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把酒闻醉吻泠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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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墨无恨迷迷糊糊之间，感受到的除了胸口传来的剧痛，背上恨生的灼热，还有一个人紧紧的拥抱。
再之后，他就陷入了昏迷。
他似乎又来到了那片白茫茫的空间，同之前遇见墨无恨原魂的那次一样，令人窒息的冰冷白色充满了这片天地，没有边界似得。墨无恨孤零零的飘在这片空间里，心神一片迷茫。
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一点都感受不到，在影的掩护下，筠隐没自身的能力几近完美。那时候他的灵魂就有些被躁扰的感觉，他没在意，结果这一分神，就被筠一枪穿透了胸腔。
“你还真是个混蛋。还挺笨的啊。”
“……？”
墨无恨突然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但他迟疑着不敢确定，只是呆呆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怎么着，本座没死，让你很惊讶？”
“你是…墨…”
“托你的福，本座活下来了，现在叫墨非。”
这个声音，可不就是墨无恨原魂的吗？
墨无恨望着白茫茫空间中那个淡淡的人影，面容很稚嫩，大概只达舞勺之年。小孩儿脸上是傲然的笑，同他的性格一样，骄傲跋扈。
“听本座说就行了。”墨非抱着臂淡声道，“漠云城的时候，你看见过的那个小孩，是本座亲弟弟。但是因为漠云城那里不知道被筠施了什么异术，千百年来漠云城的怨魂混着怨气把漠云城染成了一个鬼域。这小孩就被阴气攻破了心智，没什么活头了。不过刚好被本座恰要游离的灵魂发现，本座滋养了半个月才集回我的魂。本座也找回了爹娘。”
“那墨公子，我要把身体还给你吗？”墨无恨低声道。
“哦？”墨非瞟了他一眼，“为什么？本座可没兴趣接管那半死不活的身体了。现在这具身体灵脉稳定，天资也算尚佳，本座满意的很。本座拿走你一半修为，你不介意吧？”
墨无恨道：“当然。不过…离风派，您不管了吗？”
墨非皱了皱眉，“早就不想要了。对了，既然我爹娘还活着，本座也就不追究那些什么了。”
“您原谅他了吗？他一直很愧疚呢…”墨无恨忙道。
“本座恨的人就没有能让本座原谅的道理。”墨非哼了一声，“行了，不说这个。本座耗费元气进入你的魂界不是为了沈泓的。”
“那是……？”
“这一世你最好别来找我了。那些什么破事，离风派的事，还是别的事，都别再来找本座了。”墨非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本座要去找那个人。你知道是谁的。”
墨无恨大概懂，就是那个墨非深爱着的却亲手害死墨非的人。
“但是我现在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一些零散的片段，很零散很零散，只包含着一些重要的事情。这还是我拼命回忆才回忆起来的，之前的我几乎什么都忘记了。”墨非沉声道，“但是只要本座能看到那个人的面貌，就绝对能想起来。”
“几乎？”
“真是嘲讽，是吧？之前的我，虽然什么都忘记了，但还是喜欢他。”墨非面无表情道，“那种感觉，使我很烦。但我却想知道，我凭什么要那么喜欢他，才想去找到他。”
墨无恨笑了笑，“有一个喜欢的人，不也是挺好的吗？”
墨非哼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和沈泓不太对劲呢…”
“怎么可能呢……”墨无恨低下头，“他多好啊…”
“…”墨非眯起眼睛，道，“行了，你别告诉我，你不是个断袖。”
“我…我当然…”墨无恨半途就噎住了。
前世，也就是周泠，他确实是个同性恋。也正是因为这个，让他和他姐姐受了数不清的苦。
“是吧。我就猜是这样。”墨非道，“那你，就去喜欢吧。大胆点，本座的身体不是为了窝囊废而准备的。”
“……”
墨无恨没说话，他发现自己的神识又模糊起来。墨非撇了撇嘴，“被唤醒了么…行了，你好自为之吧。”
墨无恨还没来得及向墨非告别，就眼前一黑。同时，又感受到了胸口传来的那剧烈的痛楚。
