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说走就走的离别 ...
-
一直都知道韩牧泽就住在这幢摩天楼里，但这还是黎昕，也是韩牧泽本人以外的第一个人，第一次踏入韩总位于1987顶层的私人领域。
巨大的落地窗边，黎昕赞叹地俯瞰晨光熹微中的S市，天际有一道隐藏在深紫色中的金线，挣扎着似乎立刻就要冲破黑暗，下一秒就可以唤醒一个个沉睡的水泥盒子，照亮护城河妖娆的腰线，温暖隐藏在花坛里伸着懒腰的流浪小猫咪，鼎沸蜿蜒在地下蔓延的轨道，以及将纠结的自己推向无路可退的现实。
唰——
眼前突如其来的一片黑暗以及落地窗内自己的剪影吓得天不怕地不怕的黎总攻又差点爆粗口。
“韩牧泽！这踏喵的是什么黑科技！老子正在欣赏日出呢！”没好气地冲拎着两瓶酒出来的韩总大声嚷嚷，还是忍不住好奇地迎了过去。
“日出这么充满朝气的氛围，不适合我们马上要做的邪恶的事情，”韩牧泽环视一片漆黑，只剩几盏球型地灯散发出温暖的昏黄光晕，似是满意地点点头，示意黎昕也在沙发前柔软的地毯上坐下来：“为了你的’第一次’，我可是下了血本。”
“混账……”黎总攻咬牙切齿地看他熟练地打开一瓶酒，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这什么？气泡酒？”
“不跟没文化的小朋友一般见识，这是1990年的Dom Pérignon香槟王，正好是你出生的年份，”韩牧泽为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来预祝你一路平安，学业有成！”
“你又知道我一定要去……”小声咕哝着，黎总攻恨恨地将杯里金色的液体一饮而尽。韩牧泽不甚在意地看这个没品位的娃娃脸一杯杯牛饮自己昂贵的珍藏，那小脸蛋儿没多会儿就泛起好看的粉色，眼神迷蒙地不知道在碎碎念些什么。
没了这家伙时不时的聒噪，应该会偶尔觉得寂寞。
韩老板专注地盯着已然醉倒在自己一尘不染的茶几上的娃娃脸男孩儿，默默地预测自己以后每次在这茶几前坐下来应该都会想起这一幕吧，酒精和通宵让韩牧泽用仅剩的一丝清明神智做了一件在将来会成为“人生拐点”的事。
咔嚓！
被玻璃桌面挤得略微变形的娃娃脸、被压迫到囧萌地撅起来的嘴、被昏黄的地灯勾勒出的少年纤细的身形，都定格在了韩总黑色的手机里。
黎昕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正好迎上天际的半轮太阳和蔓延的金色地平线，从柔软宽大的床上挣扎着起身，向猫一样伸了一个尽兴的懒腰，黎总攻用刚睡醒的软软“攻”音哼到：“老子真牛掰！简直天赋异禀，才睡了一会儿就精神百倍！还好没错过日出！”
低沉的轻笑伴着韩牧泽金属质感的真攻音无情地戳破了黎小萌的错觉：“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太阳可以从西边出来，真涨姿势了。那边，”拇指比了比身后的另一面落地窗：“才是今天凌晨黎小爷您欣赏日出的地方。”
“次奥……”黎昕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韩总：“韩牧泽你一天不跟我抬一次杠就不舒坦是哇？”
领着他走向半隔开的衣帽间，翻出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和新的平角小panty给他：“是啊，要趁你走之前多抬几次，我的裤子你穿不了，”恶劣地摸了摸黎昕的头顶：“将就穿你自己的仔裤吧。”
“你又知道我要走！”火大地挥开头顶的大手，身高这个痛点是真戳不得，这还是韩牧泽第一次如此直白地“造次”。
“中午的时候你们院的老师打电话来，我跟他说了你会接受这个机会了啊，所以你去定了。”韩BOSS微微弯下腰直视黎昕，笑容恶劣至极，但黎昕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不是让他名贯S城的“笑面虎”之笑。
“混蛋韩牧泽！自作主张！”黎昕愤愤地夺过他手里的衣物，闷头冲进旁边的浴室：“我明天就去找老师——”
“黎昕，”从容地阻止了他暴力关门的动作，韩牧泽缓缓地、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轻声说：“只是一年而已。”
像是说给他听，又像不是说给他听。明明轻到几乎带着气声，但为什么觉得他说得特别用力，用力到咬字都有点不像韩牧泽在说话了。
抬起眼看向韩牧泽一半隐藏在昏暗中、一半被夕阳映成橙色的脸，黎昕忽然就平静了。
