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张合影》芳坞

29、第七章梦醒-1

　　第七章梦 醒
　　一 帮助工作
　　自从我精神上受伤后，老是有种不由自主的戒心。还没到人事处就设想各种可能；如被使唤，被看不起……。到那儿一看才觉得自己是在胡想。人事处科员办事员们都有分工，各干各的。临时的任务就叫我干。我的任务是走访，了解精简人员至死不走的原因，如去他(她)们对象单位或家中了解情况,即是看看他们的家境,人口,生活情况及听其本人的诉说,然后根据我眼观,耳听写成材料,交给处长。如何处理是处长的事,我没有任何发言权,我实事求是的材料得到处长好评。这多少到给我点生活勇气。
　　但是我还过着悲惨的日子，已心灰意懒,最少没有奋斗的勇气,对任何东西也没兴趣。我机械的干着我的事。为了减少我空闲的凄凉，我起早代晚的工作，只有这样才能暂时掩盖心灵的血迹。每天一起床，梳洗完毕，就上办公室打扫那三间房的室内外卫生，抹净每张办公桌，然后打上几瓶开水。那些办事员科员才来，我的行动大大的感动了人事办公室的人。不久他们也参加打扫。校办要全校处室学习人事处的卫生。虽然我眼里燃着生命之火，但我精神上已经有些东西给摧毁了。我长时间失眠的眼睛迫使我看东西或写材料时一会闭一会睁的。我还必须克服时时袭来的悲痛，使自已习惯于陌生的工作。
　　工作了两个多月，处长有心想把我长期留下，已向我透露几次了。使我的心又燃烧着某种希望。却又隐隐约约感到这不可能，还是不抱希望好，那样心情会平静得多。
　　有天一上班时对门办公室几个科员跑到大办公室来和大办公室几个办事员聚在一起谈论什么司令员夫人，认为有这位夫人买紧缺商品不成问题。那时候一切生活用品都要票,有的如粮票,油票,布票任何人不得多拿多用,谁犯了错误严惩不怠。糖票,酒票,烟票,……有人批就可弄到。部队有服务社,有供需处,人们想要什么，司令员批点什么是没问题的,因此调来个司令员夫人,就使那么些想得到某些生活品而又得不到的人,翘首以待了。他们聊着还不断向我投来眼光,是阿，我和高官没有任何来往而且还不算是个军属,我帮不了他们的忙。这些家伙对什么供应都像饿鬼似的,谗得要命。我一直话不多,也从不参于谈论别人,更不理会他们的目光。
　　处长面带怒色经过大办公室走进里间，‘嘭’的关上小门。
　　人们都傻了眼：处长今天怎么啦，大家静静的，没听见处长动静，有人从门逢向里偷看，只见处长一股劲的喝水，有人走到我桌边：“小方，你有什么报表给处长送去。”这时他们用上我了,我斜他们一眼,叫我去碰壁？我摇摇头,做你们黄粮美梦去巴。
　　谁知，不一会处长自已开了门，叫大家：“你们都过来。”六个办事员和隔壁房间里付处长科员四个人也走了过来。十多个人站在小办公室里。只有我稳坐钓鱼台，没动身子（因我不是他们中正式成员），再说他们是在望来物品神,我不想什么紧缺物品,没必要去夹热闹。我自已写着的东西。实际我的耳朵也在听小办公室听谈话。处长指着他们：“你们谁能把自已一份工作让出来？”
　　人们楞愣的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他又说：“你们知道吗！那贵夫人五月初来报导，我把她分配到行政处干些事务工作，这已是对她很大的照顾了,谁知都来了三四个月了，一直没来上班，每月十七号一辆小车下来人给她领去工资。现在校部提出她要上人事处。我们编制也够了，要她干什么，肯定又是娇滴滴的，能干什么。”
　　这时人们不觉把目光集中转向我，我虽然没正面看他们，但感到支支眼箭都没头没脑的射向我。是呀，我是临时来帮助工作的。处长说完没注意大家，那胖乎乎手又拿起杯子往胖肚里灌水，像要把一肚不快洗涤掉。
　　我大概是被眼箭射中了，走过去微笑的对处长说：“处长，我的任务也快完了，好回去了，余下点让她吧。”我虽然在这里工作了两三个月，大家对我还可以，但我总感到不自在，总像和他们有些格格不入。再听说来个首长夫人，那我在这儿更呆不下去，还是自觉的，主动的好。我不觉想起电话连指导员说的；你要前途吗，大干部会给你的。
　　处长一听放下杯子不好意思说：“真的,小方，我们宁肯要你，也不要那个什么不能干的官太太。”
　　刚才还以为来个司令夫人会沾光的人向处长说：“司令夫人，总有点水平吧，起码也能说会道，让她每月到各处室参加总结会，不就行了，以免我们每次抽人参加。”他还真怕处长拒绝司令夫人,这么急着插嘴。
　　处长冲他带气的说：“你到会安排，现在我们的人员编制已够了，小方是来帮助工作的，我想把小方留下还没动好脑筋呢。她确插了进来！”
　　其它人顺竿爬:“小方是能干，我们也希望她留下。”“小方来后改变了我们办公室面貌。”……。真他妈的马屁精,我小方再好,也供应不了你们紧缺商品!
