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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八 ...

  •   十八风荷怨雨

      胜京城中有两大名园,揽月阁与庐陵花园。
      揽月阁建在成王府中,藏尽天下美人。酒映樽前月,人醉胭脂香,美人与美景相映,乃是天下最让人向往的温柔富贵之乡。
      可庐陵花园恰恰相反,景致虽然也美不胜收,却是一片计谋肃杀之地。庐陵花园其实是宁王府后花园,因为现在的宁王府其前身便是前朝庐陵王府。这花园修造十分精巧,布局绝妙,道路往复回环,穿插不定,暗含奇门八卦迷踪阵势,又有无数暗道。若无人领路,常常入而迷踪无法走出。当年庐陵王图谋篡位,就是在此园中宴请末帝,两旁布设刺客,欲将其击杀。庐陵事败后,王府被毁,但这园子留了下来。
      庐陵花园以其玄妙莫测的阵势闻名于世。

      这两处赫赫有名的园林,各有各的妙处,世人莫不想兼而游之,一饱眼福。可惜这其中不论哪一处,都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进得去的。

      不过虽然庐陵花园景色绝佳,到底曾经发生过谋逆大案,不知有多少地方伏尸溅血,不太吉利,所以宁王府分为前后两半,除了王爷的书房如琢轩设在花园内,其余日常起居一切都在前院中。
      王府内宅的风荷雨斋是一片临水殿阁,三年前专门为宁王大婚所修造的寝居,十分气派豪华。但佑霆似乎并不怎么喜欢风荷雨斋,极少留宿在那里,这也许是因为他可以过夜的地方很多,而且并没有限制。
      所以风荷雨斋就变成了王妃林阮自己的院子。
      这里的偏厅紧邻湖泊,夏日里用来消暑最好不过,清风一吹,水意清凉,万顷碧荷随波轻摆。可一入秋,此处的风又好像凉了些。

      厅中不设帐幔,只挂了一副剔透的水晶珠帘,亮晶晶地将整个屋子分做两半,宁王妃林阮就坐在里边的软榻上。她年方二十,身量高挑,生得并不美艳,但却有种精明干练的气质,此刻手中端着茶杯,脸色却不太好。
      她身旁还斜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是刚刚从她娘家母亲那过来的。
      前些日子林王妃父亲林幼谦生辰,王府照例要有礼节,因为林阮在娘家时最受林幼谦疼爱,所以她本来准备了一份厚礼,但礼单拿到佑霆那去二话没说便给退了回来,还附上两个字——奢华。林阮个性很强,心中自然有气。一来她在自家姐妹面前失了面子,二来她受不了佑霆这样霸道的做法。
      可她身旁的老妇人却仍旧火上浇油,一个劲儿絮絮叨叨地说着“……前些日子老夫人到山里的道观还愿,正巧碰上一位得仙有道的方士,从他那得了一味药,专治体冷失调、气血不顺,保养身子也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的药瓶,递了过去。
      “小玉……”
      林阮示意旁边站着的丫鬟接了,那妇人又神秘地看看左右,放低声音道“夫人嘱咐王妃要条理好身子,王爷年轻,你要早早地得了孩子,才能拴得住……”
      “行了,我有数!”林阮的火气腾地涌上来,打断妇人的话,以她的性格,怎能容人说自己被冷落的事情?“娘亲休要再自作主张,随便的方士也能信么?回去告诉母亲,我很好,叫她不要挂心。”
      “唉——”那妇人怎么不知道自家大小姐的脾气?抹着泪叹道“王妃不知老夫人心中有多牵挂,夫人只有王妃一个子女,如今地位如此尊崇本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只是……唉——”
      她如此一说,林阮再有气也无法发出来,只能狠狠抿着嘴唇听着。

      林阮幼时在京城闺阁中极为有名,因家中没有兄弟,自小便长随父亲左右,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精明能干性格好胜却强于男孩子。林幼谦对这个长女极为宠爱,所以林阮是从来没有受过什么委屈的,虽然现在王府内眷里没有宠幸,这主母做的还不至于受气,可从小在呵护与赞扬之中长大的林阮,怎么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受到丈夫的冷落呢。

