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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六 ...

  •   苏枕上和张慕瑾的婚礼定在秋天,最后催着苏枕上下定决心嫁张慕瑾的还是钟知非。朋友圈里关于他结婚的消息如雪花般涌来,自然还有人无限猜测当年他为何和苏枕上没有能走到最后。
      她辗转看到他的结婚照,他穿着白色的礼服,系着整洁的领结,笑得依旧如同那时候那样璀然。
      他是夏日里的太阳,灼热灿烂,她是春日里的月光,皎洁明朗,可是他们是没有交际的,就算月亮是反射了太阳的光线,可是春日与炎夏终究是隔着的是23.5个纬度。
      他怀中的新娘狡黠动人,两人举案齐眉,匹配极了。苏枕上将自己关在画室里很久,最后找到她的依旧是张慕瑾,那时他还没有调回南京,大约是仓促赶来,他依旧穿着西装,破开画室的门闯了进来。
      她割开自己的手腕,将血滴进了颜料里,那样异样的红,带着一股重重的血腥味。她兴奋极了,从裙子上撕下来一条布胡乱裹了裹手腕,然后开了一瓶酒,开始画画。
      苏枕上在画画上极有天赋,双手都能画出很美的花,难得油画里融合了很多中国画的要素。那副彼岸花是她这辈子最满意的作品,画布上接天连地都是血红的彼岸花,开满了整个画布。她画的酣畅淋漓,期间她真是渴极了,于是她喝了好多好多酒。
      最后画画完了,她把画室里藏着的几瓶红酒也统统喝光了,那曼珠沙华真是美啊。张慕瑾找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的白裙子全部都是斑斑的血迹,而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血。她见他进来,于是回眸看了他一眼,她笑了笑,像是一枝开败的花儿,最后直直在他面前倒下,她的身后是如血的曼珠沙华开得漫山遍野。
      当然是没能死成,她醒来的时候,家人围了一圈儿,她们家在南京都是家喻户晓的人,随便到哪儿亮个相,次日便会传遍整个圈子。可是连祖母都亲自守着她,张慕瑾的妈妈见她醒来,眼圈倏地红了,拉着她没有受伤的手,安慰她:“囡囡,是不是你七哥欺负你了?下回你告诉伯母,伯母替你狠狠收拾他,可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她勉强扯出来一个笑脸,然后透过围着的几位女眷,包括她的两位伯母,张慕瑾的两位姐姐和嫂嫂,她看见张慕瑾垂首坐在远方,那样子垂头丧气极了,想必是刚被狠狠骂了一顿。她许久没有讲话,声音又哑又粗,难听得不行:“跟慕瑾没有关系,是我自己在画画的时候不小心划了手。”
      这是她第一次改口叫慕瑾,而不再是之前的七哥,张慕瑾听见她说话,然后才抬起头。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这会儿亮晶晶的,久久地打量他,她亦看着他,这将是她托付终身的男人,她却好像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看过他一回。
      最后在金秋的时候,苏枕上披上嫁衣捧着百合终于嫁了张慕瑾,托她大婚的福,父母终于结束三十年的海外的任职回到北京,张慕瑾调回南京,居要职。父亲牵着她跨过重重院子出来,婚纱是华伦天奴的定制款,是她喜欢的长面纱,还有长长的裙摆,走过最后一重院门的时候,她才发现父亲的手在抖,她侧首去看父亲,发现父亲眼眶里全身眼泪,她四指紧紧握着父亲的手,甚至还笑了笑。
      两家对于他们的婚礼显然都是重视极了,家族的亲戚全部出席,除了隐居巴黎的大舅妈和如今身份不宜出席的姨父,连小姨都特意从北京赶来,前一晚陪了她和母亲说了许久的话,因为婚礼这天不方便露面,于是表妹特意从美国飞回来做伴娘。
      她远远便看见张慕瑾了,他长身玉立,站在院子里的葡萄架旁,身后是串串如同玛瑙的葡萄,奶奶说这是多子多福的吉兆。他也看见了她,眼里掩饰不住的惊艳,她知道自己很美,年少的时候美而不自知,后来在法国呆了许多年,遇见过很多国家的追求者,他们都是痴迷于她的东方美。
