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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幻境炼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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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罗洞分内外两重地域,里方是囚禁魔幽的所在,而外方,是万象之境。
昔日月华将魔幽封印在此地,设下九曲灵罗阵,除了有封印他的意思在内,另一层则是万一有人进入此地,不论有意还是无意,他可察觉并将之通过地域传送改变其所在位置。
这个地方,本就是独立的空间,只不过用了法术将这一独立之地与其他地域重合,但一直都可随意分离转移。但这近千年来,也转移过两次。
而这花费力气隐隐带着不让其他人察觉的防护之意,魔幽隐有猜测,却是冷笑。
外方的万象之境,是对修行之途中心境的一次考验,比之仙门中的一些入门测验,这一考验来的更为直接暴烈。
魔幽的意念增生出此方境界之地,一些阴邪幻物由此生成,可勾起人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从而使人身堕魔道。魔界也设有万象之境,但这引起人的恶念,不及魔幽意念所创。
风渊刚被她收为弟子,便经历这番,以他的年纪跟不久前的经历,其实是过早了,也太危险。往后的日子里一次聚会他们谈起这事时,都被繁浅的做法吓了一跳,只能暗自感叹繁浅自我远离尘世太久,更是常年静修,第一次收徒没有经验,便随着她的感觉而来。
那时一帮人目光看着坐在中央喝酒的白衣男子身上,风姿如画,隐隐感慨他能活过最初一段被教导的日子也是挺不容易的。
但现在还不是以后,所以这个困境风渊已然开始经历。
幽绿的光芒重重叠叠晦暗不惜,包裹着他的周身,耳畔不时地响起魔物的声音,唆使着他同它们一道。意念被那些不间断的声音影响,脑海里的画面不可避免的出现。
那时幼时的自己,生下来不久便无人问津,一次偷偷的外出不知为何使得发丝皆呈银白,遭来众人的厌恶,原本就居住在草房的地方更是时不时会被扔进一些石子。
众人的嘲笑,白眼,殴打,时日一久,便也忍过来了。可是那样的日子不知何时会是尽头,无望而不见前路。他并没有出众的修仙天赋,但却需要力量来保护自己,需要变得强大,也需要报仇。
他的母亲,只是个普通人,被定王宠幸,生下他这个可有可无的儿子。纵使她在见到他银白的发丝也将他当作怪物之后,不曾再理会过他,任由他自身自灭,可他仍然要为这个在他五岁那年死去的母亲报仇。
因为那是他的母亲,也是在他被当作怪物之前他所得到的唯一温暖,为了那存在在记忆里稀薄的不可再得的温暖,他都需要好好活下去,向他们报仇。
心底的恨念一起,连带着眼眸也隐约染上了一丝血红色,耳边仍有充满诱惑的话语轻轻传来,纵使这声音在邪恶难听,他仍有些不由自主,“想要变的强大么,将你的身体交给我,我会赋予你力量,让这世上在也没有人感欺凌你。”
只要同他们交换就可以了,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只是心底有微弱的声音在呼喊:“师尊。”白衣女子离开前的话语还在回荡,她让他在这里等她,她会回来。”
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那阴邪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如同湖水扩散的涟漪,一圈圈荡漾,使他的心底波动,也慢慢冷了下去。“她要是会回来,怎么还没有出现,已经一天的光阴了。”
