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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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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樊嘉木回国当天就不顺的要命,先是因为航空管制,他正点的飞机被延后了很久,最后到国内又接到说好来接他的樊路的电话,对方有气无力地汇报堵车现状,樊嘉木拖着箱子在人挤人的TAXI区观察了半分钟人群,僵着一张臭脸又回机场大厅开始暴风轰炸樊路的电话。
樊路同时面临着堵车的烦躁和大少爷的怒气,又对自己这个大哥的尿性深有了解,只能除了“嗯嗯嗯”就说“好好好”,找着机会立刻挂电话,调成静音装死不接。
樊嘉木更生气了,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像,他身高快一米九,穿一件黑风衣,戴了顶宽沿帽,非常惹眼。
他拨着樊路的电话,忽然旁边一个女孩冲过来,抱着他胳膊就喊:“老公!”
樊嘉木:“……神经病?”
女孩后面跟了个男人,看着二十七八岁,挺凶的,瞪着她。女孩紧紧抱着樊嘉木的胳膊,回头对那男人骂:“你个变态还不赶紧滚?!我老公就在这,你再纠缠我们报警了!”
那男人转而瞪着樊嘉木,女孩抓樊嘉木抓得更紧,掐的他胳膊上肉疼。樊嘉木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虽然心里烦躁,还是搂上女孩肩膀,本来就臭的脸更臭了:“你有事?”
男人脸色变幻了几下,什么也没说扭头匆匆走了。
樊嘉木立刻垂下手,又被女孩抓着放回肩上。
“等一下等一下,他还没走远呢!”女孩双手合十,抬着头看他,眼眶里泪水直打转,“好心人啊!吓死我了,那个男的忽然一下拽着我就要拉我走……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樊嘉木搂着个小小只的女生,浑身僵硬,看着那男的走远看不见人了,赶紧如释重负地松手,从口袋了拿出包纸巾递过去。
“喏,眼泪鼻涕的。”
“谢谢谢谢!”女孩接过纸巾擦眼泪,又摸出小镜子来看,“唉,这下妆花了可怎么办……啊!”
她忽然大叫一声,樊嘉木吓了一跳,瞪着眼睛低头看一惊一乍的女性生物。
“天啊!几点了?!”
樊嘉木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还是东一区时间,只好又抬头去看机场的告示牌:“五点四十了。”
“啊——惨了!啊我要晚了!一会儿人多就挤不进去了!我先走了!好心人我们……呃……”女孩手忙脚乱地翻出纸笔来,匆匆写了串数字塞给樊嘉木,“我叫婉婉!好心人回头给我打电话我再报答你啊!我先走了!”
樊嘉木皱着眉头捏住那张纸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远处接机的地方忽然爆发起尖叫,樊嘉木这才发现那里人头攒动。许多人扛着长枪短炮围成一团,女生叽叽喳喳的声音原本就已足够吵闹,在有什么人走出来之后,更是爆发到了一个新高点。
婉婉急忙丢下一句“拜拜”之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而去,一边跑一边高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舒城!我爱你!”
“来了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舒城!”
“舒城——舒城——看我!我爱你啊爱你啊啊啊啊啊!”
樊嘉木勉强从变了调的尖叫中分辨出她们呼喊着的名字,顿时僵在原地。
舒城。
他想着这个名字,忍不住踮起脚来往人群里看,因为接机的粉丝太多,所以他看不真切,也只能勉强根据人群的移动来判断人群中心的位置,很快他重新站直身体,垂下了眼。
正在他要看不看天人交战之际,樊路的电话响了。
“喂,大哥,我到了。你出门就能看到我。”
樊嘉木揉揉额头,把原本想随手扔掉的纸条塞进口袋里,最后往人群中看了一眼,转头走了。
樊路载着樊嘉木到家,正好和在车库和刚到家的樊嘉文打了个照面。樊嘉文穿着件浅色衬衫,领带扯得松松垮垮,开一辆兰博基尼,看起来像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事实上并非如此。他为了迎接亲哥回家,专门推了晚上的饭局,这会儿见到人,立刻热情洋溢地扑过去和他热情拥抱。
樊嘉木一边嫌弃一边拍他背:“你怎么这么肉麻?”
“我想——你啊!”樊嘉文夸张地揽着他往家里走,樊路拖着樊嘉木的箱子,又接过樊嘉文手里的公文包,跟在两个人身后。
樊家世代为商,到樊嘉木这一辈早就是不愁吃喝的地步。家里老爹老妈是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感情一直不错,也没有什么豪门之间的恩怨纠葛勾心斗角。两年前樊老爹退休之后夫妇两人就甩下家业周游地球去了,神龙见首不见尾。樊嘉木前一次和他妈通视频的时候俩人还涂一脸油彩正在巴西看球赛,后一次就已经裹得像两头熊一样准备跟着北极的科考队出航了。
樊嘉木天生对继承家业没兴趣,樊嘉文倒是从小就在这方面表现出了极大的天赋,所以兄弟俩在这方面毫无矛盾。樊嘉文更是打小就把赚钱养他哥这件任务给揽在身上,连樊嘉木高中以后的学费都是他投资炒股的钱交的,理由是努力赚来的钱花着才有意义。气得樊老爹吹胡子瞪眼,敢情家里的钱不是他努力赚来的一样。
至于樊路,则是樊老爹机缘巧合,一次出差在街上碰见的,当时樊路一只手吊在白布里,一手端着碗,头发茂密得像个鸟窝,脸上虽然黑乎乎的,但还能看出来小孩儿稚嫩好看的轮廓,而且他有一对非常亮的眼睛,闪着光,有种倔劲头。后来樊路就被他领回家了,还顺便顺藤摸瓜捣毁了当地一个专门靠弄残孩子乞讨来钱的团伙。
樊路到了樊家,说出去了也是樊家的三少爷,可惜樊嘉文小时候就不是什么善茬,压榨劳力似的压榨樊路,最后愣是给自己培养出了一个高级秘书来。
樊嘉文从小变着花样地折腾樊路,樊嘉木虽然没这么恶劣,但也偏向自己弟弟,只有看他过火了才开口阻止。不过他这个人一开口就要呛人,樊嘉文现在百毒不侵,以前可不是,常常被他说得下不来台。樊路投桃报李,照顾樊嘉木无微不至,樊嘉文看得不顺眼,就又在折腾樊路。所以三兄弟的气氛从小就又诡异又平衡,直到樊嘉木上大学出了国,这种局面才打破。樊嘉木一出去就是七年,期间聚少离多,这次樊嘉木回国要长住,三兄弟现在同坐一室,以后又要住在一个屋檐下了,气氛又诡异起来。
樊嘉木胃不好,樊路特地给他换了红茶,樊嘉文笑眯眯喝他的毛尖,对樊路说:“好体贴啊。”
樊路没吭声,樊嘉木看傻子似的看樊嘉文,一句话问破了刚才的诡异气氛:“你有病?”
