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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七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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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霆与挽宁装扮成回乡下探亲的夫妇,不慌不忙的驶近了南岚镇,几天来沿路上果然渐渐聚集起不少形迹可疑的人,这些听到召集奉命堵截他们的劫匪,不停暗中打探搜索着途中过往的人。但谁也没有觉得一对有说有笑的小夫妻有什么可疑,更没想到一个对妻子呵护备至的青年,竟会是以严厉著称的六王爷。
不过随着渐渐远离凤凰匪徒的数量日益增加,他们面目凶恶成群结队,虽然受到命令约束,但仍然惹得处处人心惶惶,而前方的道路更马上就要进入偏僻崎岖的崇山峻岭之中,那里更是盗匪横行的地方。
天边的夕阳如火如荼,绚烂异常。
佑霆勒紧缰绳,回头望望身后笔直的道路与平原,又转过头看看前方连绵不绝的崇山,紧抿嘴唇,一放缰绳,催马驶进山脚下的村落之中。这就是他们今夜落脚的地方,村子农户不多,房屋散布,平静祥和,傍晚时分更是炊烟袅袅,可家家户户却都门户紧闭。佑霆见一户人家门脸整齐干净,便走上前去敲门。
院内悉悉索索,半天才有人低声问道“谁呀?”
“主人家,我们是从凤凰城回乡探亲的,天色晚了,还请行个方便容我们住宿一晚。”
“几个人?要去哪里?”
“夫妻二人,准备去南岚。”
院子里又好一阵没有动静,最后才开了个小缝,探出头的是位四五十岁的大娘。她先见佑霆眉目清俊,戒备的神色稍微缓和,又见他身后站着个手提包袱的娇柔小娘子,便展开了笑颜,打开大门,道“你们可不要怪我老婆子,这时段啊不太平,哪里敢随便开门?”
老妇将他们让进院中,佑霆这边道谢,挽宁那边拿出散碎银两,老人推让几下,收下了银子,更是高兴,忙将他们领进屋中,招呼着“快进来!冬日里赶路想必也也累啦,这乡下地方简陋得很,你们小两口将就将就,饭呆会儿便好——”
这几日来他们两人多是借宿在沿途农家,倒没有什么不习惯,这间堂屋虽不豪华,但却十分整洁,也算得上宽敞,见乡下人生活殷实,佑霆面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神色。挽宁打了热水浸湿手巾递过去,见他到了此时还不忘体察民情,心中摇摇头,可也跟着欢快起来。
主人家是个守寡多年的老婆婆,夫家在村中是个大族,儿子在童安做工。她端出热腾腾的饭菜,更打开话匣子,说起来不停。这处村庄离南岚镇大约还有一天的路程,且都是山路,沿途山林之中本就藏有土匪,因此过路人都不敢贸然独自上路,大多结伴而行。然而近些日子山中被劫之事少了许多,倒是山路上莫名有人设卡盘查路人,可看模样又不是官府,似兵非兵,似匪非匪。
看来想要到达深居于崇山峻岭中的南岚,凶险方才开始。
晚饭过后,他们二人便安顿在一间小厢房中。
油灯的光亮极暗,但又那么和谐,映衬出挽宁半跪在床沿边的背影,她正收拾床铺。佑霆在桌边注视着这模糊美丽的背影,静静地,乌黑幽深的眼睛透出丝丝缕缕的柔软。
能得到这样一个美丽温柔的女人,时时环绕在身边,嘘寒问暖的侍奉,确实是让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但从他幽深莫测的眼神中,却并看不出到底是真的专注于面前的人,还是在思索如今的处境。
挽宁铺好床,跪坐下来,她抬起纤细的手,将鬓边散落的一缕长发掖到耳后,指尖儿分别点了点床头与床尾,道“我们还是那样——一人睡一边。”
佑霆眸一闪,笑着点点头,嗯了一声,站起舒展了一下身体,倒真的有些疲倦,他顺手熄灭桌上油灯,便合衣躺在床外侧。
挽宁坐在床里边,迟迟没有躺下,反而伸手轻轻推了推。
“你可想过明日如何过山匪的盘查?”
佑霆没有答,却反问“你我走了这么多天,可有人怀疑过我们两人不是夫妻?”
挽宁摇头,飞快地说。
“没有。”
但说完又觉得心头异样,有些不好意思。
“这就是了,那些人志在找寻六王爷,绝不会注意一对回乡探亲的小夫妻。如今将近年底,这路上像我们一样回乡赶路的人十分多。”
“但王爷又怎么像是普通的百姓呢?”
