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西游]三百六十五，九九八十一》琚光

3、见王

　　天河提出的办法，还是以开天化玩笑的成分居多，不过仔细想想，还真只能找到这么一个可行之计。
　　天河借题发挥，托出从白天好奇到现在的问题：“九尾狐为何要给天化下这样的诅咒？”她悄悄在心里补充后一句：一定是犯了什么错误。
　　这种恶作剧般的诅咒，倒是非常符合世人心目中狐仙狡猾古灵精怪的印象。而给他下咒的又是九尾狐，九尾狐，尤以青丘涂山氏为首，是狐妖、乃至整个妖族中不容小觑的角色。
　　“那狐妖途经青峰山，停下洗澡，不巧被天化撞见了。”黄飞虎说起来也觉得好笑，“那时天化只是个6岁的小孩子，懂什么！”
　　黄天化哼了一声。
　　天河微笑：“狐妖是很小气的，而九尾狐是狐妖中的佼佼者，貌美倾城，一般凡夫俗子哪有幸一睹芳容，却被天化……她当然不高兴了。”
　　天化不屑：“什么貌美倾城，不过尔尔，根本没有阿娘好看。”
　　天河辩解：“那时你才6岁，心智不齐，感受得不够深刻，换现在试试？传说有见到九尾狐的凡人一夜之间变得痴痴傻傻……这，这就是美的力量！”
　　黄飞虎皱眉：“依神女所言，这种美的力量根本是祸害。”他看着自家儿子摇头，“真是祸患，天化仅看一眼就成如此。她若现身世间，天下定当大乱。”
　　女人漂亮是福，但太漂亮，是祸。妺喜就是一个例子，帝辛好美色举国皆知，黄飞虎、比干、闻仲等殷商重臣常为此忧虑。
　　天河心想：分明是男人甘为色迷，却责怪女性美貌。而且，你家儿子性质完全和这个不一样好不？
　　她觉得自己和黄飞虎没有共同语言了，但还得耐着性子岔开话题：“给天化下咒的九尾狐法力有多高强，莫非连元始天尊也无法破解？”
　　“不见得是法力的缘故，师傅带我见过天尊，但天尊说青丘九尾狐的法术自古在三界独树一帜，外族很难破解。”
　　哪吒在一边插话：“是‘很难’，而非毫无办法，天化，师公才不会费心思考这种无聊事。依我看，你做女人可比做男人讨喜多了，武成王和夫人也看开些，就当多了个女儿。”
　　黄飞虎扶额：“我希望的女儿是温柔贤淑的……”
　　“父亲，您说什么？！”
　　第二日，天河在铺着兽皮的床榻上睡到自然醒，耳中灌满了来自王府的各种声音。一般来说，她新到某个世界的第一晚，很少有这么热闹的，又离尘世和人群如此之近。
　　黄飞虎告诉她：“王宫的辕车，从公鸡司晨第一声起就候在王府外了。”
　　天河毫无愧疚之感。
　　府外的长街并未被王宫的依仗堵塞，却被争相来看“神女”的朝歌庶民塞满了。
　　“不要太紧张，帝视你为神女，你大可将帝看做——”黄飞虎压低声音，“你是有法术的人，不用怕他。”
　　“我知道。”天河点头。
　　如果不是为了他们口中的数千条性命，而她不想担负罪责——虽然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帝辛任性妄为，但群众的舆论永远是盲目的。
　　“他是专为帝驾车的，帝将他派来接你，可见帝对你重视。”黄飞虎目指辕车前的男人，他一头齐肩头发蓬乱，皮肤因常年风吹日晒而显得比他实际年龄苍老许多，他转过脸来，目光与天河在半空短暂交汇，神色淡漠。
　　五官却是意外的端正，如果好好装扮，皮肤再白皙细腻一点儿……
　　“说来你也许不信，他是周地西伯侯的大公子考，被扣留于朝歌为质子，帝让他为其驾车。”
　　天河惊呆。
　　她从前也专门去查阅神话人物在历史中的真实面貌，对于伯邑考，确实有在朝歌为纣王驾车的记载。但封神演义影响太大，她对他的印象，一直是一个面如白玉、精通音律的翩翩公子。