没错，只是一年而已，是担心谁会改变呢。
“而且啊，”韩老板画风突变，恢复一贯的漫不经心调笑到：“这一堆人里谁不是’专一攻’、’痴情受’，所以你担心谁会’变心’？”
挥走刚才一闪而逝的奇怪情绪，面对正常的韩牧泽，黎昕也逐渐找回战斗力：“哼！不是还有你嘛？！一看就是渣攻！”说完，嘭的一声关上浴室门，差点撞断“渣攻”高挺的鼻梁。
真的只是一年而已……吧？
做了决定之后，其他的一切都成了顺其自然又无比闹心的琐事。提交材料、电汇学费、签证面试、等待通知、预订机票，抱着最后一丝被拒签的“侥幸”心理，黎昕直到收到签证的这天仍然没有着手在纽约寻找住的地方。
而校方老早就告诉他们了，自费的同学需要自己在校外租住。
于是，在收到签证的当天、离开学仅有两周的时候，黎昕还蜷缩在至尊KTV包房的沙发上装死。
“黎小萌，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还差什么没置办的？”穆筱戳了戳无精打采的黎昕，这家伙整个暑假也确实是没好好玩一玩，被这一堆琐事折磨得下巴都尖了。
“嗯，都弄好了，就只差一样，”娃娃脸破罐破摔地摊手：“可能会露宿街头吧。”
什么鬼？！还没找住的地方？
所有人都露出既无语又莫名有点敬佩的眼神看着黎昕，神经粗到这种地步也是没谁了。
“今天先散了，黎昕，走！送你回去休息，明天醒了立刻开始找房子。”秦梓砚拿出少有的严肃表情试图拉起还瘫在沙发上消极抵抗的黎总攻，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担心到有点生气了。
韩牧泽向曲墨寒递了一个颜色，后者立刻会意地上前揽过秦梓砚温言相劝。韩BOSS揉了揉黎昕的头顶，看向秦梓砚：“我送他，放心吧梓砚，这件事我来解决。”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韩牧泽才轻轻踢踢明显情绪异常低落的黎昕，指了指楼顶的方向：“你是要自己跟我走上去，还是我扛你上去？”
“次奥……”要不是今天还不到12点，走出去一定会遇到其他人，黎昕真想耍赖不动弹，看他是不是真的会把自己扛上去。一路磨磨蹭蹭、一语不发地跟着韩牧泽走进他的领地，黎昕情绪低落到连跟他抬杠的兴趣都没有。
把自己扔在沙发里，注视着韩牧泽走向书房的背影，黎小萌傻呆呆地喃喃：“韩牧泽……韩牧泽……韩牧泽…我可不可以不去——”
韩老板笔直的长腿重新回到黎昕的视野，然后是他墨黑的眼睛，跟着是修长的手指和，指尖捻着的一张黑色的卡片：“这是我在纽约的一套公寓的门匙，就在central park附近，离你学校也不远，你去给我看房子。”
倏地坐起来，黎昕用力地瞪着韩牧泽：“我不要！”狠狠一拳砸向他的肩膀：“为什么要断我的后路？！你是不是早就烦我了巴不得我早点滚蛋？！”
话一出口黎昕就后悔了。这踏喵的也太墨迹太别扭太娘炮了啊！黎总攻简直要悔出翔了。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韩牧泽微妙地僵了僵，内心莫名一片阴暗，虽然语气不对、程度不对，但好像黎昕在无意间戳中了自己真正的心思。
确实是盼着他离开的。
自从得知黎昕要去美国开始，内心深处好似要争着奔涌出来的名为“舍不得”的情绪，和对“寂寞”的预期与日俱增，他担心这情绪膨胀到自己无法控制，而自己对黎昕的真实想法又并没有那么清晰的轮廓，像是理智与感情的博弈，双方势均力敌，让他焦灼不已。
对S城的韩牧泽来说，“不可控”即意味着危险，所以希望远离，这是动物本能。
但同样的，S城的韩牧泽的世界里没有逃避这两个字。所以这种远离危险的本能是为了观望清楚形势而必须的抽离，这不是逃避。
所以确实是盼着他离开的，ASAP。
这么狡猾，这么自私，不枉黎昕总说他是奸商。强烈的自嘲和对卑劣自己的厌弃撕掉了韩牧泽温文的假面，倏然冰冷的眼眸吓到了认为自己过于放肆的黎昕。他赶忙迅速夺过韩牧泽手中的卡片，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甲壳虫的车钥匙塞进他手里：“我的小白就当作住你房子的抵押金！”
手心里带着体温的车钥匙让韩牧泽冷然的双眸渐渐回暖。真是个敏感又善良的孩子。
然后，如韩牧泽所愿，在离开学还有一周的时候，黎昕包袱款款地奔向了美帝。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说走就走的离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