　　不出我所料,下午处长叫我进了他小办公室，我进去时人们都看着我。
　　处长叫我坐在他对面沙发上，他走过去关上小门，回到坐位头也不抬，产生一种很少有的窘态，为了掩饰这种窘态，他又拿起水杯往肚里灌水。
　　这个不可一世的处长，今天怎么变得如此扭嗫？然后他有些不好意思说：“小方同志，那夫人一来打乱了我的布属，只好对不起你了。你看全校那个处室你愿去，只要你说出，我一定办到。”稍停又说：“他上面给我塞人，我也可以往任何一个处室里塞人。”没想到一个部队中校转业的处长，也受制于人，对抗不了上面，就对付下面。起先我到为之感动，参加革命以来不知调动过多少回，每次只对我说你调到什么地方,从没有人征求过我的意见，特别是函授部于支部书记,来了调令都不打招呼,今天是第一次，处长真正的把我当作个人物，然而听了后一句，他是把我当作他报复的枪。这又是一种社会恶习。总之我是一颗棋子,任人摆布。
　　我想想没靠山，朝中无人不做官，千百年来不变色，现在还管用呢。没靠山，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家要挤走你，只须一句话，再者我也不愿被当枪使。再说现实社会又轻看教师，我应热爱才对，我还是回函授部。在那些老教师，老民盟面前。他们还把我当作比他们革命些，年青活力一些，叫人舒服些。于是我要求回函授部，理由：我是数学教师。
　　处长点点头说：“也好，唉！小方同志，我们都是在部队呆过几年的人，这夫人比她丈夫小二十七岁，你说，她能不娇气吗？来了又能干什么？好了明天你把材料整理好把钥匙给我，你不必看她娇气的脸，她对我总不敢目中无人吧。”处长想得很周到。此时我有种失望感，不是普普通通的失望，是那种深入内心，深入骨髓，深入生命的失望。我看到自己一无所有，一无希望，一无依靠，不用再想倚仗谁。也不想为了愤怒与斗争而浪费精力。
　　几十年后，我才真正感到在这世界上，有权势的强者在任何时侯，任何朝代，对什么事都可轻而易举的成功。
　　我像打了胜仗归来的英雄，受到函授部全体老师的热烈欢迎，我的办公桌竟然放在南窗下，我有些过意不去，要和远离窗口的一位老数学教师换位，她坚持不肯：“小方老师，这儿数你年青，你要挑重担，我老了，又多病，上班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坐这儿心安。”
　　“好吧，孙老师，我写的教材，还望你过目，函授不同于面受，主要靠教材，有误差不好改。”
　　“行，行，行我包了，就是不上班，你也可拿到我家里去”这位老教师快六十岁的人了，不知为什么一直没评上教授。看她那临老了还是苗条身材，一脸慈祥，在教学上一丝不苟，博学多才。她是有肺，胃毛病。人已到幕年，英雄已无用武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