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界当官的日子》首辅圣

14、第十三章 风雨前夜

　　夜暗沉，纪彦青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许是到了人间的缘故，身上也沾染了些世俗味，多年来不曾有梦的她，这晚竟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九重天，看见师父住在现今天帝批阅文书的文灯殿里，正伏在案上专注的看一本医术，任凭她怎么叫，师父也不理她。纪彦青只好一直站在那里等师父看完，她仔细打量着师父的神情，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向师父哭诉，想问师父为什么都不管不问她这个可怜的徒弟，让她被人欺负，孤苦飘摇；又想像小时候一样扑进师父怀里大哭一场。可师父一直在看书，始终不曾抬头看她一眼，直到一个侍女神色慌张的进来，说：“帝君，青君情况不大好！”，师父才撂下书，神色凝重的匆匆而去。
　　纪彦青想拉住师父衣袖，问他何时成了帝君，可是师父身形太快，她都没能碰到他的衣袖，她急急的跟上去，唤了数声“师父”却还是得不到回应。她随着师父来到现今帝后住的青鸾殿，大殿内燃着安神香，进了内殿见到榻上卧着一个人，观其身形似是一个身段玲珑的妙龄女子。纪彦青见师父上前掀开帷帐，便凑上前去看。这一看便让自己大吃一惊，床上躺的女子可不正是自己。只是她比自己更加成熟，眉眼妩媚，含情脉脉，丰姿冶丽，不似自己这般干瘦的样子。
　　纪彦青只见那女子慵懒的撑起身子，丝褥从身上滑下来，露出她姣好的身躯，可她似乎全不在意自己外泄的春光，笑着问：“你终于肯来见我了，看来你已经有了决定了。我真是后悔!”
　　纪彦青见师父并不答话，但从他紧抿着的嘴唇看得出，师父这时已经怒气横生了，只是榻上的女子仍不自知，伸出一双玉臂，搂住俯身站在她床榻前的男人，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纪彦青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她说完便盈盈的笑起来，但纪彦青看到师父的脸色铁青，狠狠的扯开她，正要开口问什么，那女子却在这时突地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猛的朝自己心窝子插下去。纪彦青见师父慌忙伸手去拦，却已经迟了，鲜血染红了她身上的被褥，映上了男子玄色的长袍，那女子魂魄已经开始四散。她见师父脚步踉跄的去追这些魂魄，也赶忙帮着去拦那女子的魂魄，可是这些魂魄十分脆弱，像一股青烟被风一吹便消失不见了。
　　纪彦青正要回身去拉跌坐在地上的师父，却听到昌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声比一声清晰。她睁开眼，见昌衿站在床边盯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焦急之色。昌衿扶她坐起来，转身倒了杯水给她。纪彦青有些意外，忙接过水，她没想到冷傲的魔君会亲自倒水给她。两人都不说话，房里的气氛有些尴尬，纪彦青抿了口水，说：“昨天差点坏了君上的大事，此事也是因属下而起，属下愿将功补过。”
　　“现在不在虚渊。”，昌衿又恢复了之前的冰冷态度。
　　纪彦青微一颔首，算是认错，“在使团进京前，必须先进宫看看，起码要弄清楚香炉在哪里？再不济也要弄清楚进退路线。公子既然有誓言，不能使用法术，那便请将此事交给彦青，定然不会叫公子失望。”
　　“你要今晚进宫？”见纪彦青没有否认，他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子，此事纪彦青眼瞳晶亮，在灯火映衬下更显有神，自信的样子像是要表明自己不惧任何事。他抬头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自语道：“今晚确是个好时机。”
　　今天是十月十五，正是当朝天子掌上明珠月公主的芳辰。此时已近午夜，但帝都的街市仍旧人来人往，家家户户也并未关门，纪彦青站在阁楼上望着一路上的烟火彩灯，听着酒楼茶舍的欢声笑语。已至秋季，夜晚露水有些重，凉风一吹，纪彦青刚觉得有些冷，鸯奴已经为她披上披风。往常像这样的热闹日子，鸯奴肯定是闲不住的，如今却老实的陪在纪彦青的身后。纪彦青知道鸯奴还在为昨天的事自责，她知鸯奴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但却是个固执又执着的女子，她回头看了鸳奴一眼，吩咐她将一封信亲手交给珐华，交代她随珐华一起回来。随后自己理了理衣服，下了阁楼，往皇宫的方向行去。