆便进来递话,“夫人,周将军过府来了,正在前厅与都督叙话。都督遣小人来知会下夫人,若准备好了可随周将军等人一同前去。”我应了声好,小仆便利落的退下了。起身稍整理了下,携采薇等人向前厅行去。未走出几步,即感小腹沉沉下坠,腰肢虚软酸痛,似是无力支撑这沉甸甸的腹部,扶着采薇停步调了片刻气息,只得回身对着随行的婢女吩咐道:“你且去前厅寻都督,就说我突感疲累,需得歇息下,今日许是去不了了!”说完便着采薇将我扶回厢房,重又倚靠在榻上煨着。
少顷,便见玉珩大步踏进房中,询问的望着我,我着紧解释道:“许是昨夜未曾睡安稳,今日实是有些体力不济。”他伸手在我额上探了探,忧心道:“可要唤郎中过来看看,你脸色有些不好。”我笑着宽慰他:“不了,我且先歇会,你今日要做些什么?”他將锦被替我盖好,淡笑道:“还有些公文需得看看。”“唔。”我应了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阖目躺了,很快便睡沉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隐隐觉着有些烦躁,身上出了薄薄一身汗,腰腹有些不爽利,却也说不上是哪里不舒服,翻来覆去了一阵,还是醒了。看天色像是正午的样子,厢房内空无一人,只外间传来些许人声鞭炮声。我支撑着起身,却发觉手脚已使不上力,心有些慌,勉力唤道:“采薇!采薇。。。。。。”采薇答应着疾步走进来,搭了几个软枕,将我扶起靠着,我扶着腹部颤声道:“快。。。。。。快去將王婆子找来!”采薇立时懂了,急忙跑出去唤人。我阖目靠着,仍觉着身子躁得慌,腹中阵阵发紧,不多时门又被人推开,一只大手覆上腹部,玉珩慌张的声音传来:“可是要生了?哪里不妥么?”我身上有些发抖,只得软着嗓子道:“只是觉着身上有些不大对,招她来问问。”他握了握我的手,蹙眉道:“怎的又抖成这样,别怕,我在这里陪你。”虽则产子他是帮不上什么的,可这句话我听了依然心安,点点头乖巧的靠着他,他将我拥了拥,柔声道:“有何不舒服便说与我听,别都自己强撑着,你总是这样。。。。。。”正说着,采薇將王婆子带了进来,王婆子手忙脚乱的见礼,玉珩挥手免了,將床榻边的位子让出来着她赶紧探看,王婆子伸手在我身上一阵摸索揉捏,又福了个礼:“都督大人,瞧这迹象,确是快要生了,现下夫人需得入产房里等着的!”产房早已备好多时,不待王婆子扶我,玉珩一把将我抱起,我惊了下:“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的!”望着王婆子目瞪口呆的样子,我窘的面红耳赤,他笑了下,待采薇为我披上外衣,便将我抱去了西厢房,安置在榻上。
对即将面临的事情我是一无所知,只是听闻很是痛楚,心下有些紧张,我两手绞着垂落在枕间的发丝,靠在塌间望着王婆子与婢女们忙碌窜梭。许是第一次当爹,玉珩似是也有些手足无措,将我往身边揽了揽,低声在我耳边问道:“她们这是在做什么?你何时能生?”我茫然无措道:“不晓得,我这也是首次。。。。。。”玉珩望着我低低地笑着:“唔!我知你是首次!”这笑容让我思及他是如何知晓的,面上腾地便红了,恼怒的推他道:“不是说产房夫君进不得么,你快去自己寻些事情做,昨儿不是有人邀你去吃酒么,现下无事你便去罢!”他只望着我笑也不起身,王婆捧着一碗粥嗓门洪亮的笑道:“还早着呢,等下再回避也可,大人疼惜夫人,是夫人有福气。夫人先用些粥罢,待会生起来恐是吃不下什么的。”
