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宫》Sharon.L

8、暗涌

　　丹药事件过后，宫廷中又暂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那事就像一块石头似地，无声无息沉进了水底深处。带连着皇上往日身边红人燕妃，如今的燕美人的名字，都消失在人们的谈笑中，在空气里彻底蒸发。

　　楚瑶第一次来惜林阁找我，就带来了个石破天荒的消息：萧亲王，也就是我俩的父亲，要进宫探望来了。

　　十二日这天，我方吃过早饭，宫女来报：“回郡主，萧王爷现已在见驾，皇后娘娘有命，请郡主半个时辰后到紫宸殿去。”白露和明月闻言，停下一切手头的忙活，将我扶到铜镜前，明月便赶着去拿衣服，白露则负责帮我梳头上妆。领教过白露刷墙般的化妆功力，我连忙吩咐她只负责梳头。当我化完妆，白露也已经梳好了头，乃是正规的双丝宫髻，被垂珠青鸾金钗绾住。穿上一袭华美的正式郡主宫装。

　　装扮妥当，我望紫宸殿走来。途中却碰到了同行的叶沁与楚天澜，亦是身穿正规宫装与朝服。楚天澜后面一如上次的跟着一个俊逸儒雅的年轻人。我记得楚天泽说过，他是户部侍郎宋灏文。我与他们二人相对一笑，微施了礼，走到一起。

　　见叶沁与楚天澜笑闹得兴起，不愿打扰他们，放慢脚步与宋灏文走到一处，低声说道：“谢宋大人前日相救。”

　　“郡主不必多礼，此是臣份内之事。”宋灏文彬彬有礼地答道，温润的声音让我对他徒增好感。

　　说话间，紫宸殿已到。

　　殿前龙椅旁多摆了一张金椅，上面端坐着一位中年男子，头戴紫玉冠，身穿金丝紫蟒袍，袖口和袍边镶着流云花纹，丰神俊朗，气宇不凡。楚桓和他几乎是平起平坐地谈笑风生，更显得地位不凡。我猜想，他就是我的“父亲”，摄政萧亲王楚杨。

　　我等几个小辈进来朝上见礼，楚桓难得的声音温和道：“皇兄外出颇久，必定挂念两位郡主。都不必拘礼了，咱们就尽管学学那平凡百姓家，今日就只叙家事，不谈朝政。”吩咐：“准备家宴，皇兄，咱们便先移驾侧殿罢。”侧殿早安排好了座位，按规矩，楚桓，楚杨，和皇后在上座，几位娘娘陪着谈话，我们几个小辈则被安排在下面。

　　楚天澜刚落坐，楚瑶便赶忙绕到他旁边去。她方要坐下，楚天澜正和楚天泽说话，不防手一侧，茶泼在了座位上，弄得楚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楚天泽连忙解围：“三皇弟怎么如此不小心，瑶皇妹到那边坐罢。”楚瑶面罩冰霜，一言不发地到另外一边坐下。宫女赶忙过来擦拭干净了，见叶沁走过来，楚天澜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挪了挪自己的座位，叶沁一笑，在他旁边落坐。我注意看着这一幕，亦在楚天泽旁边的座位坐下。那六皇子楚天淮则兴奋地在座位之间绕来绕去，奶声奶气地打断两位兄长的谈话。大家见他年幼，也不甚理会。

　　忽觉裙边被人拉了拉，我一看，果然是楚天淮这小淘气。只见他一对清亮乌黑的眼睛望着我，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一旁服侍的宫女连忙上来道：“六殿下，这是萧王府的璃郡主。”我微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打心眼里喜欢他。楚天淮托腮想了想，兴奋地道：“你是我的皇姐对不对？”又端详了一会，腻在我膝盖上道：“璃皇姐好漂亮呢。”我不禁笑了起来，这小家伙还真是嘴甜。

　　一旁的楚天泽闻言，微皱了眉，招手道：“六皇弟过来。”楚天淮却似乎挺怕他皇兄，抱着我的手臂不放。我只得由他，这时，宫女来报：“宴席已经备好，皇上请各位入席。”大家方站起身进了大殿。

　　众人坐定，楚桓微笑着举杯说：“朕就先敬皇兄一杯。”楚杨连忙也举杯道：“臣不敢。”皇后笑道：“王爷多年来为朝廷鞠躬尽瘁，居功至伟，何言不敢呢。”楚桓点头笑说：“皇后说得是，只是朕先前说过不谈朝政之事，皇后可要罚一杯了。”皇后微笑道：“是，臣妾该罚。”

　　楚杨饮罢，目光一一扫过我们这些小辈，笑对楚桓道：“众位皇子都长成了。”

　　楚桓笑道：“可不是，我们竟都老了，可他们还是不让朕省心。”湘贵妃笑道：“民间道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等皇子们都成了家，皇上才算是省心呢。”

　　华妃抚了抚怀内的楚天淮，接口笑说：“姐姐这么一提，臣妾记得，旧日萧王妃在时，说过要与皇后娘娘亲上加亲呢。”

　　皇后为楚桓夹了一筷子菜，道：“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凤目带着笑意望向楚杨：“不过若王妃真是有意，王爷亦会成全了王妃的意思罢。本宫一向视二位郡主如己出，王爷岂不会放心？”

　　楚杨目光微闪，客气地道：“本王只有此二女，还指望着她俩多陪本王两年呢，皇后娘娘之美意，本王先心领了。”

　　湘贵妃替楚桓斟上美酒，柔笑道：“王爷此言甚是，王爷早年为国尽力，如今该是好好与二位郡主共叙天伦之乐了。再说，虽赐婚乃皇上皇后之命，但毕竟是件大事，得先要问问皇子殿下们的意思如何呢，皇上您说是否？”

　　楚桓龙目闪过一丝不知道什么情绪，笑道：“爱妃所言甚是。”抬头向楚天淮招手道：“淮儿过来。”

　　楚天淮挣脱了华妃的怀抱，跑到楚桓跟前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

　　楚桓疼爱地将他抱上膝盖，逗着他问道：“淮儿可否告诉父皇，长大后要当像叔王那样驰聘沙场的大将军，还是像宋大人般文采飞扬的大学士？”

　　楚天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数转，脆声答道：“儿臣都不像他们，儿臣要当个像父皇一样英明神武的皇上。”

　　华妃艳若桃李的脸骤然变色，斥道：“淮儿！休得胡言乱语！”

　　“不妨，”楚桓微笑着，喝了口酒，又问：“淮儿当了皇上后又如何呢？”

　　楚天淮托着腮想了一会，伏在楚桓耳边低声说了两句。楚桓笑道：“淮儿说什么呢？”楚天淮清脆地大声道：“儿臣还要娶璃皇姐当我的皇后！”

　　“扑！哈哈哈。。。”楚桓一口酒喷出来，大笑不已。“皇兄，你听这小鬼头的话。”“童言无忌，皇上不必介怀。”楚杨亦笑答道，有意无意地扫了我一眼。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我脸上微微发热，这小家伙在胡说些什么？

　　“皇儿现回到你母妃那里去，等你长大了，父皇就给你挑个媳妇。”楚桓笑说，“不必拘束，众卿起筷罢。”

　　看来，皇后应是想借楚天澜和楚瑶联姻来拉拢楚杨的权力，巩固自家之势。但楚杨不愿与皇后为伍。目前，我只望置身事外，其余的事，我不愿去想。

　　我默默地抿了口茶，这一宴席，众人吃得各怀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