“哎哥你怎么出国这么久还学不会好好说话,鬼佬就没趁你不注意给你两棍子啊?”樊嘉文才不在意,放下杯子换了个位置贴着樊嘉木坐下,“好不容易回来了,帮我个忙呗。”
“不帮。”樊嘉木低头看手机,婉婉给他回短信说安全到家了,想请他吃个饭好好谢谢恩报答一下。
换做平常樊嘉木肯定想都不想就会拒绝,但这次他风牛马不相及地回了一句:你是舒城的粉丝?
“我求求你了啊好大哥!”樊嘉文哥俩好地搂着樊嘉木,“刚收购的公司,手下实在没人,反正你这刚回来一时半会儿也没事做,你去给我镇镇场子就行了!什么实事都不用干,你就坐那拉着脸,就是我最管用的花瓶!”
“滚远点,”樊嘉木甩开肩头的胳膊,“让樊路去。”
樊路正坐旁边看樊嘉文带回来的文件,听见像没听见一样。
“不行不行,我少了小路活不了的。”樊嘉文狂摇头,接着缠樊嘉木,“你就给个面子呗,两个月而已,我之前物色最合适的人选撂挑子不干了,实在没有够分量有本事的人了,哥,亲哥!”
樊嘉木一想到接了这个差事他就要天天上班、隔三差五开会、听一群人在他面前扯皮,和一群人虚与委蛇,他就头疼。
樊嘉文还在给他做动员工作,已经从说自己赚钱养家有多苦多难转换到了许诺好处:“哥啊!你要是去了我给你买房买车找老婆,要几栋房买几栋要几辆车买几辆要找几个妞找几个妞,哦不对,你好像喜欢男的,那要找几个小男孩儿找几个!我给你开工作室!说开几个就开几个!我给你挖金山银山,我送你通天入地……”
樊嘉木听他在这越扯越没谱了,受不了地打断:“啰啰嗦嗦,你变性了?我不去,滚。”
樊嘉文对这种恶言相向早就刀枪不入,干脆抱着他哥就重复“答应我吧哥,答应我吧!”这一句话,颠三倒四说。
樊路在旁边当了半天空气,这会儿也看不下去樊嘉文的赖皮样子,放下文件加入劝说行列:“大哥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思远对于樊氏非常重要,是樊氏在娱乐圈打开局面的重中之重。”
“思远?”樊嘉木眉头紧皱,扒开樊嘉文往他肩上拱的脑袋。
“对,我记得大哥高中有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叫舒城吧?他就是思远的艺人。”
樊嘉文一拍脑门,连连附和:“对对对对对对对,小路之前跟我说过,我忘了,我记得你俩高中那时候关系不错啊,好像你也就带他回家吃过饭。”
“嗯。”樊嘉木随口应了声,看起来心不在焉的。
樊嘉文忽然又说:“这么一说,哥你别不是当年喜欢他吧?”
樊嘉木:“……”
樊路含蓄地露出好奇。
“……放屁。”樊嘉木冷静地对上樊嘉文的视线,很酷地回答。
“那还挺遗憾,你要喜欢过他还能顺便体会一把包养小明星的感觉。”樊嘉文撇撇嘴,又补充,“当然你包养别人也成,让樊路看看有没有什么漂亮懂事的干净小鲜肉给你介绍介绍。”
樊路正要点头,樊嘉木已经拒绝了:“有病吧你樊嘉文,要嫖自己嫖去,别烦我。”
樊嘉文委屈。
樊嘉木甩开樊嘉文,站起来抛下个俩字上楼了。
“可以。”
樊嘉文愣了一下,才在他身后欢呼:“好好好!说定了啊!”
樊嘉木回到房间,佣人早就把他行李安置好,无处归整的物品有序地摆在他桌面上,樊嘉木看着最上面的盒子。
发了会儿呆,他才动手打开盒子,里面装一本看着有些年头的日记。樊嘉木翻出夹在内页中的照片,上面是高中时候的他和舒城,舒城剃了个寸头,看起来跟劳改犯似的。樊嘉木记得这是他做了个太过惊世骇俗的视觉系摇滚发型后被他爹妈亲自摁着剃的,他还有幸目睹了这场惨剧。
照片背后写着四个字,是舒城给他的临别赠语。
“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