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尽·红尘》明月为记

55、五十四

　　欢好过后，欲望与身体都得到满足，佑霆便沉沉地睡了。小玲不敢去扰他，静静地躺在一边，小腹的微痛消失后才悄悄地爬下软榻。她简单清洗了身体，却并不想离开。这屋子比起别处，自然十分舒适暖和，桌上烛火在暗红色的灯罩中缓缓跳动，静谧中透出丝难得的心安。小玲只穿着一件贴身的小衣，她那条乌黑的长辫此刻变成浓密的黑发带着波浪披下，站在水盆边，水面上便映出一张秀丽妩媚的脸，双颊还带着动人的红晕。她默默地看着水中的自己，忽转身朝软榻走去，掀起帘帐，轻轻坐在榻边上，所有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紧张万分，生怕吵醒床上熟睡的人。
　　她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熟睡的男人，从额角到下颌，眼睛、鼻子、嘴唇每一处都没有放过……渐渐地她美丽的眼睛里绽出奇异的光彩，大胆地俯下身靠在佑霆的臂膀上，轻声低喃“王爷，小玲一定会给王爷生一个世子，一定会的。到时候，您可要好好疼爱我们……有了这个孩子，奴婢就能服侍您一辈子，一辈子都在您身边，小玲心里真的很高兴。”她柔柔地笑起来，露出那种女孩子动情却狡黠的表情，片刻后又有些害怕，急忙坐起身，发了一会儿呆，才小心翼翼地起身离开。
　　可刚刚放下帘帐，便觉得背后生寒，小玲一惊，转过去，随即低呼道“王妃——”
　　啪——
　　林阮抬手挥去，小玲的面颊登时肿胀，嘴角渗出血迹，她低头捂住脸颊，双眼饱含泪水，却不肯让眼泪流下来。
　　“贱人，还不出去！”
　　林阮喝道，小玲咬着牙，藏起心中恨意，拾起外衣，夺路而去。

　　佑霆被一阵啜泣惊醒，他在睡梦中叹了口气，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却见林阮坐在身边低泣。他随即又闭上眼睛，那泣声并未见停。片刻后，他终于披衣坐起，盯着林阮生硬地问“又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王爷受伤，难道还要我平时一样么？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储林怎么办？这阖府上下几十口人该怎么办？”林阮情难自禁，大声问道“我得知王爷受伤，储林又受惊吓，一天里心都没有放下过。却要在宴席上无可挑剔，可是，王爷呢！受了伤，还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质问。
　　“你担心我的伤？既然担心，怎么都不见问一句伤势。你担心的多了，可惜没有担心过我！”佑霆的话中潜藏着怒气，但像以往一样，他不想再多纠缠，看了看屋中，淡淡说道“你让她回去的？她有了身孕，怎么能在夜寒里来回？”
　　“她不过是丫头，怎么能留宿在这里！”
　　佑霆冷哼一声“她是个丫头，可是现在怀了我的骨肉，身份就不一样了……母以子贵，你连这也不懂吗？！另辟一间院子让她待产，接着自然会有封赏。”
　　“我不同意！”林阮睁大眼睛，毫不相让。
　　佑霆骨子里是个十分傲气的人，他最受不了就是有人当面不留余地地质疑自己的决定，火气腾地涌上来，压也压不住了。
　　“放肆！林阮，你该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不要以为本王忌惮你，你太高看自己了。你到底还想不想做宁王府的王妃？”
　　林阮一下子没了先前的气势，她惊讶地看着佑霆，双手狠狠掐进被褥之中，眼中竟忽然掉落下眼泪。
　　今天见到了泪水实在不算少，可林阮此时的眼泪却十分不同，她虽然哭了，眼泪不停溢出眼眶，但眼睛却紧紧盯着佑霆，不肯相让。
　　“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蛇蝎心肠的人吗？！难道还会害了你的孩子不成！”她手抚着胸口，十分难过“府里也不知有什么不好，你的心总是往外边飞……人不好，我把自己的人送到你身边，还不满意吗？若稍微有些情意，不管为谁，也总该来风荷雨斋看看吧？你呢？你心里只有一个别院，可你别忘了，你成不了隐居的书生！也别忘了，那别院里的女人是怎么对你的！她更不知哪来的孽种，凭什么做王府世子？”
　　“闭嘴！”佑霆低喝，一把抓住林阮的手腕，十指紧扣犹如铁钳。
　　她疼得冒出冷汗，却仍飞快地不肯停口“小玲必须留在我那里，你既不来看我，总该来看看孩子吧？！你护着的那丫头确实国色天香，可一副狐媚相，听说九弟常往她那跑，哼！王爷，你小心她有一天也变了脸，在你背后再刺一刀……啊——”
　　佑霆猛地加大手劲儿，林阮大声痛呼，扑倒在榻上。
　　她不顾疼痛，也不挣扎，另一只手握拳奋力锤在榻上，锤得床铺嗡响，这一下仿佛用尽了力气，不能再忍再装强，这才大哭起来。
　　佑霆厌恶地放开手，一把推开了她。
　　“出去！”他指了指门口。
　　林阮忽然奋力抱住了他伸出的手臂，死死不放。佑霆甩了甩竟甩不开，又因有伤不敢太大动作。
　　“你疯了？！”
　　“我哪里不好？”
　　“……”
　　“我到底哪里不好？”
　　林阮仰起头，娥眉微蹙，整个脸颊只显出柔弱。她的语调，既不是质问更不是歇斯底里的大哭，而是有些可怜的乞问，很轻很轻。
　　佑霆顿住了，心中的怒意忽然一下被愧疚替代。
　　他娶了她，却不爱她，但他并不是不想好好过日子的，只是……
　　“我到底哪里让王爷讨厌？”
　　“你没有不好”他的眼睛闪了闪“只是我们不合适。”
　　“什么叫做不合适？”林阮焦急地问着。
　　佑霆在心中叹了口气，不着痕迹地缓缓推开她，正色道“你是王妃，怎能如此没有体统？快把眼泪擦干！”
　　“王爷！”
　　“小玲的事——”佑霆高声打断追问“你既然有心，等孩子生下来就抱给你养育吧。”
　　林阮一下子被这件事情吸引过去，她缓缓神，忙擦干眼泪。
　　“王爷当真？”
　　佑霆淡淡看了她一眼，心中想，她毕竟更看重王妃的位置，为了我她只是肯舍弃高傲的个性痛哭一次而已，但自己要的绝不仅如此。
　　“我会骗你么？”他语气十分不悦，摆脱了刚刚的歉疚。
　　“王爷息怒，妾妃刚刚……”
　　“还有一件事情”佑霆又打断了她的话“我要把挽宁接回府中养伤，她救了储林，也该赏赐的。府里有安静适合静养的地方吗？不要离我太远。”
　　林阮神色微暗，默想一会儿，说道“……王爷常在书房，后花园还有一座水月烟华阁，很清静。”
　　“就那里吧。你不必派太多人，不要声张，没什么事情也不用过去。”
　　“我知道了，她是你的宝贝……”林阮垂下眼帘“就是不知能宝贝多久？”

作者有话说

　　所谓交易，如果说得过分些人和人相处无非就是这两个字，不过给予和付出，但是若给予和付出的是感情和真心，就升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