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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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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强撑着不让自己像其他人一样在欣喜和宽慰中虚脱,以我前一天灌下的威士忌总量来说这还是挺了不起的。平时我不会也没必要勉强自己保持清醒,而哈利在好消息传来后近乎崩溃的神情使我意识到这么做相当必要。
视线中只剩下我们两人时,他立即将留在肚子里的话全都倒了出来——关于他是如何透过那条蛇的眼睛看着身周滑行的世界,如何看着自己袭击了亚瑟,如何感受到齿间人体的弹性与鲜血的温暖。
是了,这就是他为何如此惶恐。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活在失去了重要之人的世界里,而程度更在那之上的是那由自己亲手造成。对哈利这样的人来说,设想家人和朋友受到伤害远比设想自己的死亡要困难得多。
“西里斯,我——我觉得我可能要疯了。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里,在我们触摸门钥匙之前,有一两秒钟我觉得自己是一条蛇,我感觉像蛇——当我看着邓布利多的时候,我的伤疤特别痛——小天狼星,我想咬他——”
哈利语无伦次的描述所蕴含的信息是足以让像我这样稍许知道内情的人从发梢凉到脚尖的,可他不需要知道这个。那双绿色的眼睛看着我,里面的神色近乎祈求。
“你需要睡觉,”我坚决地说,“吃点早饭,上楼休息去,午饭后可以跟他们一起去看亚瑟。你受了刺激,哈利,你在为你仅仅是看到的事情而自责。幸好你看到了,不然亚瑟可能就完了。别胡思乱想。”
我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把哈利单独留在黑暗的食品间里,这样他就看不到我带着犹疑和闪躲的神情。有些感受不会因反复的品尝而麻木,14年后无能为力带来的痛苦仍像刀刻般鲜明无比。
中午——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到圣芒戈去看望了亚瑟,给邓不利多写了信之后我没有用惯常的方式打发晚餐前的时间。由于更重要的事有人操心了,一些之前被我忽略的信息就像拿掉了上方阻隔的水泡一样浮了起来。
韦斯莱一家要在这里过圣诞节了,也许还加上好一部分凤凰社核心成员!这是亚瑟几乎丢掉性命才有的结果,但我现在没心情为自己的快乐感到内疚——只有快乐。老房子里重新充斥着生气勃勃的欢声笑语,仅仅是想象着这可能有的美好程度我就很难不让嘴咧到耳根了。老天,我之前居然觉得莫莉很烦?
从医院回来后莱姆斯和唐克斯就去把准备圣诞所需的东西采购齐备了,看到那张清单时他近乎瞠目结舌,这个少见的瞬间为我的心情又加了几分。蒙顿格斯帮忙时很积极,我猜是因为他希望在新的一年里自己还能在地下室存放偷来的坩埚。
圣诞前夜打扫和装饰工作基本完成,老房子已经面目全非到了我母亲闭着眼睛走进来都会尖叫的程度。生锈的吊灯上挂的蜘蛛网换成了冬青和金银彩带,不会融化的雪花亮晶晶地堆在破地毯上,蒙顿格斯搞来的一棵大圣诞树挡住了家谱,上面装饰着活的精灵。就连门厅墙上摆放的那些小精灵脑袋上也戴了圣诞老人的帽子和胡子。
我考虑过给克利切也弄顶圣诞帽什么的,那至少能让它看上去和饰板上那些脑袋一样不碍眼。但这大概也在“赐给衣服”的范畴,而且实在没必要糟蹋了好好的帽子,于是作罢。不过这个念头倒是提醒了我,那小怪物挺长时间没一脸眼泪鼻涕痕地从某个衣柜里钻出来过了,虽然我绝不会抱怨这个。
“想想看,最近谁见到克利切了?”我从食品间端出一只巨大的火鸡——事实证明我之前的订购决定是多么明智,等到整件事定下来再决定这个型号的火鸡早就售罄了——顺便问了问赫敏。
作为这栋房子里唯一会关注克利切去向的人,赫敏正从厨房柜子边走开。如果她刚才是在往克利切的窝里塞圣诞礼物的话,那么谢天谢地它不在场。
“我从来的那天晚上之后就没见过他。”哈利说,“你把他从厨房轰了出去。”
哈利代好友回答了问题,他站在赫敏身边,不过显然对送礼物的主意不以为然。他已经完全从在梦中目睹亚瑟受袭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了,事实上那似乎只使他低落了半天左右。这就是我为什么比起他更关心邓不利多对此采取的措施,就像詹姆一样,除非是莉莉交了新男友,他的烦恼从不过夜。
用对克利切这个话题已经长得浪费的时间来讨论它的去向之后,我向两个孩子保证会去找它,把火鸡盘子咣当一声留在了厨房桌子上由着莫莉料理。
然后我拿了打扫卫生时清理出的新一批死老鼠和昨晚剩下的三明治之类上阁楼喂巴克比克,一路哼着自创曲目“上帝保佑你,快乐的鹰头马身有翼兽”——我可有些年头没做过这事儿了。
打算来此过圣诞节的人们几天来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侧身避开以免碰到装死老鼠的袋子。不过错身而过时我并没有错过莱姆斯眼中的暗色——显而易见又绝不出口的怜悯。
是啊,我知道。今天结束之后,圣诞节也就过去了。再过上几天这里的人就会全部散尽,留下我和克利切把彩带挂毯圣诞树塞进某个还有空位的储藏间或干脆付之一炬。热心者如莫莉莱姆斯唐克斯一定会主动帮忙善后,我则会建议他们先专心将“假期模式”调整为“工作模式”,杂活交给闲人干就好。
这样至少住在凤凰社总部时我还能找到点儿事做。
在阁楼脏兮兮的地板上放下袋子,我顺便也把自己撂在了这里,坐在舒服的角落看巴克比克从容不迫地把那些东西送进肚去。他先低头拨弄一下袋子里的食物,找出最满意的叼起来,喙开合几下之后快速地吞咽并吐出头骨一类坚硬的部分,整套动作粗野却透着某种奇异的优雅。
我从来不会忘记没人能在比克进食的时候以任何借口接近,对他而言野兽式的固执就像野兽式的敏锐一般根深蒂固。即便是饲主——我更愿意称自己为他的朋友——也绝不能表现出一点对他的食物的威胁,不论相处多久都必须在每次接近前对他鞠躬,说真的,这是我对这头怪兽最恼火也最喜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