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诺是什么》皓月婵娟

7、品质风波

　　“年关近，难关近啊！辛苦一年挣点钱，不够回家过个年。你看华明，都不知道想些什么呢？又把工作给辞了。等过了年再换不行吗？丫头啊，你是不知道，他每次一说辞工，你姐姐我就心惊肉跳啊！房贷要还吧？孩子上学要花吧？我要买新衣服新鞋子吧？”苏锦跟个怨妇似的不停地念叨，“他要是像你们家张中平一样能挣钱，我也省心不少了。”
　　“姐姐啊，他辞工又没逼你去上班，逼你去挣钱，男人有男人的安排，你没事瞎急什么？怕饿着我寄两袋米给你。”我猫着腰按住胃，有些胀痛。“好了，不跟你说了，正忙着呢！”
　　“注意身体啊！好好照顾自己！”
　　雯雯在我办公桌前站着。
　　我坐直了问她：“有事吗？”
　　“老板娘，我想谈谈工资的事。”
　　“好，你说。”我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来，倒了杯水给她。
　　“我要加两百工资。”她不喝水，硬梆梆地说。
　　“今年已经加过了，再等两个月又可以加了啊！”
　　我们是每年开年给工人加一次工资，小厂的员工习惯过年前辞工，因为我们这个行业年头基本上很旺，很容易找工作。为了防止老员工流失，张中平绞尽脑汁想出这个办法。
　　“现在已经有厂叫我过去了，工资比这里多两百，只要你给我加了，我就不去了。”她阴着脸坚定地说。
　　我试着劝她，“工厂有工厂的规定，我给你破例了，大家都会提要求了。再说你现在过去，到过年放假，也就还能做大半个月，算起来就多拿一百多块是吧？”
　　她不悦地说：“一百多块也是钱啊，我快要干两天了，反正也不够你们做老板的在外面吃个快餐呢！加给我不就行了？不想加也可以，我现在就不上班了，如果你敢不给我工资，我就去劳动局告你。”
　　想必这些话是有人教她说的吧？
　　“这样吧，你先回去上班，这事等张总回来再商量。”
　　“好，那我再给你半天时间考虑。”
　　呵呵！看着她走出办公室，我才弯腰接了杯热水，希望可以缓解胃里的胀痛。
　　张中平去了老曾那里，材料出了问题，做出的货过锡时铜皮起泡。还好发现的及时，报废了三百多方。
　　雯雯的事我想等张中平回来再处理。只怪我太大意，没有留意到她心态的变化，就是等的这么半天时间，惹出了大祸。
　　三天之内，接到了四单质量投诉，全是贴了测试合格标志的。
　　雯雯的手机已经关机。
　　我和张中平匆匆忙忙赶到三联，采购程先生递过来《质量问题处理报告》，淡淡地说：“你先看吧，有什么问题过来采购部找我。”
　　我粗略看了一下，总共扣款13万多！
　　“13万多？他还不如去抢！是谁拿给你的？你给我把他叫过来。”张中平扬扬报告，火冒三丈。
　　等我把程先生找来，张中平没在会议室了。这种事，我不敢擅自做主，处理不当，会给工厂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况且，程先生根本没有意愿合作，被他抓住把柄还不故意刁难我？万一货款被扣了，生意搞砸了，还不被张中平骂死？我站在门口，向走廊两头张望，没有张中平的踪影。到底去哪里了呢？我心急如焚，回到会议室坐下，问程先生为什么要扣这么多钱？
　　他面无表情地说：“上面已经列得清清楚楚了，不用我再解释了。”
　　“我的货出了质量问题，肯定会负责，但一整批货才三万多块，有问题的占25%，你们对不良品进行维修，我可以适当地补回人工费用，你的扣款不合理。”
　　“我们因为你们悦丰的产品质量问题，损失的不单单是人工，这些工人维修去了，导致生产进度就慢了，然后又要加班赶货，还要付给工人加班费，而且维修是占用的我们租的厂房、水电，你知道我们的厂租多少钱一个月吗……”
　　郑怡君有些不耐烦了，举起左手意示他停下来，“程先生，你的意思就是，你去市场买鸡蛋，不小心打烂了一个，然后老板就要从蛋生鸡，鸡生蛋来算赔偿了吗？”
　　“这是我们公司的规定，谁叫你们出质量问题呢？”他翻了翻白眼。
　　“你要这么讲的话，我送货过来的时候，你们也是验收过才签单的对吧？”
　　他不屑地说：“我们是签了单，但我们没有验收的习惯，能跟我们三联合作的都是有实力的大厂，做的配件从来没有出过质量问题。不是陈总，我是绝对不会选你们这样没有质量保障的小厂。”