佑霆笑起来,显得十分轻松。
“你乖乖坐在车子里,我只怕装得比你还要像几分。我十几岁就奉旨出京办案,江南塞北,民风很熟悉。”
挽宁仔细回想,确实想不出有什么纰漏,又见他言语间确实透出轻松,便舒了口气再不问,缓缓躺下。
佑霆也侧过身,似乎又睡了。
但他心底可并不是不介意。只是若不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怕再无机会复起。倘若此时自己手中还有人可用,倘若宁王府的势力能够延伸至南岚,他又怎会与吴敬宇订下那样的约定,又怎么会如此冒险。
但虽然风险,却也意味着回报。
佑霆更知道这点。
这就好比身处悬崖边缘,一进一退决定生死,天上地下。
朦胧中传来挽宁平稳轻柔的呼吸声,他心头一动,浮躁地翻了个身。这场冒险中自己将挽宁带了进来,也许她了解,但也许她根本不了解现下九死一生的处境。为什么,为什么要带着她?
真的仅仅是因为不愿她和佑忻过多的接触吗……
佑霆说服不了自己了。手臂向内侧移动,碰到挽宁柔软的手,轻轻地握住那温凉的触感,就会觉得心渐渐安稳。在这场冒险中,佑霆不愿表现出胆怯,可他的心底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这个时候,他也想要有个人陪着自己同共苦共患难,而这个人,他希望是挽宁。
如果身边能有一个人的话,他希望那个人是挽宁……
这样的感觉比起高高在上的王爷对一个小宫女的珍惜或者怜爱,似乎多了一丝难明难了的依赖。
怎么会这样呢?
感随着她轻柔平稳的呼吸,佑霆渐渐沉入梦乡,只是一双修眉却仍微微地皱起。
整夜里,挽宁的音容笑貌不停地出现在眼前,从西廷的偶遇开始到现在的总总,反复地出现,无比清晰。
自己……自己竟然在依赖她!
佑霆惊觉,心头咯噔,睡意全无,猛地睁开眼睛。
手指一握,原先紧扣在掌心的柔荑却不见了。
“挽宁?”
他唤着,梦中思绪迷惑瞬间被焦急紧张替代。
她去哪了?
飞快地跃下床,奔出房间。清晨的夜凉如水,只有灶间里透出明亮的火光,门缝溢出迷蒙的热气。他轻轻推开门,屋里的炉子已经生起,锅里热气腾腾地冒着热气,一盘点心刚刚出锅,香气四溢。乡下粗粮到了挽宁手中,全都化腐朽为神奇,变成了一盘盘精致无比,小巧玲珑的点心。
她就站在炉灶旁,专注的准备着干粮。
佑霆的心终于放下。
挽宁将点心端到小桌上,轻柔却略带嗔怪地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
温柔的语调仍然有着让人平静的魔力,佑霆黑亮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中不停闪烁,缓步走到桌边坐下,没有说话。
发现她不见的时候,自己竟然方寸大乱,自己竟然在依恋一个柔弱的女人。
“怎么了?”挽宁看出不对,关切地看着他,问道。
佑霆嘴角微翘,摇摇头,只道“没什么,坐下来一起吃吧。”
忽然间传来哐当一声,灶间的木门被婆婆惊慌的推开,她冲进来,脸上也没了笑意,惊声道“快,你们快躲一躲,山里的土匪来了!”
听了这话,最惊讶的自然不是老婆婆。
佑霆眸色一深,问道“大娘,你怎知是土匪下山来?”
婆婆缓了口气,摆手摇头道“不是下山,是路过,这些天常有的,他们都往山里赶呢!哎呀,都带着刀的!现下里敲门不知道要做什么,可土匪就是土匪,若见了小娘子只怕没有歹心也要生出来,快……快,躲到我屋里,千万别出声……”
佑霆略一思索,拉着挽宁低声道“不是冲着我们来,你随大娘去躲躲,万万不能出来,不管出了什么事!”嘱咐完,把挽宁交给老婆婆,之说“大娘千万藏好我娘子,我去将院中车牵到隐蔽处,莫要让土匪看到,牵走了。”
说完便走出灶间。
大娘拉着挽宁急急朝自己屋里跑去,愁眉苦脸地道“你这当家的也真是,不就一副车驾吗?如今什么时候了,还有这闲工夫?”可她来不及再抓住佑霆,便把挽宁藏到了自己所住的屋子,吹了灯,才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