“她是谁,有怎样的实力,你又是谁,跟在她的身边,完完全全是个累赘,有谁会将一个什么都没有用的废物带在身边,更不必提他还个被称为怪物的人。”
“你的存在,只会给她身份沾上尘埃。”那丝怪笑太过讽刺,在耳边轰鸣。
风渊的心神都堕入他的言语之中,丢下他了么,又一次厌恶他了,他不被任何人需要么,那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呢,是了,只要能报仇,那里还要管付出什么代价。那悲伤如潮水,他的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银色的发丝飞舞,在幽绿的光芒里也渐渐染上血红。
“我要同你....”交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手上有一阵刺痛突然传来,那刺痛细密,又带着一股清凉的气息,好像雨后山涧中的清新水色,让人的心神为之一清。
风渊的视线落在右手边的护腕上,冰蓝的色泽,闪烁着温淡的冷光,他的视线渐渐凝固,那是拜师之后,繁浅送他的礼物。月夜下,女子莹白如玉的手中蓝光点点,宛若星子晶莹。“这是蓝龙腕,你戴着它,可以保持清明,关键时刻,也能让我感知到你。”
他小心的接过,慢慢戴在手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遍又一遍的抚摸,那上面的龙纹条理纵横有致,中央的一颗湖蓝色玉珠对着龙口,散发着瑰丽的华光。
风渊的手再一次触碰到这冰凉的护腕,唇角边竟慢慢的浮起了一抹笑,他的眼眸里血红色逐渐消退,眼神一点点恢复了清明。
真是的,竟然被这些言语给影响了。繁浅的性子是怎样,他还不是很了解,但他却明白,她对他所说的话,还没有反悔的时候,她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漆黑如夜的瞳仁望着周围的荧光,冷冷的看了很久,“你们说的也够久了。”
少年一步步走到那幽绿光芒漂浮的聚集处,那里浮现出一张鬼面的脸,没有眼珠,瞳仁皆白,从耳边有一道疤痕横向划过。
不曾有过害怕,从小便在山林里见过了各类的死尸,少年举起手,手中一道影刃一闪而过,那张脸切割成两半消散,周围光点散去。还不等他松口气,幽绿的光芒忽的重合,化为一把利剑袭来。
那剑上的刺骨寒意便是隔着数丈距离也能察觉,衣衫猎猎鼓动,而那压力却如泰山让他难以动弹,甚至让他的腿慢慢弯曲。
就算是死,也别想让他下跪。风渊眼里厉色闪过,猛地站直了身,身上骨节爆响。
幽绿光剑至他头顶将要披头划下,少年抬头注视,冷漠的眼里毫不畏惧。
咔擦的声音一响,在他的上方,蓝光如幕,手边的蓝龙腕光芒大盛,那柄剑劈砍下来,却似划在了山石间,再也动弹不得,光幕里蓝光涌动,包裹住那柄剑,使之碎裂。
危急消失,他坐在地下,急促的喘息。而那本该消散的蓝色光幕,此刻仍遍布在他身旁。
风渊看着这光幕,内心里暖流涌动,连带着冰凉的身子也暖和起来。
而血雾翻卷如云的洞内,白衣似雪的女子清澈如水的眼底已覆盖了一层冰雪,裹挟着寒意。
繁浅冷声道:“你做什么”
刚才那一幕,若非她及时感知,风渊的命便将留在此处,她带他来这,不是为了送死。
魔幽狭长的眼眸锋锐似剑,他的唇角抿起,嘲弄的看着她:“你打我血晶的主意,看来是要为你的这个弟子改善资质,想要我的东西,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你很看重你那个弟子,要是他刚才没通过镜像测验呢。”
“他会通过。”繁浅的语气尤为肯定,纵然没通过,那她便将他带离幻境。
见她白玉般的脸上安然的神情,魔幽不由微微地笑了起来。
先前他说话时身上只有煞气涌流,现在微笑的样子,却是带起了邪意。这个样子,与千年前南阳时的他极像,那种眼神,仿佛要将人拖入地狱,不得往生。
她看着他,神思往溯,数千年前的他,分明不是今日这般,爱跟恨,真能将人变成另一种模样吗?