勉强用了半碗粥,已感觉有些不适了,便侧身偎在塌间忍着。玉珩兀自杵在那里,令我颇有些尴尬,忖着找个什么理由将他打发出去,好过在这里看我出丑。正寻思着,婢女进来传话说王府遣人过来邀约赴晚宴,玉珩遂出去答话了。我赶紧吩咐婆子道:“一会都督再要进来,你就寻个理由拦了他!”王婆子呐喊道:“夫人这可奇了,奴以往伺候的夫人都巴不得夫君陪伴着的,夫人这厢却将人往外赶?”我心知她定是将我们比作那些寻常恩爱夫妻了,可所谓不知者无罪,他既不知我与玉珩的那些恩怨情仇,我也不欲言说出来丢自己的脸,只淡淡与她笑了笑。她说的兴起,紧接着啰嗦道:“奴见都督大人对夫人上心的紧呢!都不避讳产房的。。。。。。”她越说越没样子,我不得不打断道:“都督尚未曾当过爹,不知这许多禁忌,你须得劝着他莫进来!”王婆忙答应着去了吩咐了。
腹中闷痛不已,我翻来覆去欲寻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可依然不能缓解,不觉额上已渗出汗来,王婆子显见经验颇丰,边与我拭汗边问道:“可是痛的紧了?夫人莫怕,熬过去便好了。”忍过一波痛楚,我有些焦急:“可知要熬到何时么?”王婆子有些为难:“人与人不同呢!奴也说不来,有些人痛个一时半刻便生了,有些人痛上个一天一夜才有些端倪,不过说来头胎总是难些的。”闻此有些泄气,终不知何时是个头。
“夫人,奴伺候你用些晚膳罢?”王婆子端着一只热腾腾的碗低声询问,我不耐的摇摇头,问道:“几时了?”“夫人,酉时了。”我摆摆手,蹙眉道:“都下去用膳罢,你们在这里吵得我头疼。”一阵悉悉索索之后,厢房里静了下来。我睁眼望了望,厢房里烛影重重,窗外天已黑透了。今日初一,想是许多人家都在觥筹交错佳节同庆,此时此地我不免有些脆弱,这世间的温情尚未领略多少,苦楚却一桩桩一件件的掠过眼前。若是能像大姐那样,拥有良善的慈母,温和的兄长,痴心的情郎,人生该是何等畅快。。。。。。神智似是有些溃散,我伏在枕间无声呜咽,任眼泪簌簌而下。
一双冰凉的大手将我扶起,玉珩将我拢进怀中轻轻帮我拭着泪,“为何将人都打发出去,一人在这里哭。”他声音温柔低沉,似在宽抚我的悲伤,我忍下痛楚,喘息着哀求他:“可不可以不生了?求你,我实在受不住了,呜。。。。。。”被腹痛磨了这许久,我再难自制,在他怀中哭的肝肠寸断,他似是有些手足无措,手上与我顺着气,“马上便好了,再忍忍,王婆子说就快了!”听他这样敷衍,我气急,发了狠捶他:“我早知。。。。。。我早知你从不肯帮我的!唔。。。。。。你走!我再不要见你!”他不言语,只将手箍的更紧些。推搡间,更深的剧痛砸向腹间,我只得伏在他怀中,胡乱扯着他的衣襟哀叫出声:“啊。。。。。。”
这夜应是十分骇人的,夜半时分,我终是不能顾及面皮,歇斯底里的哭喊出声,恨不能将怀中的锦被扯碎。待晨曦拂过帐中时,感觉自己被灌下许多苦涩的汤汁,神智似有了一瞬的清明,王婆子发髻汗湿,在耳边不停的劝慰我。外间一阵杂乱,似是玉珩在对谁发脾气。我不知这样痛下去怎样才能生出孩子来,只能绝望的熬着。
再睁眼,日光已大片洒进房中,仿若听到外间有人在嘤嘤哭泣,娇啼宛转,似是大姐的声音,我欲起身探看,却觉□□有热流涌出,使我有些失力,嘈杂慌乱后,听到曹夫人焦灼的声音:“这怎的了得!速去寻那许婆子来!”混沌中,心中仍惦记着无论如何需得为了孩子再拼上一回。
口中又被灌入一碗汤水,我模糊睁眼,发觉房中又点灯了,腹中的痛楚未曾有半分缓解,每次袭来时,我已无力气哭喊只能哀哀呻吟,疼痛褪去那短暂的一瞬,神识会不觉浸入一片茫茫白雾,将我盈盈包裹,浮沉其中,我只愿能长久停留不再受那产子之痛。
神思恍惚间闻得有人声声在耳边唤我,勉力睁开眼对上玉珩微红的双眸,他神情焦灼,语声却轻柔:“不要睡,瑭儿,再忍忍。。。。。。”我有些哀伤,喘息着尽力拼凑言语:“你定要救。。。。。。救孩子。。。。。。他是。。。。。。他是你的孩子。。。。。。”他似是点了点头,我心中再无所求,如愿坠入那浓浓的白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