      然而缘分这东西就是这么奇怪。

      正这时外边通禀说王爷回府了。
      那妇人听了好像十分高兴,而林阮却不动声色,反而说“我娘家好容易来一次人,也不让好好说说话!”
      “哎呦呦,王妃千万别这么说……”那妇人连连惶恐地摆手。
      林阮一笑,道“妈妈先不必走,我也许去去就回来。要是等不及就让赵树送你先回去,我还准备了好些东西要给母亲和妹妹们呢,也一起带着吧”说完,她站起身对旁边的另一个妇人道“葵妈妈,好好照看。”
      然后带着贴身丫鬟小玉走出偏厅。

      林阮一行人走出风荷雨斋的大门,门外早已有另外一队人等候。为首的是个娇柔的美人,她穿着一件撒花雪缎束腰裙长裙,梳双垂髻,手摇折扇,越发可爱。
      宁王府没有侧妃,除了正妃外,只还有一个夫人,便是垂手站在风荷雨斋门外的这位安夫人了。这夫人单名一个德字,出身很是有趣,不是名门望族官宦之家的闺秀,却是富甲天下青州安氏的小姐。
      青州安家世代经商,富可敌国。可惜地位不高,安家的女儿能嫁入王府又封为夫人,也算是极为看重了。照常理,林阮必然不容,不过其实呢,这两位女主人相处却不错。
      安德举止恭顺,眉目虽然笑着,但却让人觉得有些面无表情。她从不若别人那样会掩盖心绪,也不用去掩盖,因为她的心就像是面上表现出的一样,没有情绪,说逆来顺受可以,说随遇而安也不错。