墨无恨试着动了动，却发现肌肉十分僵硬，应该是因为他昏迷了太久吧。墨无恨缓缓的睁开了眼，从喉咙里发出几个干涩的音节，又咳出一点血沫，体内的元婴因为被墨非取走一半的关系，已经化为了一颗小小的金丹，缓慢的转动着，吸收着天地间游离的灵气。
墨无恨试着控制金丹中的灵气在经脉中游行，不过胸口被刺破的经脉却堵塞住了，根本没办法形成一个周天。墨无恨无法，只好放弃。那一枪幸好没刺中他的心脏，但也刺破了肺叶，又因为飞燕形的枪尖上的血槽刺破太多血管，虽然已经上了药生肌收口，但他现在连说话都困难。
他昏昏沉沉的，失血过多令他面唇苍白，在他体内郁结的冰灵力更是雪上加霜，他觉得自己发起了高烧，皮肤火热滚烫，体内却冷冰冰的，他咬紧了唇，努力的驱动金丹，想要收回那些肆虐的冰灵力。
这时，他的小腹却忽的被一只热手贴上了。那只手把火灵力缓缓的传进他空虚的丹田，躁狂的冰灵力便回转去对抗这股外来的相斥灵力。
沈九泉望着高烧不醒的墨无恨，简直是心急如焚。他因为潜心修炼许久，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神波澜的感觉了。
那种心脏被揪住的感觉并不好受。
从相遇开始，这个人就一直在他身边笑闹打趣，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元气。沈九泉一开始还不大适应，但也逐渐习惯了这个人在身边的感觉。……
但那始终是相遇，而不是重逢。
沈九泉将火灵力缓缓的输入他的身体，逐渐耗尽他体内肆虐的冰灵气，再给他喂了治疗的丹药，墨无恨的脸上才开始有了血色。
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
相处以来的这几个月，沈九泉看见了他的爱憎分明，看见了他的温润，但始终没有看透他的内心。
他到底，又是在想些什么呢？
……
三天后。
墨无恨终于醒了过来，也同时看见了床边守候多时的沈九泉。
墨无恨静静的看着沈九泉的脸，看了很久很久，又似乎是目光放空，只是盯着前方。
沈九泉走了出去，大概是给他准备药和食物，墨无恨望着他的背影，蓦地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他起身下床，郁结的经脉已经被沈九泉在这几天功夫里打通。胸口的伤口也被苏荷精心处理了，只是还有些隐痛。他穿好衣衫，套上靴子，简单的束了头发便出了这个位于黄府附近的小客栈。他没看见沈九泉，短时间内也不敢再看见他了。几天的昏迷功夫，他也觉得自己确实无形之中已经开始离不开沈九泉了。
也许这就是命吧。
回到客栈，墨无恨望着怀中他刚拿回来的几个黑色的小坛子，拍开封泥，斟了一杯，又扭头望向窗外。
屋子外是繁荣喧嚷的街市。筠走后，原先躁动不安的动物们也平静了下来。洛洱走之前，留下了他的镇兽金丹。他必须走，但是镇兽金丹不能再跟着他走了。
墨无恨举着那杯酒，向着窗外的天敬了敬，便仰头一饮而尽。虽然酒精会让他的伤口恶化，但他此时已经管不了那不多了。
但求一醉…。
沈九泉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直愣愣望着他傻笑的墨无恨。他脚边还有几个坛子，已经空了。
沈九泉沉默着走过去，拿开了他手边的酒杯。墨无恨还要抢，就被沈九泉握住了手腕拉了起来，墨无恨不依，甩开他的手，咧开嘴一笑，踹开椅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还要继续喝。哪里还有之前的温和？全一个耍酒疯的无赖。
墨无恨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的，挺久了才平静下来。他抬起脸，咳嗽两声，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就朝着沈九泉一笑，“坐吧。”
沈九泉没坐下。
墨无恨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装木头呢你。”
“我有个问题。”
“嗯。”
沈九泉道：“你是谁”
墨无恨的因为酒而变得潮红的脸突地苍白了几分，他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怎…怎么了阿泓？我还能是谁啊。我是…墨尘啊。墨无恨。”
他喃喃道，“我是墨尘啊，是墨尘啊。我还能是谁墨无恨，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沈九泉继续道：“你到底…是谁。”
