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守》山梨的羊

10、四只熊猫眼

　　连城和陈桉桉打完球的时候，太阳早都下山了。陈桉桉累得手也抖，腿也抖，但好歹还能站直身子，看见连城有气无力地颤巍着骑着自行车过来，她怀疑地眯了眯眼，心想，我怎么就觉得这臭小子那么不靠谱？于是说：“要不还是我载你吧？”连城的眼睛蹭地亮了，闪闪地看向陈桉桉，立马跳下了车。
　　陈桉桉摸了摸脖子，觉得自己十分地神机妙算，她先把车开了一小段路，想着叫连城跳车上来好了。谁知道连城以为陈桉桉要丢下他自己溜回家，急了，大呼小叫，追着喊：“喂陈桉桉我还没上车呢！！”
　　陈桉桉着急地回头看了一眼，也喊：“你怎么还没跳上来啊！快点！”连城追得气喘吁吁的，一边委屈地说：“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赶紧上来！”车子骑得太慢，不好把住方向，要掉下来了，陈桉桉赶紧捏住车把拐一下。
　　连城在车后努力跳了许多次，却没一次能跳上来，我了个去！连城停住，瞪着那歪歪扭扭向前走的，自己前几天还十分喜爱的自行车，生闷气，什么破自行车，什么后座，让人跳都跳不上去！
　　陈桉桉没听到动静，停下来回头一看，连城正在三十米开外一脸怨念地站着。陈桉桉吃惊地睁大眼睛，掉头回去，“你……不会跳车啊？”
　　连城摸摸鼻子，轻声“咳”了一下。陈桉桉默，停好，让连城先坐到后座上，然后才吃力地向前走。
　　自行车晃个不停，陈桉桉的肩膀也在颤动，连城知道陈桉桉一定在笑他，不满地扭了扭，“别笑啦！”
　　连城这一扭差点让他们都摔了下来，陈桉桉收住笑声，问：“你怎么连跳车都不会？”刚好走到一段下坡路，路灯的光亮清晰地落下，照亮了连城脸上一瞬间的落寞。他想了想，说：“我以前认识一个哥哥，他用自行车载我时都不用我这样子跳的。”又用手指戳了戳陈桉桉的肩膀，怨声道：“知道你爷们会跳车了。”
　　陈桉桉缩了缩肩膀，警告连城：“别乱动，”过了好一会儿，陈桉桉问：“那后来呢？”
　　连城懵，“什么后来？”
　　“你认识的那个哥哥怎么样了？”
　　连城垂下眼睛，下坡路很危险的样子，他双手揪住陈桉桉的衣角，轻声说：“后来，他出了车祸，去了国外治疗，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风刮过耳边，连城的声音被吹散，陈桉桉听不清，“嗯”了一声。
　　接下来的一路都很沉默，快要到陈桉桉家时，连城忽然说：“楚辞是不是也住这边啊？”
　　陈桉桉呆了一下，“什么？是吗？我不知道啊。”
　　连城嘀咕，“大概是吧？以前我来这边时好像见过他。”陈桉桉没说话，连城嘀咕完了又问：“你和楚辞小时候就认识吗？”
　　这下陈桉桉呆的时间长了点，她回过神来，涩涩地问：“你怎么知道？”
　　连城得意地笑了，“我知道的多了。”偏偏不告诉你！啦啦啦~连城愉悦地想。
　　陈桉桉的心却莫名快速地跳了起来，难道连城发现了我对楚辞有那么一点小意思？怕自己的心事被揭穿，陈桉桉扭扭捏捏期期艾艾地问：“你到底怎么知道的啊？”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连城却只是高深莫测地笑着。
　　陈桉桉却感觉十分莫名其妙。

