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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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点齐所需的符咒灵器后，众人便踏上了行程。
在赶路的那几日里，商清泉一直跟在古衡熙身旁，连落脚休息的时候也不会离远，那锲而不舍盯着的劲头险些让不知情的人怀疑他是不是看上了这位南弦宫主，然而无时无刻不在戒备的神情又在不断说着这哪里是暗恋，分明只是不想古衡熙有机会接近商砚舟而已。
古衡熙把他当空气一样晾着，既不赶他走也不多看一眼。
古霜迟在后头悄悄地问商砚舟：“要不我过去跟他说一声？”
“由他去。”商砚舟黑着脸说道：“只要没死都算他命大。”
古霜迟闻言闭了嘴，他感觉商砚舟绝对是气昏了头才会说这番话，于是他继续看回古衡熙。
以他对古衡熙的了解，再加上血缘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大概有些明白古衡熙在想什么，所以才会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很不妙，非常不妙。
古衡熙身边只有两拨类型的存在，他喜欢的，他不喜欢的。
归在他喜欢的那类中，例如已逝的双亲还有自己，再例如易凛易萧，都是他愿意保护的一方，别说跟着，就算怎么跟他闹都不会让他翻脸，而且会很好脾气。如果是不喜欢的那类，别说一直跟着，靠近十步都能翻脸。
古霜迟一直算着的，古衡熙自第一天见过商砚舟后，之后一直都保持着至少二十步的距离，就算自己在那也没彻底的好脸色，看得出很是介意。
然而商清泉么。
居然在十步内。
他是跟商砚舟说好呢，还是不说好呢。
带着这个问题，一行人就这么到了禹州，这个海面上的小岛是最接近东琰封印的一处落脚地，再过去只会是一望无际的海面。
端逸似乎早有料到，几乎是他们落脚的瞬间他便同黎音带着众多神君仙者到达了。
未因身处妖皇之位，便由他上前代众人以礼谢过，黎音怀抱着奏疆琴站在端逸身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未因一言不发。
端逸早已知晓全部的计划，他看着未因缓和一笑道：“破而后立，这个想法倒是很不错。”
未因低下头道：“可惜还得劳烦你们来帮忙才能实现这个想法。
端逸道：“既然事关六界，我们又怎好袖手旁观，需要做些什么，且直说便是。”
未因闻言倒也没再客气，将所需布置之处安排了下去，端逸听后当即着手开始去处理。
其余人也没闲着，稍作歇息后便也开始布阵施咒，按着未因和商砚舟画下的方向一个个将灵器投下，灵器没入海中，连一个水花都没溅起，随着越来越多的灵器投入开始凝起灵力，封印的雏形也逐渐呈现在眼前。
接着的两日张莫堇向澜林笑先后赶到，新的封印融在旧的那层封印中，虽还未完全启动，看上去已颇为壮观。在这紧迫的氛围下，商清泉似乎也感觉到了古衡熙这段时间并不打算和商砚舟过不去，倒也收了心老老实实帮忙。
新的封印一旦启动，魔界之门便会因瞬间失去旧的封印禁锢而被提前打开。未因早已言明由他一人来对付阙闲，端逸闻言笑了笑，并未反对，颜倾鸿也没有反对，剩余的人自然也不好再反对，只能各守其位，看着未因来到封印的正中间。
颜倾鸿离未因并不远，从他所在的地方看过去能清楚看见未因脸上的神情。
不过短短八年的时光，从懵懂的孩童模样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未因的成长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犹如刹那间的化茧成蝶，惊艳四座。
未因转头看了颜倾鸿一眼，见他看着自己，一直紧绷的心不由得松了两分，他回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在手上凝起灵力画下咒印，最后在咒印的正中写下阙闲的名字，将手伸了进去，用力往外一扯将阙闲整个儿带了出来，然后瞬间在他身上落下一个禁制，控住了阙闲的行动。