      “你也过来啦?”林阮简单地打着招呼。
      安德笑着回答“是,听说王爷回府,我便到姐姐这儿来了。”
      “也好,咱们一起过去吧。”
      林阮先头迈步,两人并肩行来,穿过回廊从侧门走进一间宽敞的院落,眼前是四开间的正房。一个三四岁大小的孩子由乳母领着等候在路旁,待一行人走近,那孩子便石板路上乖巧的行礼,口齿清脆地说“见过母亲,见过安夫人。”
      “快起来吧……”林阮伸出手,携了那孩子。
      众人停在外边,只三个人,往里屋去。
      这间居所,比起别院,可谓豪华气派。只看门口那架占了半面墙的檀木泥漆多宝格上——白玉羊耳执壶、碧绿翡翠水仙、镏紫金镂花瓶……流金溢彩,五光十色,炫彩分层,尽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珍品。
      佑霆斜坐在最里面床上,样子闲适,手里捧着一卷画,另有几卷散放在旁边。
      “阿爹——”小男孩儿麻利地脱出王妃的手,飞奔向他,来至床下又规规矩矩地行礼道“给阿爹请安!”
      佑霆放下手中画卷,看似心情不错,眼中也有些笑意,他两手一抱将孩子擎到空中,转了几圈,问道“怕不怕?”
      “不怕!”幼稚却倔强的语气,倒引得佑霆一时失笑。
      林阮见了这一幕,却快步走进去,说道“快放下,王爷,你吓坏了储林!”
      听她语气生硬,佑霆兴致陡降,把储林放在床上,淡淡回道“我凌家的男孩儿,这样就被吓着了?”说完转向安夫人“听说安德近来身体不好,现在如何?”
      “劳王爷惦念,已经好多了。”安夫人退在一边,恭谨小心地回答着。
      佑霆嗯了一声便又坐回床上。林阮也跟着坐下,一边对安德说“你也坐吧。”一边将储林拉回自己跟前。她仔细地打量着佑霆,冷语道“王爷有接连半个月不着王府,原先说别院离宫中近更方便,可你早已经不用日日到南书房,也不知怎么却比以前更勤快了?别院的事虽不用我过问,但王爷脸色好似不比以前,依我看该调养调养。过两日王爷就要前往悬弓山,娘娘也说天近秋凉,要王爷注意身体。”
      她话中夹枪带棒,佑霆怎么听不出来?他表情仍淡淡的,重又拾起刚刚的画轴,只道“你进宫请安了?母妃可安好?”
      “……安好。”林阮碰了个软钉子,悻悻地答。
      “你父亲生日我不便去贺,寿礼送过去略表心意。今日你娘家来人了?”
      他不提这些还好,一提将林阮心中的不快统统勾了起来,她哼了一声,好似没有听见般,更没有回答。佑霆等了一会儿,眼睛缓缓从画上移开,显出不悦,盯着林阮冷冷地说“王府有王府的规矩。”
      他的语调严肃,脸色阴沉,那目光看得林阮心中一寒,不禁有些害怕,咬着嘴唇偏开头,眼光闪烁不定。这时,佑霆又说“今年秋狝我须先行安排诸多事宜,九弟和十弟的起居虽然有母妃照料,但今年父皇兴致很高,母妃恐怕脱不开身,你要时常进宫帮衬些。府里带的人不要太多,我虽然先去,可你也不是第一次,不用一一嘱咐吧?”
      “先去?”林阮敏感地抓住这个词,猛地将头转回去,盯着佑霆,十分惊讶“王爷是想独自先行,不要我跟着你一起吗?!”
      佑霆眉头微皱,目光坦然,似乎在说,有什么不对么?
      悬弓山那地方林阮自小便跟着林幼谦去过多次,本没有什么新鲜,可此番与丈夫同去,又脱离了宫廷的束缚,只剩两人,怎么能一样呢?她气极而笑,道“难为母妃昨日特意要我入宫嘱咐了许多话,还怕你独自一人在山里头不知将养身体,原来根本没想让我跟去。哼,那里我也不知道去过多少遍,这下省心了!”说着她顿了顿,叹了口气,又不免担心“只李顺儿一个小子照顾难周,王爷身份金贵,好像不太妥。”
      “我会再带几个人的。”
      “那……就带小玲去。”林阮眼眸一闪,接道。
      “她是你的人,还是留下来伺候你。”
      “可是……”
      “我从别院带两个丫鬟。”
      “……”林阮目光一厉,双手情不自禁地收紧,手指扣在孩子肩膀上,疼得储林皱起眉头。不过这次,林阮没有针锋相对,她想了想,语调居然平静如水“听赵树说王爷将一名新分给王府的宫女直接要进别院去了……呵呵,怪不得你这些天一直留在那边……你也太心急了,这人我可还连看也没看过呢!再说,府里头这么多地方何必住在外边?”
      佑霆嗤笑,颇有些玩味地看着林阮。
      “我说了带的是丫鬟,你多心了,阿阮。”
      这句话是他同林阮说话以来说得最诚恳最有感情的一句,大有劝慰的架势。可却说得林阮再也忍不住,她秀目圆睁,冷笑道“王爷何必藏私?难道还怕我把你身边的人儿给吃了?光这王府里的侍妾也不止一个呀!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乱说以为我有多妒忌呢。”
      佑霆又一笑,但语气淡漠嘲讽。
      “你既不是,何必怕别人说?”
      “你——”林阮气结。
      “本王累了,你们两个都回去吧。”佑霆截住她的话,懒懒地朝后倒去,闭目养神。
      而林阮也再未说半个字,拉着储林,腾地站起身大步走出门口。
      安夫人被他两人惊得不轻,眼睛扑闪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惶然福身告退,跟了出去。

      屋中人都走得干净了,佑霆才叹口气,睁开眼睛。这半月来他一直在琢磨吴瑞从江南带回的种种消息,一边琢磨,一边部署,也一边寻找,他要寻找出一条线,一条只要提起来便可以牵动全局的线。
      虽然这条线同样会将自己绑住,并率先将他牵入危险之中,但他不怕,做事情都会又风险的,不但不怕,心中还有些激动。
      想到这,他一跃而起,将手里的画轴摔在床上,吩咐李顺儿道“不必备车,我们两人出去一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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