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那些人》神宫司镜

4、第四话 懂你

　　“风间同学，可以借你的国文笔记吗？”面前的女生揉着头发，一脸腼腆，“我上课的时候睡着了。”

　　“那个啊，我也没整理，”神色自若地看着她，我微笑着说：“要不，等我开完学生会会议，处理好社团活动事宜，然后我慢慢整理好，再给你吧。”

　　“那……不要了，风间同学你够忙的了，我就不打扰了。”她略带愧疚地说道。

　　想不劳而获吗？世界上要得到任何东西都要付出代价的。可惜，总是没有人能听出我话里的潜台词。

　　“风间同学真的很厉害呢，长得漂亮，成绩好，能力强，即是学级委员，又是网球社的经理，但是从来都没架子，又乐于助人，有你这样的同学真是非常荣幸呢。”一旁的女生插话进来，既羡慕又向往地说道。

　　“哪里，哪里，大家都很了不起。”整理好桌面的书本，我站起来，“对不起，我要去开会了。”

　　离开了所有同学的视线，我一个人走在整洁而空旷的走廊上，轻轻的脚步声响起，缓慢而充满节奏。嘴角那抹隐藏了许久的耻笑终于释放。

　　我是风间吹雪，青春学园高等部二年级的学生，众人眼里的优等生，温柔可人的小天使。而事实上，我只是运用这些年来熟习的察言观色跟大家相处，不扭曲本性，又博得美名，何乐而不为？

　　老师的信任，同学的爱戴，别人艳羡的目光，一切一切，只要我要，便可以得到，但我不快乐。因为我不懂我希望懂的人，所以其他人之于我，也只是无意义。

　　推开学生会活动室的木门，只见其他的委员早已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手里拿着资料，似乎在讨论什么。我刚想掰个理由打发那个喜欢罚违反纪律的人跑步的会长，没想到他却先开口：

　　“风间，坐下吧，我们继续讨论。”

　　我有一瞬间思维停顿，他不是应该交代给我的惩罚吗？怎么会……

　　企图从他的脸上找答案，却只是看到他微微折射太阳光线的镜片，闪闪地晃动过睿智的弧度。手冢国光——我想懂，却总是弄不懂的人。

　　我从容地拉过椅子坐到他身旁，加入到大家的讨论中。身边有他的气息，我便觉得安定，可以仔细周密地考虑各个环节需要注意的地方。他欣赏有能力的人，这点从他脸上偶尔划过的赞赏便可以看出，但我想懂得的，远远不只这些，我要的是更多，如果他愿意，我希望懂得他整个生命。

　　六月天，孩子脸，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却下起了倾盘大雨。我和他举着各自的伞，一前一后地走在回网球社的路上。我走在他后面，仔细地端详那早已深深刻在我心头的轮廓。

　　他，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镇定，沉稳，让人不自觉地觉得安心，以及依赖；他总是习惯挑起所有的重担，仿佛那是理所当然的；他惜字如金，却总能把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下。

　　他会有不安，会有怯懦的时候吗？他会有无法解决的问题吗？他会有想要倾诉的时候吗？……这些都是我想知道的，却又无法懂得的。

　　“喵……”一声微弱的叫声在大雨中几不可闻，但我和他都注意到了。一只浑身湿透的小野猫，正哆嗦着，颤抖着身体在雨中不停地跑跳着。雨势太大，它几乎跑几步，就滑倒在雨中。

　　他停了下来，我也停在他身后。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无法明状的意义。

　　他会怎么做？按照他的性格，他无法彻底解决这小东西以后的生计问题，应该会选择忽略吧，而且他的社员还等着他，他也实在没有时间理会这不期然插足他生命的东西……

　　“风间，”正在怔忪间，他已经走到我的面前，怀里抱着那团湿漉漉的东西。它在他怀里挣扎着，弄脏了他整洁的校服，“你先去叫他们在室内做力量练习，我很快便回来。”说罢转身跑向生物园的方向。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的雨伞不知何时从手里滑落，我沐浴在雨中，大雨很快使我浑身湿透，我却无力拣回躺在我脚边的雨伞……

　　我不懂他，还是不懂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淋雨的原因，今天的我一直昏沉沉的。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四周同学的喧哗声潮水般向我涌来，我却听不仔细。在吵吵的声潮里，我的世界出奇地安静。脑海里不停地闪过关于他的片段，从处相识到今，我无法懂得，却也无法放弃，就这么僵持不下，而折磨的只有自己……

　　“风间。”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见他如神祉般站在我面前，整个人沐浴在光线里，闪动着星星点点的耀眼光芒。

　　我揉揉发痛的额角，向他展露笑容：“手冢同学，有事吗？”

　　“这是网球社队员们的资料，希望你可以把它归整成个人的档案。”他递过来一叠资料，顿了顿，又说道：“注意身体，不要硬撑。”

　　这短短八个字让我呆滞了很长时间，我想那一定是我身体不舒服的原因。

　　四周的同学慢慢围拢过来，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手冢部长对风间同学很好呢，平时难得看到他这么温柔。”同学A说。

　　“对啊，对啊，他对别人总是很严肃。”一片的附和声。

　　“风间同学一定是特别的，对手冢部长来说。”更多的人呈现幻想状。

　　有么，我倒是没有留意过。他对身边的人一向如是吧，记忆中，大概是这样没错。

　　“手冢他在意你呢，风间。”连同班的大石君都搀和一脚。

　　大家的脸上没有捉弄，开玩笑，看好戏之类的表情，仿佛他们只是在讨论一件人尽皆知的事情，真的是这样吗？一直以来，我似乎忽略了什么东西。

　　“我去一趟校医室。”匆匆交代自己的行踪，我走出课室，我需要好好的冷静地想想。

　　懂他的人，还是对他而言特别的人？

　　发生了上面那段插曲以后，我开始疑惑。到底哪个会比较幸福？是懂他的人，还是对他而言特别的人？

　　我无意识地游荡在校园里，而双脚却有意兜匕盐掖缴缤呕疃牡胤健?br>
　　洗手池的一角，他正在洗脸，毛巾和眼镜放在一旁，清水在他的手与脸上流淌着，溅起的水花仿佛一场幻象。

　　要懂一个人，首先要看到真正的他。轻轻走到他身边，把两样东西拿在手里，突然想起这句从我开始学习察言观色便牢牢记住的话。或许我从来没看到过真正的他，我一直企图理解那个借由眼镜反射着冷峻精明神色的面具，因为是虚幻的，所以我从来都弄不懂真正的他。

　　见他关上了水龙头，我慢慢地把毛巾递过去。他稍稍迟疑，接了过去。擦干了脸上的水滴，他微微蒙起了双眼看着我：“风间？”

　　他的眼眸清澈而又迷离，没有眼镜营造出了冷硬，他有着柔和而英俊的轮廓。这是真正的他。一瞬间我觉得或许我可以做懂他的人，同时也是对他而言特别的人。

　　拿着他眼镜的手交握在身后，我对着他微笑：“手冢？”

　　省略了称谓的称呼让他认真地看着我。

　　“如果我和你面对面地站着，我抬手遮挡太阳的时候，会不会有阳光经过你的发端，从我手指的缝隙里射到我的心上？”我说着莫名其妙连自己都不太懂的话，却期待他的答案。

　　他紧抿的嘴角微微漾开了笑意，那个瞬间他的眼神温柔：“我一直在等你懂得。”

　　我们的轨迹，会以我们希望的方向蔓延，会有奇妙的羁绊将我们联系到一起……只要你发现，其实我只是一个默默做着一切的男人。
　　——手冢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