这是连端逸也无法做到的事情，可未因能，无关实力的强弱，只因为阙闲是妖，而未因是妖皇，这道妖界最牢固的法则让阙闲在未因面前并没有反抗的余地。
阙闲此时倒显得一点也不慌张，他抬起头看着身着白衣的未因，开口问道：“他在哪。”不论如何心存幻想，在看到未因的瞬间，阙闲便已得知了真相，却还是忍不住要问上一句。
未因看着他答道：“不在了。”
阙闲闻言沉默了片刻后笑了起来，他环顾了一圈四方，最后十分坦然地看回未因问道：“你杀不死我的。”
未因道：“我也并不想让你死。”
阙闲见状当即便想自杀遁走，却在一瞬，他发现自己连自杀也做不到了。
“阙闲，你在五百年前就已经输给我了。”未因看着阙闲身上渐渐浮现的咒印，那是曾经的他给阙闲设下的，与他脸上存在过的咒印相呼应，第一个若被消除，第二个便会显现。
阙闲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景色瞬间被鲜红占满，所思所想都被剧烈的疼痛绞成了碎片，与以往不同，他再也不能回溯到过去的自己身上，他被困在了未因独为他设下的结界中，再也出不去了。
众人看着阙闲在未因手下瞬间化成一片血雾，禁锢在一个四方的红色结界中，似乎费力地想凝成人形却又被不断地打散，而那结界越缩越小，最后只凝成了拳头大小的一个血球，被未因托在了手中。
从樊渊前往濯寒宫，无视了上千道结界触到万劫灯那刻开始，端逸便知道未因的体质十分特殊，不论何种结界于他都没有半点效果，而未因本身的存在却是一道十分坚固的结界。
真要论打破了六界界限的，阙闲没做到，魔皇尚未做到也不会做到，只有未因，他从一出生就做到了。
未因将手中的血球打入封印中，那浓稠暗红色的灵力如血般从未因手下流淌而出，瞬间将封印灌了个满满当当，彻底催动了封印的开始。
旧的封印被淹没在未因的灵力下，霎时风云变色，引巨浪滔天，海面上渐渐出现一个漩涡，仿佛在海底出现了一个黑洞一处深渊，正在迅速将海水引进去。
而未因所站之处便是漩涡的中心。
“未因！！”颜倾鸿顿时感到不妙，朝着未因喊了一句。
而未因也已料到情况有变，颜倾鸿的话音刚落，未因便已跃起远离了中心那处，避开了瞬间从下往上冲起的巨浪水柱，退到了颜倾鸿身旁。
那溅起的水花堪比刀锋，往在场的众人射去，就算有结界抵挡也免不了被震退几步。众人抬起头看向水柱的中心，那渐渐落下的海水中有一片模糊的黑色阴影，随着海水落尽，那片黑影也终于彻底展现在人前，而此时脚下的漩涡也已经停止，海面上一道圆形刻着无数繁复咒文的咒印露了出来，正是魔界之门。
还未来得及让众人反应过来，那片雾一般的黑影忽地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咆哮声，迅速朝着众人席卷而来。端逸见状召出断仇剑，配合着黎音的奏疆琴，一道炫目的剑光伴着那琴音朝那黑影砍去，只一剑便将那黑影劈散，而琴音也在瞬间将那声可撼心神的咆哮压了下去。
散去的黑雾缓缓又再聚拢而起，只是这一次却隐约看出了一个人形。而随着魔界之门的打开，越来越多的魔物从门中跳了上来，聚在那片黑影的身后。在海面的四周，黎音以奏疆琴设下了数千道结界，将众人还有一大群魔物彻底困死在其中。
“悉卫来了。”未因皱起眉头，转而看向古衡熙、向澜还有商清泉所在的方向，见他们按着计划带了近半数的人纵身跃下海面，穿过魔界之门去布第二层咒印。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那片黑影身上。
那黑影似乎在端逸那一剑后冷静了下来，没再急着动作，而是一点点凝着自己的身躯。悉卫从魔界之门跃出后，拖着巨大的身躯落到那黑影的身前，正怒视着来者，它的身上靠近腹部那处还留着千秋箭留下的灼烧伤痕，十分显眼，看来还没有完全好起来。
众人皆是严阵以待，以防对方突然发难。
许久后，那黑影开口说道：“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竟能同时看到那么多位老朋友，真是令人怀念。”
清越的声音落在众人耳中，似乎真的只是久未见面朋友相聚的感觉，然而细看说话者的样貌神情，就会知道这绝不会只是一场简单的重逢会晤。
古霜迟几乎是忘了呼吸般看着远处立在海面上紧紧裹着一身黑色长衣的青年，至腰的黑色长发未束，飘扬着散在海风里，那张清秀的苍白面容上没有一丝血色，再加上冰冷的神情，仿佛站在那处的只是具保存完好的尸体。