　　是我们是小厂呢？还是没给你回扣呢？我没有说出来，以后还要合作，得罪他不是好事。想到这里，我尽量平和地说：“程先生，我们讨论这些没意思，还是重新协商一下补偿的事吧！”
　　“郑小姐，我再说一次，三联不是菜市场，公司有公司的规定，没得商量。”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站起来，举着报告问：“谁定的规定？陈总吗？”
　　他嚣张地说：“不是陈总，是老板娘，所以，你不要拿陈总来压人。”
　　他是陈太太的堂弟。
　　我拿起报告，一边走一边说：“行，我就找你们老板娘协商协商。”
　　他突然阴阳怪气地在背后说：“好啊，你去找啊，只要你还有脸。”
　　“什么意思？”
　　“因为你，老板和老板娘分居了，要离婚。”
　　“什么？”我疑惑不解。他们离婚关我什么事？
　　“你不是为了做我们厂的订单，把老板的初恋情人都找来了？陈总处处维护悦丰，好单优先给你们做，货款没到期就付给你们。大概你找的帮手想雀占鸠巢吧？”他一脸鄙夷。
　　陈太太居然为这事要跟陈喆离婚？
　　上次，陈喆告诉我，有个货运部的老板跑了，叫我看看有没收到那个货运部的支票，让我顺便提醒一下秋兰。不是证明他们没有联系吗？
　　我在门上轻轻叩了三下，里面传来“请进”。
　　见是我，陈太太有些惊讶。招呼我坐来，泡了茶。
　　我思索了半分钟，还是从《质量问题处理报告》说起吧！
　　陈太太不动声色打电话叫程先生过来。
　　程先生笑呵呵地叫了“姐”，准备在她旁边坐下。
　　“站好！”陈太太阴着脸喝道。“从你进三联的第一天，我一再强调，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以工厂的利益为重，做得到，跟三联一起成长，做不到，就滚出三联。”她扬了扬《质量问题处理报告》，“这是谁赋予你的权利？嗯？”
　　程先生指着我，大声说道：“本来你跟姐夫好好的，就是她费尽心思找来沈三莲，想拆散你们。再说，悦丰提供的配件出了质量问题，是对我们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就该赔！”
　　陈太太站起来，把《质量问题处理报告》摔在他脸上，厉声说：“这是我和陈喆之间的私事，与三联无关，也与你无关，谁敢拿三联开玩笑，我就跟谁玩命！”
　　好有气魄的女人！吓得程先生搭拉着头一声不吭。
　　“这件事交给陈总处理，你等着我处理你！还不快出去？”
　　程先生像得了赦令一样，快步走出办公室。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陈太太给我加了茶水。
　　“说抱歉的该是我，”我喝了口茶，毛尖淡淡的清香，宛若初春，“我只顾自己的利益，没想到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其实，陈太太不必太在意的，陈总和沈小姐真的没有联系。”
　　她放下茶杯，苦笑道：“我一直认为，我很成功很幸运，生意顺利，夫妻和睦，儿子听话。直到沈小姐的出现，我才发现，在我深爱的丈夫心里，我，只是他初恋的影子而己。我们协议离婚，与你和沈小姐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不能接受做别人的影子，这样太伤自尊。”
　　“也许，我碰到这种事，也会很迷惘，会和你心情一样。但是，回过头来想想，谁不曾年轻过？谁没有过去？只怪相遇太美。男人，越念旧，不是越专一吗？”我竭力搜索一些安慰的话，见她根本无动于衷，我走到她办公桌前，拿起相框，“这是你们一家去世界之窗旅游照的？你儿子好可爱哦！几岁了？”
　　“五岁了，明年下半年上一年级了，很听话。”她接过相框，脸色柔和了很多。
　　“长得很像你老公。”
　　她望着相框不再说话。
　　我告辞出来，下了楼想起品量问题还未协商，转身回去，或许是我刚才出来的时候门没关严，推开半掩的门，陈太太正抱在相框猫在沙发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