　　陈桉桉一头雾水地走回家，想不懂连城为什么会认为她和楚辞从小就认识，难道她和楚辞之间在别人眼里是有那么点不同寻常？陈桉桉有点雀跃，迈的步子都快飘起来。
　　刚推开家门，陈浔坐在餐桌前高兴地朝她招手，“桉桉回来啦？快过来帮哥哥剔鱼刺！”
　　陈桉桉鼓起脸颊，“臭哥哥！”
　　陈浔眨眨眼睛，“你们这周末有留数学作业吗？”陈桉桉默默坐到桌子上，绞着衣角点点头。陈浔“唔”一声，把一整条鱼都推到妹妹面前，“呐，动手吧！”陈桉桉瘪着嘴，刚刚才萌发的一点好心情都没了，不情不愿地剔掉鱼骨头。
　　陈浔摸摸妹妹的头发，“真乖，”他说，看了一会儿，又说：“桉桉啊，你为什么不喜欢吃鱼？”
　　陈桉桉抬头认真地盯着自家哥哥，说：“因为要剔鱼刺。”
　　陈浔噎了一下，把脸凑到妹妹眼前，说：“多剔鱼刺对视力好，视力好的话你就能分辨哪些是真正的小帅哥了。”
　　陈桉桉伸出手指戳戳哥哥脸上的一颗青春痘，毫不留情，“哥哥很丑。”
　　陈浔痛得捂住脸，嘴角抽一下，“什么眼神？话说你的数学作业……”
　　“当然是挑鱼刺练出来的眼神，”陈桉桉扁扁嘴，“哥哥还很老土，每次都用这一招。”
　　“这招对你是必杀技，有用就行。”陈浔高兴地揉乱妹妹的头发，“乖，明天哥哥带你去吃冰淇淋。”
　　“可以叫上杜蘅姐姐吗？”陈桉桉问。
　　“……”
　　“？”
　　陈浔翻翻白眼，不搭理陈桉桉了。
　　“别胡说。”他最后补了一句。

　　晚上陈桉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一下子想起夕阳下楚辞面无表情的脸，又想起有次在课室里坐着的时候她转过头，看到楚辞正定定地望向自己的方向，陈桉桉想起那个眼神，越发睡不着了，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她想，他是在看我吗？连城是怎么看出来我和楚辞从小就认识呢？陈桉桉有点不安，偏偏心里又很雀跃，脸一寸寸地烫起来。
　　陈桉桉拿被子捂住脸猛地翻了个身，把脑袋埋住，又想，明天楚辞会穿什么颜色的鞋子呢，他用的那种笔我也要买两支，星期六的补课要怎么办，明天放学他还载我回来吗？那我要不要少吃点？我好像有点胖，陈桉桉有点苦恼，迷迷糊糊地又想着，补课应该补什么？我数学很差的……
　　第二天连城指着陈桉桉的黑眼圈笑得直打跌，“哈哈哈！陈桉桉你昨晚做贼去了吗？你的熊猫眼真好看，好看！”连城在一旁咋咋呼呼地说。
　　陈桉桉懊恼地拿书本挡住自己的脸，连城奋力挪开桉桉手里紧紧揪着的书，“让我看看嘛，”他笑眯眯地凑近，陈桉桉抬头生气地瞪一眼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却瞧见连城的眼下白得很不同寻常，她“咦”了一声，认真地打量着，连城眼神有些躲闪，慌张地避开。
　　“你……？”陈桉桉怀疑地指着连城的眼皮。
　　连城飞快地往左右看了两眼，用手掩着嘴凑到陈桉桉眼前，“不是吧？你这样都能看出来吗？”
　　陈桉桉眼珠子一转，说：“看出来了。”
　　这下轮到连城懊恼了，“不是吧？”他嘟着嘴不高兴地说，“我特意拿妈妈的遮瑕膏涂了的……”
　　四只熊猫眼互相瞪着。
　　陈桉桉把连城手里的书抢回来，翻开，默默看起来。
　　她暂时不想和连城说话。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了，陈桉桉把桌子上的书倒腾了一遍又一遍，装作很忙地收拾书包的样子。终于同学们都走完了，陈桉桉看向角落里听着歌的楚辞，深吸一口气，抿着嘴一步一步走近楚辞。她正要开口，这时教室门口闪进一个人影，气喘吁吁地冲楚辞打招呼，“楚辞你今天怎么不去打球啊？”
　　楚辞晃晃手中的MP3，“在听歌。”
　　“什么歌？很好听吗？”那个同学好奇地看向楚辞。
　　楚辞轻轻地笑了笑，又低下头，用手指轻敲书桌，说：“还不错。”他抬头，像很不经意地看一眼缩在不远处的陈桉桉，然后拿起书包走向陈桉桉，桉桉赶紧躲到一边，楚辞放在口袋里的手紧了紧，“走吧。”他说。
　　陈桉桉咬着唇跟上，鼓起勇气开口，“星期六的补习……是几点？”
　　“你喜欢睡懒觉吧？”楚辞转过头问。陈桉桉顿了一下，说：“也没有很喜欢。”楚辞放开一只手整了整书包带子，“那就下午吧，2点？”他说。陈桉桉点点头，忽然意识到楚辞看不见，赶紧“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