只消一眼，古霜迟便认出了站在那处的是谁。
那是魔皇，子纠。
“子纠……”古霜迟不禁开口唤道。
他虽然还未得回人皇的记忆，可随着他想起这个名字，关于子纠的一切他都一并想起来了，从相识，到最后不惜用自己去封印他，完完整整没有一点遗漏。
商砚舟闻言诧异地看向古霜迟，从魔皇现身后开始，古霜迟的神情便不对了，如今听他忽然喊了一个名字，更是心惊。
子纠的视线准确地落在古霜迟身上：“看来你还记得，那就好说了。”
这一次，连端逸也忍不住回过头去看古霜迟。
子纠忽地笑了下，他看着古霜迟说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我们不是说过不论如何都不会欺骗对方的吗。”
商砚舟看了眼那位魔皇，回头看向古霜迟问道：“情债？”
古霜迟皱起眉头，一时之间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若说这是情债，倒也勉强算是，只是此情非彼情罢了。
仔细说来那是很遥远的一段故事了。
当年身为人皇的他认识了还未成为魔皇的子纠，纵使人魔两界之间一直纷争不断，他们也还是成了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无话不谈，亲如手足。
可当年同样是他好友的端逸却很不待见子纠，一直劝他不要和子纠接触太深。
他问端逸从天机盘上算出了些什么，端逸犹豫了许久才告诉他迟早有一天子纠会让他死无全尸。
千机盘从不说错，端逸一语成谶，他后来确实是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子纠为了平息人魔两界一直持续不断的纷争成了魔皇，这对他来说是件很好的事情，然而子纠成了魔皇，那就意味着会踏上被宿命链禁锢的终途。
他劝过，端逸甚至为此不惜和子纠打了一场，只是为了阻止子纠成为魔皇。
可子纠最后还是成了魔皇，将整个魔界牢牢抓在了手里，平息了两界的纷争。
倘若故事就到这里其实还是不错的。
只是故事还在继续。
后来的子纠爱上了个人，不是魔，而是人，当然了，那个人并不是他，而是一个长得并不算十分出众的少女。
起先只是少女单方面的纠缠，可后来子纠陷进去了，告诉他被人惦记和惦记一个人的感觉很好，如果子纠不是魔皇，那确实很好。
然而事实是子纠告诉少女魔皇会永失所爱的宿命，并以此拒绝了和少女继续来往。但爱情使人痴使人狂，更使人无所畏惧，少女不怕死地说管它什么宿命，就算有我也可以替你斩断它。于是他们就这么在一起了。
他很欣赏少女的做法，也确实期待会有奇迹出现。
可惜并没有。
少女备下了嫁衣选了个十分好的日子嫁给了子纠，在那个十分好的新婚之夜，子纠亲手杀了少女，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永远消失了。
子纠一身血地来找他，问他要因缘果。这六界之间，唯有因缘果可以断掉魔皇背负的宿命链，也只有因缘果可以救回已死之人。他可怜子纠的遭遇，然而再怎么可怜，他也没法把因缘果给子纠，更别说是要用来断掉同为六界根源之一的宿命链了。
已然疯了的子纠根本听不进他的劝，只想着从他手里夺取因缘果，为此他们大打出手，整整一个月，中途没有半点停歇。而魔界也因为失去子纠的控制而变得混乱，大批的魔兽涌至人界，使大地满目疮痍生灵涂炭。
虽然变成了那样进退两难的状况，他对子纠也还是下不了杀手，如果不是因为他一句抱怨，子纠不会特意为了他去成为魔皇，那就不必为此背负魔皇的宿命，少女也不会死在子纠的手里。
最后他选了封印魔界之门，同时将子纠也一同封印。
在他力竭之时，他骗了子纠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把伪造的因缘果给了子纠，然后将真正的因缘果分成了无数份，就像未因所说的那样，他把被分成无数份的因缘果放在了每个人的身上，并以此一代又一代地传了下去。
然后故事便告了一段落。
他期待子纠能醒悟。
如今看来这仍然是他的妄想。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 5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