　　但他却是眼前这个面貌沧桑，四肢粗大的车夫。
　　一个男□□隶趴在她跟前，等着她踩着自己的脊背登上辕车。
　　天河让奴隶走开。
　　她坐在车里，拉开窗户的活板门。
　　天化奔过来，扒在窗口道：“阿父会送你过去……我，我和哪吒……”他声音轻轻地，“我们偷偷潜入王宫，看着你，怎样？”
　　“这样我就安心多了。”天河笑着拍拍他扒在窗口的手。
　　天化露出无比痛苦的神情。
　　“……对不起。”
　　“……我先去洗个澡。”她已经带了哭腔。

　　但天化最终还是没能洗成热水澡，哪吒嫌她做事不会分主次。
　　辕车走得很平稳，车厢里铺着一整块虎皮，白底黑纹，据说这是帝辛在去年的祭天仪式上徒手搏杀的猛虎留下的。
　　它空洞的眼窝黯淡地望着车顶，这是一只美丽而罕见的白虎，天河感到惋惜。
　　当辕车距离王宫愈近，朝歌庶民的喧闹就远去了。天河拉开活板门，正看到与她并驾齐驱的的黄飞虎。
　　她盯了武成王座下的神牛一秒钟——它体型无比硕大，漆黑的体表隐见五色毫光。头生长角，尖利如刃，眼珠子是血红的。
　　这是她见过杀气最重的食草生物，五色神牛随主人南征北战，它对所有黄门将士而言，最难忘的场面便是它像头怪兽般冲进东夷人的军队，长角将士兵透膛穿过，如果它愿意，还能把人体高高抛起再掼下，用四只碗口大的铁蹄踏得粉碎。
　　“武成王，帝辛有多少妃子，多少儿女？”
　　“哎，这我如何知道？我只知帝有姜王后，舍妹黄飞英，尤浑之女尤妃，而后宫其他美人，不计其数。”黄飞虎说到飞英，心里便有些难过，帝辛后宫的女人绝大多数是诸侯重臣之女，用以牵绊朝中错综复杂的氏族关系，以政治婚姻的目的居多。而姜王后便是姜桓楚的女儿，当帝辛还是寿王时征东鲁，姜桓楚不敌商军，便把女儿拉出来和亲——古代统治阶层战败后最常用的伎俩。东鲁地幅辽阔，为拓宽大商国土，帝乙乐于令储君寿王娶姜氏女为王妃。女儿是未来的王后，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姜桓楚自然就绝了与商对抗的念头，安分地做他的国丈。
　　天河追问：“他有多少儿女？”
　　说来奇怪，帝辛好美色，精力充沛，子嗣却不多，仅姜王后为他诞下郊、洪二位王子。为此，大家一致说道：“帝的妃子们太娇弱啦！”“还是王后行啊！”
　　什么都要推到女人身上，难道不是帝辛的小蝌蚪活性太差？
　　“武成王……”天河想问他知不知道妲己，但辕车停了下来，原来他们已经进入王宫。
　　车门被拉上去，天河从幽暗的车厢里探出身子，天光很亮，她扬起的脸刚好朝向屋顶。
　　黄天化和哪吒坐在草秸上，她们隐了身，但她们看到天河神色微变，知道她能看到自己。
　　天化抬起手摇了摇，她还是她，天河想她并没有回去洗澡。天化年仅14，她的相貌更多秉承了母亲，面部少棱角，而且修炼仙道对人体有很高的美容作用，他是个秀美少年，即使变成女孩，除了嗓音，顶多身形与五官纤柔几分，整体变化却不大。
　　天化不假思索：“你看，她看我都发呆了。”
　　哪吒凉凉道：“这只能证明你做女人比做男人成功。”
　　“阳光好刺眼。”天河捂住眼睛。
　　帝辛领一诸重臣候在舍前，他做了个手势，驾车的姬考便跳下辕车，跪拜下伏，意思再明白不过。
　　过去他都是这样给帝辛服务的？
　　天河踌躇不前，踩着人的脊背下马车，这种践踏人性的事也只有古代的贵族奴隶主干得出来了。
　　“神女，为何不下辕车？”帝辛从呆愣中清醒过来，他伸出双臂，又把双臂缩了回来。
　　“这老色鬼做什么呢？”天化在草秸上一捶。
　　哪吒伸长了脖子：“老色鬼还能做什么？”
　　天河直接对帝辛道：“不能让他走开吗？”
　　帝辛果决地让姬考退下，天河将抖嗦的手交到他的掌心里，几乎昏厥过去。