墨无恨怔了怔，眼角忽的泛起一道弧度，他自嘲的笑了笑，又捧着手边的酒坛猛地的向嘴里灌去。沈九泉见状连忙制住他，“你喝的够多了。你的伤还没全好，别过分。”
原先烛火略暗，墨无恨坐在地上，沈九泉原先就高大，此刻他又是站着，两个人对对方都看不大清楚。此刻沈九泉蹲下身子来扶起他，才发现墨无恨脸上已然尽是泪痕。
“让我喝口吧。”墨无恨用力挣开他，又向着嘴里倒酒。角度有些偏了，酒液没入他口中，反倒哗啦啦的泼在他脸上了。澄澈冰凉却又辛辣馥郁的酒液顺着他泛着潮红的白皙脸颊静静滑下，呛的他大声咳嗽起来。
墨无恨醉醺醺的一扬手，一记软绵绵耳光就扇在了自己脸上。沈九泉皱起眉头看他，“…你这又是做什么。”
泪珠混着酒液不住滑下，淌进衣襟里，冰冷的吓人。
墨无恨抬头望着沈九泉，湿漉漉的眼睛里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良久，他才启唇缓缓道。
“沈九泉你知道吗我想了挺久的。我喜欢你，不过我啊…喜欢不起。”
“我没资格喜欢你，沈九泉。……沈泓，嗯，阿泓。”墨无恨涩声道。
“可我就是喜欢你啊，我他妈就是喜欢你啊。我除了喜欢你我还能做什么啊，我什么都做不到啊。”墨无恨反复的呢喃着，彻底被打开了话匣子，声音却浸透了苦涩。
“我甚至连向你说一句喜欢的勇气都没有，真的。”
“我是废物，很大的废物，废到没能阻止洛翊他们的死，废到需要人保护我，废到只需一枪就能重伤，甚至废到不敢喜欢你。”
“——沈九泉你听见了吗，我说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很喜欢你，最喜欢你，也只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我不知道，但我……”
墨无恨一反往常的温润，他絮絮叨叨着一扬手就把酒坛猛地丢了出去，啪嚓一声巨响后酒坛粉身碎骨，碎片滚落一地，指尖也被割出一刀血痕。
“但我就是……！”
却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喜…欢……你，啊。”
“…我听见了。”沈九泉轻轻的道。
沈九泉这句话仿佛就像一根瞬间燃烧至底的导火线一样，墨无恨用力的抓住沈九泉的衣襟，近乎疯狂的吻上他的唇。他嘴里尽是辛辣的酒味，舌头顶开沈九泉的齿关，却被沈九泉先行一步侵略进来，两个人激烈的拥吻着，只不过一个满脸泪痕，一个眼眶通红。
啧啧的水声自两人相合的唇齿间漾开，沈九泉抬手按住墨无恨的后脑，使自己吻的更深。
墨无恨的唇瓣很柔软，舌头笨拙的迎合着他的攻击。两人都是第一次做这档子事，一时间只剩下粗重喘息和衣衫摩挲的声音簌簌作响。
——接吻使人沉沦。
就在墨无恨的脸几乎憋的通红的时候，沈九泉放开了他。不知道是缺氧还是如何，墨无恨怔怔的望着沈九泉，甚至连抓在他衣襟上的手指都还没有松开。
“……他怎么样了。”许久的寂静后，沈九泉缓缓开口。
墨无恨闻言，呆呆的道：“他啊。他好好的，他现在有了个不错的身体，叫做墨非。他去追他喜欢的人了……好像。”
“你…你还好吗。”
“嗯。”
“别喝了。”
“嗯。”
“对身体不好。”
“嗯。”
“我…”
“嗯。”
“我也喜欢你。”沈九泉道。
“……”
墨无恨的唇角忽的扯起一抹笑容，旋即笑容急剧扩大，最终整个人都笑了出来，双手捂住脸闷闷的笑了出来，笑声中还隐约带着呜咽。
“开什么玩笑。”
“我何时开过玩笑。”
“……”墨无恨不说话了，只是机械的擦拭着泪水。
“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奏琴之时。”沈九泉轻声道。
“是吗…”墨无恨自嘲的笑笑，旋即又扑到沈九泉身上大哭起来。
竟是已醉到深处，发起了酒疯。沈九泉轻轻的拍着他，轻缓而又坚定地抱着他。
他早该说出来的，他欠缺一个拥抱很久了。
墨无恨发过疯之后便沉默了下来，接着便传出了细微的鼾声。
“……”
沈九泉把他放在床上，轻轻的掖好被角。
坐在小案边，沈九泉偏头望着窗外，天已经黑透了。一轮月亮缓然升起，皎洁的光柔和的照耀着。
地上是一片狼藉。
怀里是一片温情。
……
岚清国，南，漓江，雀穴。
一个男人坐在洞口处摆放的石案边，望着那轮明月，喃喃地道。
“……小凝。”
“……漓江，要迎来暴风雨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把酒闻醉吻泠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