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入口，她见到了昌衿，看样子他是算好了在这里等她。纪彦青前几日一直在帝都里转悠，很费了些时日才知道了这条通往皇宫侧门的小路，现在让昌衿轻易找到，不免有些惊讶。但令她更惊讶的事，昌衿要同她一同前往。她隐了身，轻易的从守卫的面前走过，昌衿未用丝毫法术，仅凭轻功跃上城墙。纪彦青没想到昌衿身手这般了得，现在想来昨日就算自己不去挡剑，师兄也未必能伤的了他。纪彦青想着现在还隐隐作痛的伤口，越发觉得后悔，想到师兄，她又有些感慨，算算时间，师兄现在应该已经被困在昆仑山了，没有数月是出不来的。等楼易出来大概会立即来找纪彦青算账，他怎么也不会料到纪彦青会为了骗他，立下那么狠绝的誓言，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等他出来时，纪彦青大概已经回了虚渊。
　　宫殿林立，处处金砖玉瓦，雕梁画栋，山石园林，奇花异草琳琅满目，有些就连纪彦青都是第一次见。但他两都顾不上去欣赏这些。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两个侧殿，直奔皇宫中心而去。
　　后宫的佳丽们此刻并不在自己的寝殿休息，都聚在朱雀湖中的彩舟之上，岸边的烟火盛宴刚刚结束，水榭边的高台之上的戏子们便咿咿呀呀的唱起祝寿词。为首的彩船上挂着龙凤彩灯，舟上坐的正是当朝天子，妃子宫女太监围在他的四周，隔着老远就能听到舟上的欢声笑语，中间夹杂着推杯换盏的声音。纪彦青变成了个小太监，和其他太监宫女一样提着宫灯垂首立在湖边，昌衿纵身一跃隐身在一棵枝叶浓密的树上。这皇帝携众妃嫔游湖，似乎今晚兴致颇好，宴会又进行了半个时辰才结束。彩船靠岸后，喝的醉醺醺的皇帝在众人搀扶着下了船，坐上了步撵回了寝殿，众人拜别了公主之后才渐渐散去。
　　纪彦青抬头偷瞄了下这位传说中有倾国之貌的月公主，这一瞄着实让她吃了一惊，这位人间的月公主与魔族的上将军韩月长得一模一样。她回头看了一眼昌衿藏身的大树，不知何时昌衿已从树上下来，站在巨大树根边定定望向这边，脸色的惊愕之色还未退去，纪彦青见昌衿也一脸茫然，神情不似作伪，才知他事先也毫不知情。
　　公主的神色有些疲倦，却不肯坐步撵回宫，执意要走回去，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中浩浩荡荡的朝寝宫而去。直觉告诉纪彦青，这位月公主和韩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然而此刻她却不能跟上去一探究竟，因为此时她看见东大殿那边冲天的火光。有人大叫“救火”，提着木桶匆匆忙忙的朝那边跑，纪彦青随着一群太监赶到那里时，东大殿已经被烧塌了一角，宫里几个主事的太监领着一群小太监和侍卫忙着救火，她乘众人忙着救火，隐了身一路尾随两名近侍进了皇帝的寝殿，一路上都不见昌衿的踪影。这把大火把这个老皇帝的酒烧醒了不少，他听钦天监的主事说这是天示不详，立即派人去请天恩寺的主持来作法。纪彦青附身在石柱的盘龙之中，听着钦天监的主事一套一套的把皇帝唬的一愣一愣的，总也忍不住想笑。那主事汇报完抬头看了眼坐在龙榻上的皇帝，不经意瞧见石柱上雕龙正无声的咧嘴大笑，龙须也随着微微颤抖，忙定睛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不禁感慨自己谎话编多了，连自己也有些入戏了。
　　纪彦青回到客栈的时候，昌衿已经回来了，正在房里看书。纪彦青知道他去了月公主的寝殿，她在房里来来回回的踱步，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昌衿要主动说些什么，只好自己主动开口去问。
　　“那个月公主—”
　　“只是长得像些，和韩月没有关系。东大殿那边怎么着了火？”
　　纪彦青听他说的确定，心里虽有些不安，却也相信了，她将东大殿的情况细细的说了一遍。纪彦青自然看出那把火是人为，她仔细的查探过，火并不是烛台打翻引起的，而是从屋顶烧起来的，也不太像是人干的。只是她现在还猜不出纵火者的目的，但她隐隐的觉得那人的目的也和香炉有关，想到这里她越发不安，期盼珐华尽早赶过来。她让鸯奴交给珐华的那封信是要拜托珐华帮自己盗取天灯，她要用天灯找出香炉。天灯在涂山，而珐华又是涂山族长之女，借来一用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纪彦青心里反而有些担忧，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沉默的想着事情，房间里又重归寂静。昌衿显然没注意到纪彦青的异样，此时的他也满是心事，目光虽落在书上，心绪却飘去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