　　对方用劲之大让天河怀疑他是故意的，当她脱离帝辛的手掌，她感觉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似沾了一层热烘烘的油腻，非常不舒服。
　　纵情声色的中年男人，气息定然是相当污浊的。
　　“神女，我真担心你会不愿意来。”
　　天河忙道：“帝恐怕有所误会，我不是神女，更非天帝派来的神女。”
　　帝辛淡淡道：“看来贞人占卜有误。”
　　“咚！”他身后的臣中有名老者当场蹶倒。
　　天河瞪了瞪眼。
　　“杜元铣欺瞒天子，罪当枭首。”帝辛宣布。
　　梅伯求情：“帝，元铣是三世老臣，忠心不二……”
　　天河开口：“我不是神女，但我救了你也是事实。你的臣子是好心，据我所知，占卜算卦一事，即使是神仙也有犯错的时候，何况他一凡人呢？”
　　帝辛缓缓道：“我不能容忍的不是他的错误，而是欺骗。”
　　“你如何知他欺骗了你，也许他已经尽全力了。”天河想到什么说什么，观察着帝辛的喜怒。
　　帝辛退让地叹了口气：“好，且饶他一命。”他又道，“你不了解他，如果你了解此人，就会与我一般想法了。”
　　天河说：“现在你已经了解到我不是神女了，我可以离开了吗？”
　　帝辛和颜悦色：“不，我比较有兴趣了解不是神女的你。”
　　天河抬起一双眼：“我可是妖呢，帝还有兴趣了解吗？”
　　臣子们，包括黄飞虎在内出现了惊讶而焦急的神色。
　　帝辛笑：“是哪种妖啊？”
　　“传说一现身能让天下大乱的九尾狐。”
　　帝辛越发感觉有趣：“天下大乱，为何我听到的传说跟别人的完全不一样？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夏初王启娶涂山氏女娇，可是一段佳话。”
　　“但夏王朝已绝，与他们有关联的九尾狐自然不能保持荣光。”
　　帝辛盯住她：“若我效仿禹王娶涂山女，能否令九尾狐重现荣光？”
　　天河故意装傻：“帝上哪儿找涂山女？”
　　帝辛单刀直入：“你可愿留下宜我室家？”
　　宝宝不愿意！
　　天河后退一步：“帝又误会了，我不姓涂山，我不能宜你室家。”
　　少师比干视眼前为闹剧，不能再看：“帝莫非忘了妺喜之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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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历朝历代，从夏朝开始，好像人们已经习惯了为每一个王朝兴亡，找出一个替罪羊来，夏有妺喜，商有妲己，周有褒妃，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红颜祸水，这样的词语在历史中到处可见，就好像一个王朝的灭亡，一场动乱的发生，全是由女性造成的一样。但实际上呢？人们却往往忽略了背后的真相－－要不是帝王们昏庸好色，将相的腐败无能，又何至于斯呢？”《是“女祸”还是“男祸”？》一文说：“不可将历史上许多王朝之衰亡都归咎于女人，盖纵情淫乐的罪魁祸首在于作为帝王之男子，中国历史上举凡一国之统治者罕有不荒淫者，后宫佳丽无算实乃司空见惯之现象。不过如果荒淫而无道、国衰仍荒淫，那就非亡国不可了。”可以说，妺喜她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背负最大“黑锅”的滕地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