纵使他是魔界帝君,也不得逃脱。
清滢的眼中浮光掠影,画面纷繁,白衣的女子最后看他一眼,白瓷般晶莹的手指间光雾呈线,牵扯住了那块拳头大小的血晶。血晶上数道黑芒涌现,又被白光压盖,最终挣扎着退回,繁浅手一招,将它收起,“你现在被缚,修为根本发挥不出来,还是算了。”
“东西我拿走了,就当这些年里的利息。”
“繁浅!”夹杂着怒意的叫喊。
她头也不回的往外而去,听得身后之人的一句问话顿住了脚步,“当年若是月华跟风止恒同我这般,你也会这样帮忙设下封印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离去前低声说道“我还是希望能看见千年之前的你。”
希望你能出来。
“繁浅,你不动手杀我,来日可别后悔。”
低沉的话语飘荡在血罗洞内,里面的杀意令人心惊。
完全没有去在意魔幽言语中的杀意,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洞窟内。
从血罗洞内走出,繁浅的步伐和来时一般平稳,随着走动,雪白的裙裾在阎道上如水波里盛开的一朵花,而在下一刻间突然停住。
周围是幽绿的点点光芒,原本的鬼面在无她的压制之后在万象之境中已被风渊一刃劈散,此时白衫的少年坐在晶蓝色的幕中,低眸凝视着手中的护腕。她看的分明,那是她送他的礼物,也是一件防身之物。
“渊儿。”此刻明显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少年听到声响霍然转头,冷眸里透出惊喜的神色。身子忽然被拥住,繁浅一愣,柔软的娇躯有些僵硬。正想要推开,“师尊。”低哑而带着颤抖的呼唤,她抬起的手停顿,眼里有一丝愧疚,轻轻拍在少年的肩上,语音轻柔低浅,“我回来了。”
风渊颤抖的手臂慢慢恢复了平静,很快便松开了她。想到刚才做了什么,他的脸上忍不住有些热意升腾。
繁浅没有注意这一点,只是握住了他的手,带他离开了这个地方。
再次呼吸到外界的空气,风渊忍不住撇头看向繁浅,女子的目光也向他看来,美丽的眼里有无法掩饰的愧疚,“对不起,渊儿,我只告诉你要你等我,但没告诉你你可能会遭遇的事。”
“师尊,这是一场考验吗?”少年的神情平静淡然,“既然是考验,我便要自己去面对,总不能一直依靠师尊保护。”
风渊望着她,语气认真问道:“师尊,不论何时,你都不会将我半途丢下的,对么。”
白衣的女子清眸明澈,看着徒儿的神情,温言道:“对。”
风渊微笑起来,略显稚嫩的脸上有着能让冰雪消融的笑意,那笑带着阳光的意味。
繁浅自将他收为徒后便不曾见他这般舒朗的效果,那些阴郁仿佛在刹那间消散而去,她暗暗地想,看来是那万象之境让他懂得了什么。她放下心来。
却不曾想过万象之境只让他坚定了修道的心,追寻强大的力量,面对困难无畏无惧的勇气和坚韧的执着,但最关键的是他知道繁浅会在他身边,不会将他在半途丢下。
这苍茫世间,他被一人所需要,被一人所在乎。
繁浅自然不会察觉到他现在内心所想,她现在考虑的只有一点,应当帮他改善资质了。
在她看来,除了资质的限制,不论是忍耐力,坚韧性,亦或是勇气跟胆气,都已超出了他的年龄范围。
不在如前几日随意找了处地设下封印当作休息之地,繁浅以寻镜术搜寻此方深寒之地,在一日后到达,而风渊即便对那日的幻境好奇,却也没有多问。
繁浅只能寥寥数语告诉他,封印在此处的人是她所熟悉的人,而旁人几乎是不可能进入那个地方的。
“那没有人会硬闯么。”风渊问道
“不会。”没有人会想要得罪她跟风止恒,也不会有人愿意让魔幽出来,不论是魔界还是仙界,都是如此。
“他没有朋友?”
“没有。他不需要这类东西。”
“为什么?”
“因为他太强了,也太易走极端。”
“强者就不会有朋友么,师尊你不是他的朋友?”风渊沉默了一息后问道。
繁浅静默了会,眼里有细碎的光,“以前或许是,但现在不是了。”
这世上的事太亦变,一朝一夕一霎那,皆可天翻地覆。
风渊低头沉思,也不知在想什么,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他斟酌了一会问道:“师尊,封印在那里面的是个男的?”
繁浅眼里讶异浮现,“难道你先前一直以为他是女的?”
“我只是没想到师尊回去看一个男的。”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他还是被封印在那的好。”风渊低语,声音极轻,好似羽毛飘过,繁浅羽睫轻颤,不知是否是自己错听。
但没有多想,他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风渊凤目平静,眼中冰凉的看着这一片冰雪之地,侧头看向身边的人。
繁浅眸光淡淡,环视了一遍后神色依稀有些满意。
她看向风渊,取出从血罗洞内拿走的血晶,解开设置其上的印记。
一时间,血气波动,瑞霞从中喷薄而出,能量流动。
风渊强行控制血气的翻涌,忍不住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