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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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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同床异梦
暑夜闷热,宁王府人多,就更是躁热难当。
所幸风荷雨斋这间内屋大的很,屋内只一张四角园矮桌,小巧的赤金香炉里袅袅冒着青烟。桌后是三联的金丝提绣花鸟屏风,遮住另半个屋子和纱帐重重的卧床。
但这屋子一个人呆就显得空旷了。
林阮独自坐在空旷的屋子里,她拔下发簪用力拍在妆台上,好似想将不满的情绪借此全部发挥出来。可屋中无人,发簪也不会叫痛,她的不满也发泄的有些空洞无着,渐渐地便自己泄了气。
环视豪华的房间,三年前的大婚仿佛就在昨天。
林阮并不像一般的闺阁小姐,她未嫁时就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什么样子,可正因如此婚后心中的落差便更大,她从未想到自己的丈夫是个如此冷淡严肃的人。
他对他们之间的一切没有耐心,没有兴趣,就好像他的眼睛里根本没有看到你,即使看到了也一闪而过,绝不会注目凝视。林阮方出嫁时还小,不以为意,你不理我,我自然也不去理你,尤其是当她知道佑霆并不是没有热情,只是他的热情先于自己给了别的女人时,就更加浑身带刺。
但是,随着年龄慢慢变大,最初的好胜变成了怨懣。她有时候也想要好好的跟佑霆说话,因为她开始知道一个人日日独守的滋味并不好受。
“王妃,王爷来了。”寂静之中,忽然传来小玉的声音。
林阮一个激灵,从沉思中醒过来,幽怨之中忘记了白天的不快,赶忙起身迎往门口。
佑霆已经掀了帘子走进来,他本来是到别院的,但想了想仍觉得该回来看看。
林阮从小玉手中接过茶,端到佑霆面前的桌子上,吩咐着“把这炉香撤了,王爷不喜欢”转过头,轻声说“我当你在别院里歇息了呢。”说完,亲自动手帮他换去外衣。
佑霆不太适应,疑惑地看她了一眼,端起茶,一摸还微微热,不禁皱眉又放下,转身往屏风后走。
“我明日动身”他坐在床上,略顿顿道“你也同我一起去吧。”
“什么?”
“既然母妃是这个意思,你与我同行也没什么不妥。这些年府里大小事宜我都不怎么过问,一直是你操劳,借这次机会散散心也不错。”
“可是你刚刚……”林阮口里埋怨,喜色却已经爬上眉梢,她真想现在就吩咐小玉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再清点一次,可是仔细想了想,却坐在佑霆身边,转口道“我还是不去的好。”
佑霆眉头一皱。
“我该留下来。府里头有些事情还没交代好,母妃那也要时常去看看的,我想,我想我还是同母妃一同前往……你奉命办差,若是带着我恐怕也会被人说三道四吧?”
林阮语气温婉,思索沉吟着说了这番话,说完看向佑霆,却见他眼神中透出一丝光芒,惊喜地凝眸注视自己。
“你……”他顿了顿,嘴角微翘,露出一丝难得的笑“你不必想太多,阿阮,这些事我自有分寸。”
“不不,我想了想,是我太鲁莽了,我们毕竟不是平常人家呀!”
佑霆沉默片刻,随即莞尔,语气调侃地问“你是不是就喜欢和我作对?”
说着,他拉起她的手。
林阮脸一红低下头。
今天的气氛似与平时不同。
佑霆握着林阮的纤腕,另一手拢了拢她散落在鬓边的头发。林阮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觉得脸皮就要红的爆开,越想平静,脸颊更越是发热,慌乱地侧头躲开靠近的手。
“我,我昨日还去了太子府。”她急忙说道。
“哦?”
“太子妃她一见我就哭诉,都是说已一月未见太子爷了,诸如此类。又说太子近日身边更是多了一个会弹会唱的丫环,形影不离,居然带着去南书房里。”
“她虽然一月未见二哥,只怕是耳目一刻也不离……”佑霆蹙了蹙眉,没法不觉得这话是林阮在提醒自己。
“但太子行事未免过于偏颇,本来也不是个骄奢的人,怎么做起事来就……皇上前日游览御花园,招了十弟陪着,后来又招太子和三哥。谁知太子竟早与自己的侍妾出游,并不在东宫,据说皇上当时就很不高兴。”
“太子本就是这样。”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陡然变淡。
林阮听了,神色复杂,抿着嘴迟疑地说“王爷……母妃说这些天圣上心情很好,身边总是带着十弟,跟成王好像也亲近不少,太子就更不必说了。连我父亲也常常被召进宫里头,王爷,你天天不是在南书房闭门读书,就是到吴阮缘那里练字作画,这些虽然陶冶性情,可于父皇面前却没有什么益处。这次秋狝王爷是不是该找机会表现一下,我父亲他也会……”
“这些是你父亲说的?”
“唔?”
“林大人是担心我不知会失宠到什么时候?”
“王爷!”
佑霆的眼神幽暗难测,他就那样盯着林阮,看了一会儿,忽然转换话题……
“阿阮,当年父皇本有意将你嫁给二哥的,现在想想,若是那样你已经是太子妃了。你……有没有后悔过,嫁给我?”
林阮脸色瞬间苍白,双颊不再羞红,她能感受到佑霆的眼神如利剑一般顷刻穿透了自己的心,审视着自己最最隐秘的心事。
“王爷!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再次偏过头,躲开凝视着自己的目光。
佑霆望着她,嘴角勾起,笑容透出丝丝嘲笑。
就在刚才他还觉得自己忽视了林阮的许多好处,可现在他又有些悲伤,他其实十分能理解林阮的心事,但是他不能接受,尤其不能接受自己成为别人好胜炫耀的工具。
月光穿过重重的帘帐,打在并肩静静坐在床边的夫妻两人身上,无奈他们各自的心里都想着各自的事情。佑霆深吸气,仰起头,月光在光暗中勾勒出俊秀的轮廓,削挺的鼻子,薄薄的唇,下颌显出恰到好处的棱角,他的双眼幽深,透出冷漠和不在意。
“睡吧。”他语气淡淡的,动手脱下外袍,单臂揽过林阮的腰。
夜风暖人,帘幕揿动,金屏上的雀鸟于这夜的氤氲之中,仿若动了起来,枝上婉转低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