      可是,张慕瑾看她的样子总是颇耐人寻味,可是这是她第一次从他眼里见到惊艳的神色。他愣了好久,直到父亲牵着她走到了面前,他才回过神来接她的手。父亲语气哽咽:“慕瑾,我唯一的女儿就交到你手上了。”
      一旁观礼的母亲和祖母眼里早已经闪了无数的泪光,而祖父更是大早就呆在了书房,连出都没有出来送她。张慕瑾郑重接过她的手,答应他的父亲:“您放心,我一定珍爱枕上,尊重她,保护她,不让她受半点伤害,爸爸。”
      她与张慕瑾五年的婚姻生活,正如张慕瑾那日在院子里对她爸爸的承诺,他珍爱她,尊重她,保护她,没有让她受到半点伤害。他们的婚姻和很多家族联姻一样,但又不一样,两人相敬如宾,外人看来举案齐眉,其实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其中冷暖自知。
      其实起初的时候他们的婚姻也还算如意,他们在欧洲度的蜜月,回来后张慕瑾上任上班,她呆在家里。那副彼岸花是她的封笔之作,她将它寄去了美国,作为钟知非的新婚礼物,并遥祝了他新婚快乐。那也是她唯一流传在外的作品,自此之后她再也没有碰过画笔。
      他们新婚的第二年夏天,张慕瑾外派去底下一个市任代理副市长,她中途去看他。一个小小的地级市自然比不上南京,可是她却挺喜欢在那里的日子,每天洗衣做饭看书,天气也没有南京热。可是,天不遂人意,她某天晚上在浴室没有留意不小心滑了一跤,摔倒在地上的时候她心中便知不好。
      她一直贫血,于是也没有在意,可是摔倒后腹部的剧痛传来,她本能高呼张慕瑾。他从书房冲出来连拖鞋都没有穿。她已经痛得快不行了,张慕瑾的脸当场便白了,他抱着她从五楼快步冲下去,途中好几次险些两人都从楼梯上滚下去。
      苏枕上流产了,张家妈妈连夜赶到市上,苏枕上麻醉未醒,脸色煞白躺在床上。而她一直是天之骄子的儿子坐在病床旁边,双手捧着她的手,低头在亲。他的脸色难看极了,他没有穿鞋子,穿着一件家居的短袖,看着她,她自打儿子十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那种神色,那样子可怜极了,他问她:“妈妈,你说这是不是我的报应?”
      从来没有干涉过儿子仕途的张妈妈当即给丈夫去了电话,电话里歇斯底里,大骂了一通,若是张慕瑾没有这一番所谓的调动,苏枕上也就不会有这样一劫,至少张妈妈是这么认为的。
      很快张慕瑾就调回了南京,只是苏枕上日渐消瘦,家中的人都安慰她,说是他们还年轻,孩子很快还会有的。而她只是闷闷不语,话日渐少了。于是两家轮番为她进补,各式各样的补品送到他们的住处,她却没有再开朗起来,气色也没有再好起来。
      婚后的第三年,苏枕上再一次流产,这一次没有半点磕着碰着,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张慕瑾从会议上中途离席,赶到医院的时候,两家妈妈正陪着昏睡的苏枕上,两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险些不能自持,最后苏枕上醒来的时候他狼狈极了,情绪来不及收拢,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如今整个人都黯淡极了,只剩下这一双眼睛还有些神采。他倏地就掉下眼泪来,他连忙转过身去不让她看见。她伸出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来握住他的手,他连忙藏好情绪转脸来看她。
      苏枕上费力抬起手来替他擦眼泪,他终于绷不住,然后低下头去亲吻了她的额头,她的气息甜美而温柔,熏得他的眼睛酸痛,他的视线有些朦胧,低头看她,见她眼角也有两行清泪流下来,剪也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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